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人头攒动的路上,我感到今天的自己,有种说不上来的兴奋。走在金花城大街小巷的路上,对我来说还是第一次。从第一次进城以来,我都没有好好地观赏过这座壮丽恢弘的王国都城,不得不说是件憾事。
记得当时在远方的山上眺望金花城,我的第一印象就是:这座城是一颗遗落在河岸边的宝珠,闪耀着独一无二的奇异光辉。现今亲身走在金花城中,更是真切地感受到这一点。在金花城里,除了交错纵横的那十来条主道以外,各大大小小的街巷道路均是用圆润亮泽的鹅卵石铺就。黄色、棕色、白色和灰色等等,目不暇接的色彩沿着视线点缀、延伸,就像是谁不小心在路上打翻了一大盒颜料似的。我的小猫爪摸在小石子路上,仿佛摸在一个个圆圆的小脸蛋上一样,感觉舒服又惬意。
金花城的主道由于要行车的缘故,不仅要比街巷的小路宽阔得多,而且是用平整光滑的深灰色方砖铺成的。工整平滑的方砖重叠咬合,就像切好摆着的豆腐块一样,即使每时每刻都在经受着车轮的磨划碾压,也没有出现明显的破败和崩缺。
城里的主道齐刷刷地指向城中心的王宫。这里是整个煤球王国的统治中心。王宫中的亭台楼阁金碧辉煌,在繁茂的树木的映衬下,一座挨一座地伫立在山上,远远看去给人一种高耸入云的感觉。国王就在里头俯视着整座城市。
无论是在主道还是在纵横交错的街巷小道,各种商铺住宅鳞次栉比,各种招牌广告争相抢夺着人们的眼球。要不是战争导致了商路中断和税吏搜刮,金花城估计要比我现在看到的景象要繁华得多。如今路上的行人和车子感觉并不算多,很多店铺也暂时关门大吉了起来。同样由于战争的原因,金花城大街小巷中到处可见煤球王国的国旗,黑色的底上绘着一块金色的蚊香状的纹饰,风一吹过,纷纷猎猎作响,就跟我在大白熊的远征军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在我最初来到这里的时候,金花城就已经是上述的样子了,只是眼下我更细致地感受了这一切。
今天之所以能和小桔花拥有如此闲情逸致,晃悠在金花城的街道上,是因为三天前我看到了贴在大街小巷的“招募状”,而我们,此时正骄傲地走在应募的路上。一步两步,我感觉自己就像出山的猛虎。
据说这份“招募状”是以煤球国王的名义颁布的,大意是说,今年是拯救煤球王国乃至这片大地的“大侠”降临的年份。从招募状上看,传说有这样的记载:按传说中的叙述推算,被封印的传说四勇士,也就是碧青蛇、彩毛鸡、矮松鼠和老山羊,他们会在今年召唤出能拯救这片大地、同时也给所有国家带来和平和繁荣的这样一个家伙,并重新释放出四位勇士的真正的伟大力量。因此,煤球王国的教会将作为传说四勇士的代理者,在整片大地的范围内,找出真正的“大侠”。
最初看到这份“招募状”时, 我两耳一竖、两眼一瞪,惊讶得几乎要叫出声来:这说的不就是我吗?我顿时呼吸急促、血气上涌,仿佛看到一个属于自己的时代将要来临。我当时二话不说,当即屁颠屁颠地跑回了小旅馆,向老狐狸掌柜请了个假。这老狐狸果然是个老好人,我都还没说完,他也打算不仔细打听下我要去做啥,就眯着眼睛对我点了下头,算是放我跑了。我一脸疑惑地举起爪子说了声谢谢。那时,我还看到那位裹着披风的小个子客人又出现了在店里,默默背对我坐在小桌子前吃东西喝茶。
我根据公告上的提示,来到了应募的地址。哇!不愧是金花城,不愧是王国的都城,眼前这块小广场上还真是人山人海!我看到了许多来自五湖四海的怪家伙,比如三只从小到胖、从上到下叠在一起的小松鼠,分别拿着弹弓、短剑和盾牌;一条一直张大嘴巴、露出锋利牙齿、但却是在玩口水的鳄鱼,身后背着一根像法杖似的东西;我还看到一只穿得像探险家的小浣熊,背着帆布背包,正神色凝重地看着一张鬼画符般的地图……
难道这些奇怪的家伙都是来见证这个伟大的时刻的吗?难不成我从此就要扬名立万、接受世人的敬仰了吗?望着眼前挤成了鱼罐头似的场面,长期身为流浪猫的自己,突然感到有点眩晕,有点不知所措。成为万人瞩目的“大侠”竟然会有那么巨大的压迫感吗?这就是成为英雄的负担了吗?想到这里,我顿时感到自己好像站在了泰山之巅,连天上的云也俯首在我脚下;一个个具体的崇拜者变成了一团抽象的“人们”,变成一股模糊不清、涌动着的强大力量,而这股力量因我而存在;所有往常的情感开始抛离我远去,我独自一身,被这股巨大的神秘力量卷着前进……
“喂!你个蠢猫!你是来捣乱的吗!”
一声透心而来的吼叫击碎我那令人窒息的想象。我突然回过神来,眼前一头粗壮的黑野猪士兵拿着一张纸,对我露出一脸不耐烦的表情。他脸上那粗糙的皮肤,看着就像一张揉皱的砂纸,让我心里直冒鸡皮疙瘩。
正当我准备表露身份,让他了解了解自己到底摊上了什么大祸的时候,他将那张纸一把拍到我脸上,暴躁地说道:“那边,排队去!”
“啥?这啥态度?我就是你们在找的‘大侠’!”
我一脸迷茫正准备发作,后面的人吵吵嚷嚷地把我挤开了。
“这蠢猫真的是,赶紧一边去啦!”
“还‘大侠’呢?这里谁不是‘大侠’啊?”
“噗!这蠢货。”
“兄弟,你这厚脸皮,失敬失敬!”
我听见后面那些把我挤开的人在七嘴八舌地说道。
这是什么情况?跟我想的不一样啊!我看着身后的那些人,脸上写满了问号。这简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我只好乖乖往那些拿着跟我一样纸片的人群中走去。我打开手里的纸,看见上面写着“五百六十七”的字样。
○
我费了好一番功夫问前问后,才算是搞清楚怎么回事:来这里的家伙,全都说自己是传说四勇士召唤出来的‘大侠’,只差什么鬼教会的一纸认证!真是见了鬼了,难道老山羊这四个家伙跟那么一大堆人都说了让他们去“拯救世界”?这四个骗子,老神棍!这不是把我害惨了嘛!对这么一大号人煞有介事地搞个仪式,然后扔到这个世界,这四个老家伙也真是能折腾。扯淡啊!
“小桔花。”
我在心里喊了一声,没听到回应。
“小桔花!你又跑哪去啦!”
“我在呀!你又那么凶干嘛!”
“这怎么办啊?”
“继续呗。你自己硬是要来的,一头牛一样,拦都拦不住。”
“总感觉前面有点不好的东西。”
“那就回去嘛。”
“不行,来都来了。万一最后还是我呢?”
“那你还问我!”
“你刚跑哪去了?”
“趁着到处是影子,出去溜了下。很好玩哦!对了,好多人都带着很多东西的样子哎。”
“你都看到啥了?”
“我也不知道是啥,反正不像你两手空空的就是。”
话音刚落,我看到小桔花又窜到别人的影子中去了。算了算了,反正这小女妖离开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眼下跟我待着也无补于事。
“第五百六十七位……五百六十七!是谁,赶紧过来!”
我突然反应过来这喊的是我,立马摸着脑袋迷迷糊糊地就走了过去。小桔花不知什么时候也悄悄回到了我的脚下。
我跟着那条喊我号码的黑野猪士兵走进了一个好像是小礼拜堂的地方。等我进去之后,光线立马就暗了下来。他们把身后的大门紧闭了起来,阻挡着外头窥探的视线。等我很快适应过来以后,我发现自己好像进到了一个充满神秘感的地方,就像当时见到老山羊的时候一样,只是没那么多云雾缭绕而已。蜡烛光在幽幽地亮着。我看到前方有一张长长的大桌子,坐着三个穿着华丽服饰的家伙,从左到右分别是一只蛤蟆、一条蜥蜴还有一只乌鸦。他们应该就是教会的神职人员吧。这三个家伙后面还站着几头全副武装的黑野猪士兵,只是身上的铠甲是发亮的深黑色,上面镶着跟国旗一样的金色蚊香花纹,比大白熊的远征军士兵们要华丽多了。他们身后的头顶上,四块石碑似的玩意儿牢牢嵌在高高的墙体上,上面用抽象的风格依次刻着蛇身、鸡冠、松鼠尾巴还有羊角。屋内那深幽的穹顶探往天空。
正当我还愣愣地打量着屋子里的装饰的时候,坐在中间的那条蜥蜴点了下头,一头黑野猪士兵向我走了过来。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架着我的双手把我举了起来。随后有个神职人员拿着根棍子,准确说应该是什么法器,敲敲我的小脑壳,顶顶我的下巴,又戳了戳我鼓起的肚腩,嘴里还振振有词。我不知道他是故作神秘还是确有其事,总之我完全没搞懂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低头看了下自己,好像也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然后我就被放了下来,领到旁边一个空位前。一条变色龙突然显现出来,把我吓了一条。他用死鱼一样的眼睛盯着我,啥也没说。
我也露出一脸迷惑的样子看着他。
他把右手放在桌子上,拿起放在旁边的一块金币摩挲了一会,然后一直轻轻敲打着桌面。
然而我还是没看懂啥意思。
他这时候不知道为啥突然伸了个懒腰,我听到他腰间有个袋子在哐当直响。然而我还是看不懂他要干啥。
很快,他见我没有反应,于是摇了摇头,在那张写着“五百六十七”的纸上画了个大大的交叉。
“喵?”
然后还是那头黑野猪士兵向我走了过来,二话不说把我架了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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