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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卡德尔的意志(上)

第八章 卡德尔的意志(上)

穿过愈加漆黑和阴森的小巷,眼前呈现的是,与王都的辉煌豪奢丝毫沾不上边的场景。

几欲塌陷的高大楼房,如同如同歪斜的朽木般遮挡住了这里为数不多的光源。地面上,瓦砾碎片四散,被尘土所覆盖着的人倒在地上,结块的泥沙便成了他们皮包骨上,如同填充物般的惨淡修饰。饱受饥饿折磨的人望见来此的卡德尔,便像蠕虫一般向前爬动,企图乞得些赖以生存的食物。而暂且未被饥饿所困扰的人,则对着倒在地上的人或嘲讽,或拳打脚踢。有的则对误闯进此域的过客进行抢劫,淫掠。因生存的欲望而迸发出的罪恶之举,在这里司空见惯。

卡德尔继续向前走,不禁捂住了鼻子,一股材质腐坏的刺激气味混着恶心的尸臭扑鼻而来。这里——没有人打扫,没有过客久留,没有律法约束。这里没有光,没有热,只有不被满足的的欲望之核,向外扩张,膨胀着,在这黑暗的空间内,伸出无数条罪恶的触手,可悲而贪婪地榨取着缝隙间透过的,似有似无的光明。毫无疑问,是潜藏在加里顿辉煌面貌下的阴影——贫民窟。

为数不多的几个落魄艺人,吹奏出悲哀的笛声,笛声如同尘霾般散播着,又像死神伸出无形的,扭曲着的魔爪,捏碎来客脑海中王都华美的景致。

卡德尔不禁打了个寒噤。

“这里,就应该是旅店老板所说的‘黑拳’了。”

对于自小就修习了格斗技术的他,这里,或许是唯一可能取得足够资金的场所。

“有魔法组的,和非魔法组的么?”卡德尔瞄了瞄粘在破旧木板上的通告。

而今的地下黑拳,由于魔法的引入和进步,出现了全新的模式。

“魔法要素与格斗要素兼具的,新的狂欢与盛宴么......”卡德尔念道,“更多的奖金?

“非魔法组......”卡德尔接着念道,“目前处于空闲状态,预计下个月开始重新举办?”

显然,加里顿学院的报名截止日期将至,等到非魔法组的比赛举行已经迟了。

但对于魔法刚入门的自己来说,贸然参加魔法组的比赛,毫无疑问是寻死。

想起在迷惘之森中,尤提西亚释放的流星爆的恐怖景象——林木尽焚,村人们也纷纷化成焦炭与灰烬。

如果碰到了这样的对手,那么自己也会这样惨痛地死掉吗?

回头望向来处,狭窄的小巷透出一丝丝悔过的希望,但是,已经回不去了。

王都到翟南村的路途遥远,一路上尽是人烟稀少的荒郊野岭,而今又是魔物活动的频繁期,没有像尤提西亚那样的同伴相互照顾,独身回去必是凶多吉少。

就算能够平安回到翟南村,面对叛众离亲的自己,村里人又会表现出怎样的嫌恶,排挤,父亲又会怎样教训自己。自己今后的道路该如何走下去......一切皆无定数。

“也许当初我就不该到这里来学什么狗屁魔法。”卡德尔自怨自艾道,“当时要是听从他们的劝告就好了,和村里人一起,过着那不知何时破碎的,田园梦境般的生活。”

然而,后悔无用,退路不通。唯有前方的未知,才值得与之一搏。

“啊啊啊,真苦恼,进也是死,退也是死!”卡德尔烦躁地抓着头,猛地心底一颤,于是拳头紧握,下定决心道,“那还不如就在这不为人知的地方死掉算了!进就进!”

来到了藏匿在破旧建筑中的报名处,出人意料的,魔法组的报名席上空无一人,只有趴在桌上打呵欠的男人。

卡德尔的心咯噔一跳。

“小孩子怎么会来这里......”趴在桌上的男人有气无力地说道,“一边去,马上比赛就要结束了。”

“你们的规矩我知道,不必多讲,只要有这些证明就行了吧。”卡德尔将包袱里的一摞证明材料拿了出来。

“你——”男人望了望卡德尔,“确定要报名?现在擂台上可已经进入垃圾时间了。你一小孩模样的人进去不是找死?小孩出了事,闹大了我们这也包不住。”

“我不是小孩。”卡德尔说道,“矮人,我是南都矮人族群里的一员。我已经算是成年了。”

“我听说过北方的矮人王国,那里的矮人拥有超出人类的强壮躯体和战斗技巧。”男人顿了顿,“但是,你的履历里并没有战斗经验或证明你经受过职业战斗训练的东西,更何况......现在这儿空无一人,完全可以说明擂台上对手的强大。”

卡德尔沉默了。

这时候,男人还想说些什么,只见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人从赛场里走了出来,在男人耳边嘀咕了些什么,男人指了指卡德尔,那人点点头,便下去了。

“收回前言,先生。”男人正坐着,微笑地望着卡德尔,“这个对手倒下后,下位就轮到您了。好好享受比赛的刺激吧,这次的主办方的出资可是达到数十万。”

卡德尔先是愣了愣,随后跟着男人走了下去,不经意地回头一瞥。昏暗的贫民窟的天空,落下几滴雨滴,残破高楼上的乌云聚合。

大雨将至。

在用废弃的建筑材料搭成的赛场内,数百名观众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整个观众席。位于前座的,是一群脑满肠肥的富翁,穿着简朴而低调的衣服,所持的手杖难耐地敲击地面,到了选手被击倒的场面,继而迸发出令人反胃的喝彩声。中间几排的人则缄默不语,有的还穿着尚未换掉的工作装,有的则在比赛滞碍处和旁边的人拉家常。但他们的眼中露出的,是一种难以名状的,贪婪而嗜血的火焰。位于末排的,大都是几个揩了几把路人油水的贫民窟居民,乞丐打扮的他们也学着前排的富翁们,拿着快要烂掉的树枝敲着地面,督促着比赛的快点进行。只是他们身上那股贫民窟独有的恶臭,让前排的客人不禁捏住了鼻子。

木质的擂台上,还残留着尚未清扫完的呕吐物,血液,抑或胃液的痕迹。在选手粗暴的脚步下,“吱呀”地悲鸣着,似乎随时就要塌陷。一股混着酸味的铜腥味弥漫着。选手席上的卡德尔捂住鼻子,呕吐感顿时涌了上来。

“据说在‘魔法’被发明之前,这一带有一座宏伟的教堂,而这里就是教堂的大剧院。也是如今这种活动的理想场地。”男子解释道,“‘魔法’这玩意发明之后,人类再也不需要所谓‘神’的庇佑了,这里就废弃掉了。”

“(好可怕......)”卡德尔内心不知为何涌出这个词。

“啊,我虽然不懂什么魔法,但是观众老爷对于这可是热衷的很啊。有了魔法后,那些野蛮而难看的撕斗也就消失了,魔法组的奖金也是非魔法组的好几倍呢。”男人饶有兴趣地看着擂台,说道。

擂台上,披着灰色而破旧的亚麻风衣的人轻松地站立着。而另一边一身壮实肌肉的高大男子,则倒在地上直喘气。

“你的强化魔法,也不过如此么。”

身着亚麻风衣的选手窃笑道。

“可恶啊啊啊啊!!!”

突然发力的高大男子脚步狠命地蹬地,一记直拳向那位选手的面门袭来。

“五芒之司,魔炎,召来——”

身着亚麻风衣的选手,快速地吟唱道。随即身旁发着微光的法阵展开,深红的火焰,厉鬼般向着眼前的高大男子涌去——

“不要啊啊啊啊啊!!!”

被深红火焰击中的男人并没有立刻死亡,附身的火焰则如同饥渴的兽般,先是舔舐着男子的身体,随即穿透皮肤,将焚身之痛深深烙印在男子被撕开的鲜红肌肉中。

“好啊,烧死他,烧死他!”观众席上,某种异样的火光贪婪而静默地燃烧着整个擂台。整个观众席上的观众,在这一刻,都沸腾了。

“本次比赛,现在公布赌博情况,由于这次大家普遍看好我们的擂主卡梅莉塔,这次的赔率已经比较低了。”主持赌博的人向大家鞠了一躬。

“我们遗憾的宣布,这位挑战者失败了。”随着裁判手中的红旗落下,那名肌肤几乎成了焦炭,皮开肉绽,甚至连内脏也要几乎裸露出来的男子被担架抬下了擂台,血腥与烧焦的混合气味登时传来。

“呕——”卡德尔看到这一幕,将之前吃进的食物翻江倒海般吐了出来。

“这次我们赌了这位擂主拿冠军,看来赚头也不会很多了呢。”前排的几个富商面带笑容地交流着。

身着亚麻风衣的选手,兜帽间飘扬的赤发无意间显露出来,嘴角勾勒出必胜的笑容。

手中的火焰,和尤提西亚相似,但又在某方面不同——那是单纯而残酷的魔焰。

“就是这种残忍而效率高的魔法,才能战胜对手,博得观众的喝彩啊!”男人也赞叹着,起身鼓掌。

“那么有请下一位选手出场——矮人族的卡德尔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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