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萨历998年5月10日,玛罗琪亚王国北部郊外。
德鲁斯公爵在北部草原边缘四处闲逛。
越过草原,就是被亡灵占领的荒芜之地。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被亡灵侵占的地方都会变得寸草不生——应该说是没人愿意去想,亡灵的入侵,带给民众太大的伤痛,很多时候连逃命都成了一种奢侈,更别提去思考亡灵本身了。
德鲁斯公爵陷入了沉思。
作为以贵族院为代表,主张禁止境外调查和固守城池的‘守城派’之中最具有代表性的大人物,他始终坚持固守阵地,不去调查亡灵的方针。在他看来,亡灵固然强大,但由于个体战斗力较弱,只能依赖兵海战术,由此,固守阵地,稳定地消耗亡灵的兵力才是上策。
但是,以圣殿骑士团为代表,主张积极进行境外调查,夺回被亡灵侵占的领土的‘调查派’,却认为“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御”。
近几年,圣殿骑士团组织的境外调查人员伤亡呈不断上升的趋势,这一次的伤亡更是达到历年之最,然而,每次境外调查,得到的结果都寥寥无几,在德鲁斯公爵看来,继续境外调查,只会造成无谓的损失,不利于防范亡灵的袭击。
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德鲁斯公爵才决心,无论圣殿骑士团得到了什么珍贵的情报,都要凭借贵族院的权力一口否决继续境外调查的提议。
“他们提到的那个绿烟如果是真的……”
德鲁斯公爵拔下一根草,在手上随意摆弄。
“让他们继续境外调查,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的结果?”
刚刚还在自言自语的他,突然猛地摇头,把这种不确定的想法抛之脑后。
“要想打败亡灵,固守阵地才是唯一正确的办法!这是为了保护玛罗琪亚王国和全国的民众,我是正确的,对,我是正确的!那些无足轻重的领地白送给亡灵也无所谓,只要能保住这个国家,不管什么手段都是正确的!”
他仰起头,看着天空,眉头紧皱。
“艾迪,我保证,一定不会再让任何人因为愚蠢的境外调查而死了。”
德鲁斯公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在他脑海里,不断回放着自己的爱子——艾迪的声音和面容。
“父亲大人,我想参加国政军,当一位保家卫国的士兵。”
“父亲大人,我终于有能为国家效力的机会了!”
“父亲大人,不用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
艾迪是德鲁斯公爵的大儿子,从小孝顺懂事,一直怀着保家卫国的崇高理想。
他本想参加圣殿骑士团,但在德鲁斯公爵的一再劝说下,他最终参加了国政军。
贵族的子女参加国政军,很容易就能得到升迁和调配的机会,而且士兵也有保家卫国的义务,算是个折中的选择。
德鲁斯公爵想着尽快从国政军中将艾迪调到其他部门当主要领导人,得到安稳的收入,然而,多年前的一次境外调查,圣殿骑士团临时跟国政军借人,其中就包括艾迪。
终于得到为国家效力的机会,艾迪自然是无比兴奋,在一片忐忑中,德鲁斯公爵送艾迪上了战场。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竟是与儿子见的最后一面。
当得到骑士好不容易抢回来的艾迪的遗骸的那一刻,他沉默了好几天。
从那以后,他不停地在各处宣扬禁止境外调查的言论,凭借自己的巨大影响力,逐步将这一提案化作现实。
原本对境外调查没有发表过任何意见的他,一夜之间就成了“守城派”的主要代表人物。
直到现在,他仍然认为境外调查和国王的无能才是艾迪死亡的真正原因。
不过,他不像罗斯公爵那样坚持取消圣殿骑士团,而是反复强调必须维持圣殿骑士团的现状。
也许,和儿子一样看重国家利益的他,并没有思考过圣殿骑士团的问题,他是不想让更多的父母像自己一样,因为在他眼里是愚蠢至极的行为而失去宝贵的子女。
“德鲁斯公爵。”
沉思之中,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德鲁斯公爵猛然回头,一双绿色的视线正在与自己背后注视着他。
德鲁斯公爵下了一跳,连连后退。
“瓦……瓦西丝……”他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汗。
“啊,吓到您了,真是抱歉。”
瓦西丝——身着黑色斗篷,有着精灵特有的长尖耳的亡灵女性,之前和瑟拉.伯罗斯特大战一场的正是她。
“您会来这里,就说明您已经做好决定了吧?”
德鲁斯公爵吞了吞口水,轻轻摆弄一下系在胸前的领带。
“只要给你们提供情报,你就会协助我们把无能的国王拉下台,让贵族院彻底掌握最高权力,并且你们蜘蛛王国保证永远不再进犯玛罗琪亚王国,对吧?”
瓦西丝把左手举过头顶,“我可以对你们所信仰的天使大人发誓。”
德鲁斯公爵愣住了。
无论看多少次,他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女人竟然和那些亡灵是同类。
撇开亡灵不说,从各方面看,瓦西丝都和活脱脱的生物相差无几,德鲁斯公爵很是害怕,蜘蛛王国那边到底还有多少像瓦西丝一样的特殊亡灵。
那些特殊亡灵,应该会有和瓦西丝同等,甚至比瓦西丝还要强大的战斗力。
一想到这里,德鲁斯公爵不由得心头一颤。
现在的玛罗琪亚王国,有能力打败这么强大的蜘蛛王国吗?
他不禁生出这样的疑问。
“开个玩笑,”瓦西丝放下手,“公爵是聪明人,应该很清楚我们想跟您合作的原因,所以,我们的利害关系是一致的。”
德鲁斯公爵回过神来,深呼吸,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好吧……”
他闭上双眼,攥紧双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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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萨历998年5月31日,玛罗琪亚王国,玛罗琪亚王城,艾斯特拉宫。
今天瑟拉没有工作预定,正好有空。
本来,薇薇安公主打算和瑟拉一起出去玩,可在半路上,薇薇安公主突然得知国王的病情又恶化了。
跑回艾斯特拉宫的时候,正好看到拉克丝.维恩和一批医生离开国王的寝室。
“怎样?”和薇薇安公主一起跑回王宫的瑟拉拉住拉克丝。
拉克丝发出一声叹息,“抢救得很及时,暂时没有生命安全,但陛下身体太虚弱,下次如果还这样,就真的没办法了。”
拉克丝走后,瑟拉陪同薇薇安公主进入寝室。
卡利亚王后一直守在国王身边,神情严肃,卡莉亚王后双眼通红,眼角处有明显已经风干的泪痕。
“薇薇安,母后。”
闻讯赶到的安哥拉王子非常慌张,在看到国王瘦弱的面容时,他不由得鼻子一酸,身体发抖,把脸转过另一边,强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
薇薇安公主缓缓走到卡莉亚王后身边,握住国王的手。
“父王……”
听到薇薇安公主的呼唤,国王慢慢睁开眼,笑逐颜开。
“薇薇安,安哥拉,你们都在啊。”
说着,国王摊开另一只手,牵着安哥拉王子的手。
“你还小的时候,我外出寻访的时候总会带上你们,像这样牵住你们的手……”
有气无力的声音。
薇薇安公主和安哥拉王子都没有想过,以前那个坚毅、强壮的父王,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
那双厚实的大手,已然没有那么温暖,只有病态的低温所带来的冰冷。
薇薇安公主再也忍不住了。
豆大的眼泪不断涌出,她双腿一软,双膝跪在地上,掩面痛哭。
瑟拉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脸难过,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安哥拉,你生性要强,但你是个有责任、有担当的好孩子,要照顾好你母后和妹妹。”
安哥拉王子静静听着国王的话,默默地点头。
说完,国王把脸转向薇薇安公主,“薇薇安,你是个温柔体贴的好孩子,或许你比别人软弱一些,可你仍是我最大的骄傲。”
薇薇安公主泣不成声,趴在国王的手臂上。
国王看到陪在薇薇安公主身边的瑟拉,收起了笑容。
“康恩?”
视野一片模糊,他只看清瑟拉那独特的鲜红发色,恍惚之中,他把瑟拉看成了瑟拉的父亲康恩.伯罗斯特。
国王松开安哥拉王子的手,轻轻捶打自己的胸口,眼角渗出的点点泪水打湿了他的枕头。
“都怪我,如果我有能力整治贵族的话,我就有能力帮你对抗亡灵,亡灵不会这么嚣张,汉克斯城战役也不会打得这么惨,你也不会因此背负责任而隐退,都怪我,都怪我啊……”
安哥拉王子和薇薇安公主连忙制止国王,国王朝瑟拉伸出那只一直在发抖的手,情绪激动。
“康恩,你一定还在恨我吧?”
瑟拉果断走上前,握住国王的手,温柔地微笑着。
“你是我的挚友,我又怎么会恨你呢?”
听完瑟拉的话,国王释怀地笑了。
国王的情绪稳定下来之后,安哥拉王子和薇薇安公主在一旁照顾他,卡莉亚王后把瑟拉叫出寝室。
一出门,她的身体就非常不自然,走路一直在摇摇晃晃,只能扶着墙勉强保持平衡。
“王后,您得保重身体。”瑟拉搀扶着卡莉亚王后,一脸担忧。
卡莉亚王后苦笑一声,说道,“我还记得,以前薇薇安养的几株盆栽死了,她连哭了好几天……她就是这么个柔弱的孩子啊,连捏死一只蚂蚁都会于心不忍。”
卡莉亚王后在瑟拉的搀扶下走了一段路,然后停下来,拉起瑟拉的双手,语重心长地说道:
“瑟拉,康恩的事,我们的确有责任,你怎么样怪我们都可以,但是,我唯一信任的人,就只有你了。”
接着,卡莉亚王后深吸一口气。
“从今以后,薇薇安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挫折和困难,拜托你……无论发生什么事,请永远站在薇薇安的身边支持她,保护她。”
瑟拉见状,立即单膝跪下,向王后行礼。
“瑟拉.伯罗斯特,对至高无上的天使大人宣誓,今后将永远效忠于薇薇安公主,愿为公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听到瑟拉发自内心的真诚誓言,卡莉亚王后双手抵在胸口,喜极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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