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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夜

第六章 夜

8月23日,夜。

圆月如盘,轻轻地挂在树梢,把皎洁的光辉洒大地,给天地间的一切都披上了轻纱朦胧的感觉。

新宫市城郊的钟山上,杨真一瞬不瞬地俯瞰着夜幕下的街区。

他的面前是刀削一般的峭壁,山脚下则是一片棚屋区,低矮、老旧的房子从这个视距上看好像胡乱堆在一起的火柴盒,里面透出星星点点的灯光。

街区是宁静的,在山顶的悬崖上根本听不到丝毫的声音,不过这也难怪,毕竟已经12点了,绝大多数的人早已进入了梦乡。

杨真静静地站着……

他在等待,等待目标的出现。

根据剪报的分析,这只流窜的生化体作案很有规律,两天一次,并且绝对是在杳寂无人的夜晚。

这是为什么?

杨真不知道,但他却相信所有的生化体都会挑这种时段活动,而资讯就来自……

他自己。

“或许是因为黑夜总能掩饰孤独吧……”他暗自想道。

真正的孤独,浸透灵魂的孤独,那种即使是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即使是在川流不息的闹市口都会感觉空旷,仿佛周围都是藏在画框里的人像,与自己隔着几个世纪的孤独……如果不是黑夜,还有什么能够把它们隐藏起来呢?

他猜对了!

山脚下的街区,在西北角的方向传来了一阵烟尘。

“……来了。”

杨真身影一动,沿着陡峭的山壁直坠而下。

接近90°的悬崖,完全的自由落体运动!

前面,是乱窜的气流;身下,是栾叠的云层,于是少年下坠的身姿,便如同扑击的夜鹰一般凌厉绝伦。

离地的距离不断缩短,下落的加速度也在不断地增加,眼前的一切都在迅速的扩大。

接近了……

近得那些火柴盒已经变成了一栋栋白墙青瓦的房子,近得瓦片上那些潮湿的青苔都已经清晰可见。

更近了……

近得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生化体那丑陋的脑袋,夸张的肌肉上遍布血管,一条条的青筋宛如钢管一般暴起。

它似乎正在追逐着什么,然而杨真的接近引起了它的警觉,它攸地扬起了头。

现在可以清楚地看到它的脸了——那张遍布着令人恶心的淡绿色黏液的脸,杨真甚至分辨出它狰狞的脸上流露出的深深的嗜血与暴戾。

杨真微微一愣。

怎么是……审判者?

他早已不是第一次帮公司清理这些生化怪物了,可眼前的巨怪显然和他之前对付的那些不一样。

更高,更壮,也更危险!

打个比方,如果说杨真之前处理的只是“小怪”,那么“审判者”就是BOSS。

尽管还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大BOSS,但已经可以直接撕碎一辆坦克了。

可这怎么可能!

公司说过,这些生化体都是那次事件中逃逸的实验失败品,它们都有档案记录。公司也给他看过详细的资料,根本不存在“审判者”这种级别的存在啊……

难道它们还会进化?

杨真不知道,也没时间细想,无论它是怎么来的,既然已经来了,那么唯一要做的就是……

他“噌”地抽出了武士刀。

但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审判者”脚边的地面上还瘫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瞪大了难以置信的眼睛,茫然无措地看着自己。

“苏子晴?!”杨真蓦地一怔。

糟糕,被看到了!

※※※

五分钟前。

哒——哒——哒——

皮鞋踏着青石的地面,清脆的脚步声在幽僻的小巷里回荡不休。

尽管步履依然轻盈,但苏子晴还是觉得有些害怕。

今天傍晚,在帮爸爸收拾了地摊之后已经很晚了,可是教语文的姚老师又临时来了电话,喊她回学校帮忙整理第二天的教材。

说实话,苏子晴本来是有些犹豫的,可姚老师是最严厉不过的,而她又是班上的学习委员,这种分内的工作既没有理由,也没有勇气拒绝,所以苏子晴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结果再从学校回家的时候,已经到了这个点。

为了能尽快到家,为了不让爸爸妈妈担心,她几经犹豫,终于还是选择了这条小巷。

只要穿过这里就能到家。

可现在她发现自己错了:这条路果然还是太偏僻了一些。

没有晚风吹笛,没有月光煮酒,甚至也没有路灯,虽然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寂静无人的街道,两侧伸出鬼怪般枝丫的榉树,以及隐在远处,一幢幢高楼沉默地幽影,还是会让人感觉到些许的恐慌。

尤其是当那暗夜里特有的,若有若无地雾气淡淡地地扩散开后……

四周死寂一般的空气里不知何时降下了一片的黑雾,浓的仿佛化不开的墨汁,雾中似乎还有一点什么东西,模模糊糊,若隐若现,刚开始只是一种很轻微的响动,跟着响声越来越大,有节奏地,却是不安地震动着四周的空气。

哒、哒、哒……

苏子晴瞬间全身都绷紧了,她听得出那是重物撞击地面的声音,但是这声音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却更像是催命的音符,不停地敲击着她的灵魂。

哒、哒、哒……

“会是……什么东西?”苏子晴在心里问着自己,

可是没有答案。

于是,少女心中的恐惧又一次被放大了。

四周阴沉沉的,那极远又极近的黑暗仿佛能吸收一切的光源的黑洞,她只能感受这那一下一下的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似乎有什么从她的身后慢慢地、慢慢地走了过来……

哒、哒、哒……

那一下一下的震颤仿佛从她的心头碾过。

紧接着!

浓雾里忽然钻出了一个巨大的怪物,一个足足有三米高的巨人!

它的肌肉膨胀到难以想象的程度,双眼透着血红的凶光,满脸都是淡绿色的黏液,一只手演化出巨大的骨刃,另一只手则是握紧着比她人还粗的铁链,随着它沉重的脚步,连空气似乎都在隐隐颤动。

苏子晴忽然发觉自己似乎被一片阴影笼罩了……

她连忙抬起头,然后便看到了巨大的骨刃抡到了自己的头顶。

“呀啊啊啊啊啊~”

惊恐的尖叫声中,少女开始拼命地逃跑。

轰!

骨刃砸击地面引发的强烈震荡几乎没把人的五脏六腑都震移了位,苏子晴一个趔趄,一下子摔倒在了路上。

然后她就看到缠绕着铁链的巨拳抡到了自己头顶……

苏子晴瘫坐在地上,她不是什么体能优秀的学生,而且现在爬起来也已经来不及了。

正如已被狼群团团围住的兔子绝对想不到要逃跑一样,面对如此巨大的怪物,少女只觉得两腿发软,似乎全身的力气都已被抽干,一丝一毫也动弹不了,仿佛整个人都已经被无边的恐惧吞没了。脑海中反反复复只有一个念头:

“我要死了吗?”

然而,她就看到半空中多了一个稍显纤弱的身影。

“咦,这,这个身影……为什么这么熟悉?!”苏子晴吃了一惊。

然而心念未已,刀光已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了那么一瞬,少年凌空抽出了武士刀……

刀刃与刀鞘的摩擦发出了尖锐的“噌”音,细长的刀刃在空气中划出优美的轻弧,一斩、二斩、三斩、四斩……十斩……百斩……千斩……仿佛魔术一般,武士刀在少年的手之中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八……霎时间无数的刀光闪过,交织出一片绚丽的光幕,看得人眼花缭乱,却又心驰神醉。

光速斩!

苏子晴目瞪口呆。

眼前的一切已经完全超出了少女的认知,她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瞬间颠覆了。

这个人……好熟悉。

可他是谁?

这已经不是少女已经彻底当机的大脑所能弄懂的了,她茫然地看着那个宛如战神一般的少年正缓缓地收刀向自己走来,身后只留下的那个在前一刻还张牙舞爪的怪物呆若木鸡地僵在那里,一双惨白的巨手无意识地伸向半空,那没有瞳孔的双目中,原本透露着的阵阵阴森和恐怖已然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一种类似于迷茫的涣散……

不知为何,这一刻的苏子晴,脑海中竟然闪过两个巨大的字母:

K!O!

接着她赫然发现,怪物庞大的身躯纷然崩溃,散成了无数的碎块。

短时间内接二连三的精神冲击,终于让苏子晴的大脑再也承受不住,再掠过这个最后的念头后,少女彻底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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