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坐在餐桌上对着新买电脑工作，有些累了，便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一转眼看见了放满书的书橱。
书吗…………
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这句名言说的真不错。
人类文明正是依靠书籍传承的，书籍是文字的载体，而文字是信息的载体。文字在严谨的表达事实的同时，也给人类留下了一定的想象空间。
如果以信息的载体来打个比方的话，有声有色的视频就像是不会改变的冰，静态的图画就像流动的水，而书籍中的文字便是云了。每一天的云都有所不同，一天中不同时刻的云也不一样。在不同的心境，不同的年龄下看同一本书体会到的感觉也不同。这便是文学的魅力所在。
突然想看书了呢。
之前没把《雪国》后面的第二个故事看完，好像有些可惜。
…………
“我等等要出门一趟。”我对着坐在我对面的阿赛说道。
她从昨天离开商场的时候开始就换成了双马尾的发型，现在也身穿来路不明的JK制服，正在看着我先前买来的烹饪书。
听到我的话以后她把视线从书上移开看了我一眼。
“啊——主人是想把阿赛一个人抛下吗？”
“不是，只是有点惦念之前没看完的书而已。”
“昨天我们不是才出门去过商场吗，连续两天都出门，这一点都不符合主人平时的行动规律呢。”
“什么规律啊……”
“一周最多出门一次！”
“原来我是那么咸鱼的人吗……”
“主人还真是缺乏自知之明呢。”
“规律归规律，可是我现在想出门。”
“书不能在电脑上看吗？不会是主人想要找个理由避开阿赛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她嘟起嘴吧，看我的眼神都变利了。
“…………”我不知道怎么回应她。
“算了，反正主人就是嫌弃我吧。”她把目光移回到书上，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好吧好吧，我把视线回到电脑屏幕上，开始试图在网页上搜索川端康成的作品。
可是川端康成的中短篇小说太多了，鬼知道写在我看的那本《雪国》的后半部分的是哪一部。得去那家书店看才行。
而且以电子书的形式来欣赏这些文学作品，我果然还是做不到。
电子书与纸质书的战争真是这个时代热门的话题，我反正是更支持纸质书这一方了。因为手心里捧着书，就感觉自己好像成为了一个魔法学徒，正在研究着改变世界的魔法。
这种特别的感觉正是电子书无法比拟的。
我站起身，把放在餐桌上的外套披在身上，准备出门。
家里的客厅还是和一开始一样空荡荡，没有一件多余的家具。只是在餐桌上添了一台笔记本电脑。
我向着玄关走去。
“主人。”背后传来阿赛的声音“一路顺风。”
…………
温度原来已经这么低了吗，出了家门我才终于感受到世界的寒意，季风对于温度的影响果然不容小觑。
午后明明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可是现在却和早晨一样寒冷。呼吸已经开始出现白色的雾气，我把外套拉链拉到最高，把脖子和下巴藏到高高竖起的领子里。
工业区还是和平常一样安静，似乎只有我一个人富有节奏感的脚步声。
车站很快就到了，我在站牌下静静的等待。
话说把阿赛一个人留在家好吗，应该没什么关系吧，看她的样子估计也不想和我一起出门。
等车的时候我喜欢静静的看着街景，然后做些无谓的思考。
我忽然注意到车站这条街的尽头好像立着一块画板，就是写生常用的那种。
居然有人在这种地方写生？
他到底在画什么呢，有些好奇。
天色很暗，已经到了要在室内开灯的程度。这样的天气不适合出门，更不适合在外面写生。
如果天气预报不错的话，今天下午应该不会下雨才对。可这个天色怎么看都像是快要下雨的样子，不过既然已经出门就不要纠结这样的问题了吧。
一辆公车在我面前稳稳的停了下来，打断了我的思考。
…………
公车在星空塔的俯视下开过熟悉的桥与路，在靠近书店的车站停了下来。
让人倍感舒适的温馨书店里与外面寒冷的城市，简直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因为天色阴暗，所以书店里正亮着淡黄色的灯光。
我推门进入在二楼的书店，书店里静静的，好像除我之外一个客人也没有。
“欢迎。”柜台后的女孩正对我露出营业式的温柔笑容。说女孩其实不够确切，她的年龄应该和我相仿，笑容中充满了知性。比起我这种到现在还长不大的老男孩可成熟多了。
我开始寻找先前看过的那本《雪国》。
嗯……不对啊，我记得我之前应该放在这里的才是。不会是有人看过放到其他地方去了吧，到别的书架找找看。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我找了好一会，但还是没有找到那本《雪国》。
难道是被其他人买走了吗……算了，既然没有的话。
“这位客人请问你有什么困扰吗？”柜台后的女孩突然出现在我身边，带着温柔的笑容对我说道。
“不，没有，谢谢。”我不喜欢麻烦别人。
“看您的样子好像是在找什么书吧。”
“不是，只是先前看完了一本书，现在在找新书看。”
“那需要我给您做一些推荐吗？”
“如果你乐意的话。”
“当然，这是我的工作。”原来书店柜台收银员的工作是包含了给顾客推荐书籍的吗……不清楚。
“那请您到那边的位置先等一会吧。”她指的就是我平常一直坐的待客区的位置。
“……”我走到位置上坐下。位置傍着落地窗，窗外的城市与书店形成鲜明的对比，看起来起来就只有黑白两种色调。
女孩正在一排排的书柜间走来走去，看来是在为我拿书吧。说实在的，看着别人在为我而做事的时候，我心里总有种莫名的愧疚。
不过，这是她的工作，我没必要感到愧疚吧。
“要来一杯热咖啡吗。”她拿了三本书放到我的书桌上，然后带着笑容询问我。
“……来一杯吧。”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一边喝着热咖啡一边看书，一定是颇有意境的体验。而且她都为我找书了，不点一杯说不过去吧。
“谢谢惠顾，如果可以的话请称呼我为书雅吧。”说完她就转身回柜台准备咖啡去了。
书雅，有这样的名字也难怪她会喜欢书。
我拿起书雅挑的三本书，《唐吉坷德》，《红与黑》，《浮士德》。很不幸，这三本书我都已经看过了。不过看这三本书的时候是我上学的那段日子，现在再让我看这三本书我也还算提的起兴致。
别人的好意不能浪费，先从《唐吉坷德》开始好了。
《唐吉坷德》的故事很简单，就是沉浸在自己幻想中的唐吉坷德的荒谬冒险故事，之前看这本书的感觉已经有些淡忘了，就稍稍复习一下好了。
我刚翻了几页，热咖啡就送上来了。
“谢谢。”
“这是我的工作，所以客人不必道谢。”
“……”
“说起来您是这里的常客呢。”
“这么好的书店怎么会有顾客不回头的道理。”我以前的确常来这家书店，可好像根本没消费过，我真的能算常客吗……
“那么，祝您阅读愉快。”她说完便离开了。
这些从事服务业的人们果然是把“顾客就是上帝”这句话贯彻到底的吗。
接下来就好好看书吧。
窗外响起了点点雨声，是静谧的雨声。手边还有一杯热咖啡，这正是我追求的意境。
不过天气预报果然不能信。
…………
《唐吉坷德》真是个一言难尽的故事，但我喜欢他，就和我还是学生的时候一样。我希望自己能成为唐吉坷德，沉到自己的幻想里，然后进行属于自己的冒险。就算被别人当成神经病也无所谓，我知道在我自己我梦里，我是世界上最最伟大的人。
这就足够了。
可是唐吉坷德的梦最后还是醒了，他发现自己不是骑士，只是个将死的，给别人添麻烦的可怜混蛋罢了。我也没有豁达到和唐吉坷德一样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所以进行“属于自己的冒险”这样的愚蠢计划自然也就作废了。
看书的时候时间过得很快，唐吉坷德的故事非常“宏大”，但我是用跳跃阅读的方式来读他的。也在很快就重温了这个故事。
…………
抬起头就看见书雅正坐在我的对面，用温柔的笑容看着我。
嗯？她到底什么时候坐到我对面的，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看完这本书了吗？”
“当然。”
“可以的话，可以和我说说你的感想吗。”
“为什么？”我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主动和我讨论有关于对书的读后感。
“你一边看书一边思考的样子非常可爱呢。”
“可……爱？”我觉得这个形容词用在我身上就和吸血鬼爱吃大蒜这种说法没什么区别。
“所以我想听听你在看书的时候都在思考些什么。”她轻轻一笑继续说道。
“…………”我平常从来不愿与别人讨论对事物的看法，对同一件事物每个人的看法都不一样，和一个没有共同语言的人讨论只是徒增矛盾罢了。
“没什么好忌惮吧，这么多话埋在心里不说出来，这不是好事。”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书雅说这句话时的笑容和阿赛有点像。
“………”我认为向别人倾诉对世界、人生或者文学的看法这种事，就是把自己脑袋产出的垃圾往别人脑袋里倒，而且凡有些思想的人也都不会认同自己的说法。
“我看得出来，你很孤独。”
“……”大部分人类都害怕孤独，可孤独才不是什么坏事，正是孤独才会驱使人类去思考……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用温柔的笑容继续看着我。
嗯……也许有一个能一同讨论文学的人也没有坏处吧。
“……好吧，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和你谈谈我对这些书的理解。”
“那么，请开始吧，这位客人。”还是那样温柔又平缓的语气。
“我想成为唐吉坷德，但不想得到和他一样的结局。就这么简单。”
“可故事里的唐吉坷德不是一个无药可救的臆想症患者吗。”
“但他眼中看到的世界不是比其他任何人都要瑰丽而美妙吗。”
…………
我们们两人之间一下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剩下窗外正在黑白色城市里不断回响的风声和雨声。这时的天色比先前来书店的时候看起来暗多了……现在几点了？
“真是独特的理解呢。”书雅的话打破了我的沉默。
独特？我觉得没什么独特的。
我自顾自继续讲起对《唐吉坷德》的理解：“……可惜作者给他的结局是那样的悲惨，他本是一个惩恶扬善，闻名天下的游侠骑士，最后却变成了一个躺在病床上的无用乡绅。如果他可以为自己公主而死，为自己的骑士梦而死，那他一定是死而无憾的。可是，唐吉坷德还是在临死前‘幡然悔悟’，这让他的死亡只剩下无尽的懊悔。就算如此，就算唐吉坷德的结局是死亡与懊悔，他的骑士故事还不是照样精彩绝伦吗。所以啊，我希望自己有唐吉坷德那样把幻想变成现实的能力，但不想要他那样的结局，没什么错吧？”
我发觉一自己一开口便没办法停下，我的这番自以为是的话一定让听者很不舒服。不过，向书雅倾诉的感觉还真是不错。就像是久旱的土地正被轻轻飘飘的小雨轻柔的浇灌，柔软而绵长。
“感谢您，客人的话我都有好好在听。”看来她并没有对我的话产生厌恶的情感。
那就好。
“我还想听您说更多，可现在时间真的不早了，我也应该下班了。”书雅继续说道。
“……？”我拿出手机确认了时间。
六点整……这……
看来已经赶不上末班车了。
“很抱歉，看见您思考的样子，我就是不忍打断呢。还有，期待您的下次光临。”书雅一边说，一边起身朝我鞠了个躬。
看来身处在一个温馨又舒适的环境下读书，真的会让人忘记时间。
…………
在雨中徘徊了一阵子，终于打来一辆出租车后，我总算在七点左右赶回了家。
虽然家里没有书店那样看起来温馨精致的装潢，但家毕竟还是家，我拖着被淋湿的有些湿冷的身体站在家门前的时候还是感到一阵放松。
打开门便看到阿赛正用一副气呼呼的样子看着我。
“主——人——你为什么这么晚才回家呢？是不是瞒着阿赛在外面交女朋友了？？？”
“你在说什么怪话。”
“切，反正我也知道不可能。”
“…………”
“不过主人你虽然淋了雨，但从表情上来看起来心情却不错呢……除了阿赛居然还有别的东西能让主人有好心情吗。”
“…………”在她面前我总是无法反驳，应该说，不愧是我的电脑？
“就算是别的东西，阿赛也一定会证明自己比她们更优秀的。主人我们来一起做晚饭吧~~我已经把这本烹饪书研究透了哦~~”她拿起烹饪书在我面前晃了晃，原本气呼呼的表情又变回了狡黠又完美的招牌笑容。
也是，好久没为自己认真的准备过晚饭了。
“那个，主人在做饭之前最好还是洗个澡吧，看你湿漉漉的，要是得病了阿赛才不会照顾你。”
“啊，谢谢提醒。”
“那就快去啊，难道主人想要阿赛陪你一起洗吗？”她一边说还一边出现了害羞的表情？？
“…………”会不会是因为以前在硬盘里塞了很多奇怪资源的缘故，所以才会让我这台电脑在变成人之后也有这么多怪想法。
太糟糕了……
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天空到底何时会放晴呢？
远处星空塔天蓝色的霓虹仍在冰冷的雨夜里闪烁，成为黑白色的城市中唯一的色彩。
下一章 是谁丢失了崇高的梦？插图：x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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