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菜都齐喽。”
三片薄如蝉翼的火腿盛放在印有数道蓝色波纹图案的盘子里，平稳地摆放在发福男子的桌前。
“阿莱啊，这也太少了吧，就这点东西你好意思收30个铜币吗？”
食客有些不满。的确，这几片火腿送到他满是胡茬包围的厚嘴唇里，恐怕真的连塞牙缝都不够。
莱瑟丝毫不感到为难，笑嘻嘻地回答道：“小店的火腿用的是角斗场已经连胜7把的魔狼后腿肉，不像一般的火腿脂肪多瘦肉少。
用每月涨潮时的海水提炼出的海盐腌制，再用地上生长20年以上的果树烧成的炭熏烤，有其他火腿无法媲美的特殊香味，需要整整一年的功夫才能制成一只这么考究的极品火腿。
这样的高级美食必须细品，切得厚了就太浪费啦。把火腿片含在嘴里，用最轻的力道去咀嚼才能体会到这种地下城少有的美味，不信你试试。”
食客似乎被莱瑟的说动了，先喝了一口麦酒换了换嘴里上一道小菜的味道，用筷子夹起一片半透明，肥瘦肉红白相间，煞是好看的魔狼火腿，小心翼翼地品尝起来，片刻露出了无比陶醉的表情。
咽下肚后，这片火腿余香不断，食客舔了舔嘴唇，一脸满足。
其他食客看了，也各个馋得唾沫直咽。
“莱瑟，给我也来份火腿！”
“我就10个铜币，能给我来一片尝尝吗？”
“一份火腿，加两片白面包！”
一时间客人点单的声音此起彼伏，快到闭店时间，原本都准备打烊的莱瑟只好把解下挂在肩上的白毛巾又扎回了头上，忙碌地奔走于厨房和大厅。
当然不论多忙，他都仔细地用锋利的长刀切出比纸还薄的火腿片。等食客们一个个品尝完美食，酒足饭饱离开，莱瑟关上了安娜酒馆的大门，擦着脑门上的汗，推开通向后厨的木门。
“你这小子，也不怕被拆穿喽。”一个拿着圆碱块和牢固的菱鱼皮仔细擦洗着碗筷的中年男子责备道。
“哎呦，老爹，你可别假正经了，多赚这么多钱你可比我开心。”莱瑟嬉皮笑脸对老爹说道，“再说了，物以稀为贵，就是要量少他们才觉得好吃。”
被莱瑟称为老爹的人是这个酒馆的店长，大约40多岁，因为长期在厨房忙碌而微微伛偻，脸上的皱纹和有些发白的双鬓让他显得比其他中年男子苍老一点，莱瑟则是店里唯一的伙计。
老爹的话不多，平时他主要负责做饭，莱瑟负责送菜送酒，忙不过来时也互相帮着干，莱顿从8岁起就十分熟悉这样没有太多变化的生活了。
“客人走光了吗？”
“当然了，不然我闲得没事干跟你聊大天吗？”
老爹放下手中的洗涤用具，甩了甩手上的水滴和泡沫：“还有的你洗吧，我先上楼睡觉去了。”
“这么早就睡，当心提早阳痿！”莱瑟有点不满。
老爹没兴趣跟他贫嘴，摆摆手走出后厨上楼去了。
莱瑟把还剩下的大半只的火腿从麻绳上解下，拿刀切成了厚厚的20多块，期间还自由发挥切了一些圆形、五角星、云朵的形状，一个星星的量可以抵端给客人吃的火腿片十倍有余。
深吸了一口火腿块的香味，莱瑟有些流口水，看到中间那根大骨头上有些碎肉还没剔干净，拿起来又啃又咬。
“......哥？”
陶醉在久违肉香中的莱瑟口水顺着骨头流了一手。啃完了上面的碎肉，他把骨头砍断，正忘情地吸吮里面的骨髓，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大跳。
回头一看，蕾妮偷笑着站在酒店后门的门口。她浅蓝色的头发柔顺得如同丝绸，右鬓用发带束了起来，好看的眼睛快笑成了两道小月亮。
“咳，”莱瑟吐出了骨头，有些尴尬，“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啊？”
不慎目睹了这不雅的一幕，蕾妮还是笑个不停。
“哥，你的嘴巴怎么能张那么大呀？”
“我还没说你呢！进屋不敲门，素质是真的差！”莱瑟立刻转移话题，同时用油手在蕾妮头上重重打了一板栗。
为了不让蕾妮反击，莱瑟迅速将整理好的火腿块和今天多余的面包装在布袋子里，分别塞在她左右手上。
“谢谢哥，”蕾妮拎着两袋沉甸甸的食物，甜甜地笑了起来，“这么多，孩子们肯定能吃饱了，今天早上派送来的面包全烤焦了，孩子们都只吃了两片饼干。”
莱瑟和蕾妮曾经都是贵族埃德加·霍尔资助的天空之院的孩子。
天空之院的名字好听，说白了就是孤儿院。里面设施落后，很多时候连孩子的温饱都无法解决，每年都会有许多因为疾病和饥饿死去的孩子。
但天空福利院是地下城唯一一所孤儿院，这里什么都缺，唯独不缺被狠心的父母丢弃在门口的可怜婴儿。
还在孤儿院时，5岁的莱瑟阻止了一个小男孩抢夺蕾妮的面包。
把小男孩揍跑后，饥肠辘辘的莱瑟说担心她的面包再次被人抢走，拿过已经被捏得都是手指印的黑面包三两口吞了。小蕾妮却以为莱瑟是真的为了自己好，从此莱瑟走到哪她跟到哪。
立志称霸孤儿院，面包吃到吐的小莱瑟觉得这么一个小跟班有损自己的威严，但一次次把她推倒在地，她都爬起来泪眼汪汪地跟着，加上一声声“哥哥”实在把莱瑟喊得不好意思，他也只好委屈自己获得了一个异父异母的亲妹妹。两个举目无亲的小孩渐渐像真正的兄妹一样相互取暖，亲密无间。
莱瑟想起了她小时候那副甩不掉跟屁虫的样子，笑了起来。
现在看来，要是蕾妮是自己的亲妹妹倒也不错。
都说女大十八变，还真挺对的。小时候可没想到她长大后会这么好看。
要是我是她亲哥哥就好了。
莱瑟不禁感叹。
并不是出于德国骨科的想法，莱瑟只是单纯觉得蕾妮比自己好看太多，洁白的肌肤，水汪汪的眼睛天真无邪，小巧的鼻子，总是对自己微笑着樱桃小嘴，这样一张可爱的脸庞，加上随着成长逐渐变得玲珑有致的身材，让莱瑟看了就想揍。
两人形影不离，加上她总是“哥”、“哥”地叫他，好多人都以为他们是亲兄妹。
莱瑟从小到大听了太多遍“一样的基因怎么长相差这么多”、“这个哥哥是车祸现场吗”、“好运气都留给妹妹了”等等类似的话。不论莱瑟怎么安慰自己，男人靠的不是颜值，都无法抚平自己受伤的心灵。
莱瑟长得普普通通，一头总是乱糟糟的黑发，普通的五官再搭配上普通的身材，顶多因为很少晒到太阳，皮肤较白而归结为长相清秀，在这以上评价都是昧了良心的。
“老爹不在吗？我得向他道谢，这么多的食物要花不少钱吧。”
“你别管他。”莱瑟嫌弃无比。
8岁时莱瑟就被老爹领养，成了个免费的劳力。
来酒馆没多久莱瑟就开始偷偷摸摸给蕾妮送吃的，小莱瑟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其实每次都是老爹假装没看到。
8年后，16岁的莱瑟还是在安娜酒馆当着小伙计，15岁的蕾妮开始担任起师资严重不足的孤儿院里的教师一职。
很早之前莱瑟就发现老爹其实知道自己一直在给蕾妮送吃的，但疑惑于老爹为什么不说自己。
他不说，莱瑟也不说。他想看看老爹是出于什么原因，到底能假装到什么时候。
没想到老爹居然一直装到现在。他都记住了蕾妮过来的时间，每次她要来之前都会提前准备一些食物，并且躲上楼睡觉。
“也不看看自己的长相和年龄就学人家傲娇，太恶心了。”试想老爹中年男子的粗犷的外表下潜伏着一颗傲娇少女的心，莱瑟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而且这些也没那么值钱，你安心拿着。”
这些火腿没有莱瑟跟食客说得那么高级，不过是他跟老爹周末去地上收购食材时恰巧遇到猎人扛着一匹踩到陷阱的魔狼，问他买了一条腿而已。制作方法也不怎么考究，盐和炭火就是平日里人们做饭常用到的。
不过在食物紧缺的地下城，许多人饭都吃不饱，面对这稀有的蛋白质谁还会在意它高不高级呢。
莱瑟看到蕾妮最近明显瘦了不少，有些心疼：“你也还没吃饭吧，吃点东西再走。”
蕾妮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在莱瑟的坚持下点了点头，坐在小板凳上，看着莱瑟烧水下了一挂清水面，放了些盐，两人各盛了一碗吃了起来。
油灯中的光苗散发着温馨的暖光，光把两人的剪影投影在墙上，他们就像小时候那样香喷喷地吃完了简单的一顿晚餐。
蕾妮和莱瑟一起说说笑笑，大厅还没整理好的桌椅和水池中大量的碗筷转眼间就收拾完了。莱瑟把她送了回去，回到酒馆，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打了个巨大的哈欠。
每次和蕾妮聊完天，他都会感受到同样暖洋洋的幸福。
有个妹妹也还不错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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