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洛,过马路的时候千万要当心啊。”
一身穿休闲裤,短衬衫配一个厚重行李箱的青年正站在门口把玩着手机,他叫张小洛,今年十九岁。
妈妈的声音猝不及防地从身后传来,他却依旧是无动于衷。
“知道了知道了。”关掉显示屏后,他才转头与她告别,毕竟这是要去上大学了,两人很久一段时间都不会在相见了。
“妈妈再见。”
看到张小洛的神情似乎有些懈怠,他的妈妈还没来得及脱下围裙,急匆匆跑出厨房,站在门口叮嘱道:“你也不要嫌弃,毕竟你父亲患病,家里开支大,你就将就一下好了,虽然听说那个学院是有些偏门,没多少人去,不过那里的风景却很好啊!那里有一个叫花……”
张小洛望着他妈妈脸上突然显出的僵硬笑意,淡淡回答:“妈妈我走了。”
说完,张小洛碰得一声关上了门。
张小洛直直地站在那里,他也有些想不清楚为什么他会来这么大的火气。
他一步一步走下楼梯,令他有些奇异的是,门的那边再也没有传来她焦急的呼喊声,如果是换了平时,她肯定会立刻开了门出来作解释劝导,说一大堆他听了不止一遍的话。
或许现在,她也疲倦了,所以她只能在那里深深叹气么?
张小洛的家离地铁站很近,只要出了门以后上街,再过两个红绿灯,转角处人头攒动的地方就是了。
地铁站里乘客很多,张小洛拉着行李箱在人群中挪动着,过了好久才到了售票窗口。
“先生,请问您要买几张票呢?”售票小姐一身标准的工作服,一脸标准的笑容。
“我只有一个人,只买一张,”张小洛生硬地回答。
“哦?”售票小姐有些奇异地问道,“你应该是去外地打工或是上大学吧?你没有女朋友吗?你的父母也没有来送你么?”
张小洛苦涩地报之一笑,这位售票小姐虽然热情话多,但也看出其中恐怕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也没有再继续追问。
“呐,拿好。”
半分钟后,张小洛才从售票小姐那里拿到了票,挤在候车室里等着。
现在九点整,离上地铁还有半个小时,他低头按开显示屏想看看有什么新的留言,一条名为“小洛小洛”的讯息引起了他的注意,他食指轻轻一点,其内容便呈现在了眼前——
小洛小洛,我们平凡的高中生活终于结束了,很遗憾,我们没有到同一个大学里,不过我会时常和你保持联系的啊!
最下方的署名是“陈凡”,张小洛嘴角微勾,不知想起了什么。陈凡是他从初中开始的基友,打打闹闹总在一起,不过这次由于他父亲患病的缘故,所以他们和“一起上同一所大学”的约定擦身而过了。
不知不觉中,高中三年转瞬即逝。
他给陈凡回了讯息,具体是——
我会的啊,当然你小子要是找到工作或是找到女朋友了也记得告诉我,我会为你祝福的。
输入完最后一个字后,张小洛像是重重地叹出了一口气,再无聊地游览了一遍新闻,基本都是些关于原本默默无名的写手出名的事情,其中有一个叫做岚澜的十九岁的高中毕业生,出版了一本《破晓》从而一举成名,张小洛点开附图,一个脸上带着青春痘的清秀青年正将他的成名作紧紧抱在胸前,满脸笑意地与其他的文坛巨星交谈着。
同样是十九岁,为什么差别就那么大呢?张小洛此刻也是早已适应了同龄人的种种“妖孽事件”,种种天赋卓绝的年轻钢琴家、音乐人,他们如何在舞台上风光,如何演绎着是属于自己的世界。
可他也没什么好感慨的,毕竟他太普通了,没有什么特长,唯一曾今在初中提起过的兴趣就是写小说,不过那也只是在同学的鼓励下坚持了一段时间,现在回想起来似乎写与不写并无任何区别,他的人生依旧是这样,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他拉回主页看了看时间,九点二十七分九秒。
时间快到了,张小洛将手机插入口袋,另一只手扯出皱巴巴的车票,径自走向铁轨。
这时在隧道的那面亮起了星点的光,他隐隐约约听到了火车降速的轰鸣声。
“喂!小心!”
一只突如其来的手猛地拉住了张小洛,将他往后拽了过去。
继而闪着金属光泽的玻璃映入了张小洛的眼帘,隐隐有一股吸力在把他朝铁轨吸去,如果没有刚才的那一拽,那么他恐怕已经一头栽入铁轨被压成肉酱了。
张小洛终于注意到了他脚下的一道鲜红的划线,这是警戒线,警戒线之外是安全区,如果越过了警戒线,那么在火车减速经过时,气流速度骤增气压减小,这会把警戒线外的人压向铁轨,酿成事故。
“你真是不小心呢,刚才差一点你就死了。”
一穿着松散的外套,脸色看起来有些疲倦的大叔搭着张小洛的肩膀,惊险地说道:“作为被救者,你该怎么感谢我呢?”
“哦,谢谢。”张小洛朝大叔点点头,同样拍拍大叔的肩膀。
大叔像是很久都没有睡觉了,打了个哈欠后提醒道:“呃……这就算感谢了啊……算了,倒是你说话真是没有诚意啊,你是不是最近有什么困扰,所以连警戒线都看不见了,真是奇怪。”
“没有啊。”
“是么?”
张小洛坚决否认,“倒是大叔你为什么是一副倦怠的样子,是不是也有什么困扰呢?”
这时车门才缓缓打开,检票口的乘客们排起长队,鱼贯而入。
“工作原因。”大叔淡淡开口,“好了我们也快上车吧,要不然你又要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了。”
张小洛一步到检票口递出了票,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继而一阵机械的嘎吱声,玻璃门缓缓闭合,透过玻璃,可以看见那两位安检人员正迅速地离他们而去,入眼的是漆黑的隧道。
他随意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大叔就在他座位的后边,他一坐下便靠在座位上休息起来,张小洛原先还想再和大叔聊聊的,现在却不知道是否该开口了。
大叔的工作肯定是很辛苦的吧?
张小洛这样想着,同时一边苦笑一边点开了手机,再查看起讯息来。
很不幸,陈凡还没有给他回信,他现在恐怕也在忙着什么吧。
“你有什么问题就问吧。”大叔睁开一只睡意朦胧的眼睛,向张小洛说道。
“呃,我可没有想问你的东西。”张小洛想起了他之前摔门出家的种种,慌忙道:“我只是觉得大叔你的工作一定很辛苦而已。”
“哦,”大叔淡淡地笑了笑,“其实这个问题应该我反过来问你才对,为什么你一直都是一副懒懒散散,心不在焉的样子,难道你就没有任何值得去努力的事情么?”
张小洛一怔,旋即答到:“有啊,好好上大学,然后再找一个好工作,之后存钱贷款买房买车,找个称心的对象把婚结了,再……”
大叔似乎是听不下去了,打断道:“这些事情都是必须去做的,而不是值得去做的,简单来说,就是你有梦想吗?”
“梦想?”一提到梦想,张小洛便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初中曾坚持过一段时间的小说,“有的……但最后放弃了。”
“所以你甘心吗?”
大叔突然问道。“由于自己不行或是其他的原因所以你放弃了,但是你甘心吗?”
张小洛昂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刚开始的时候是有些不甘心,毕竟我原本是打算着坚持一生的,可谁知却半途而废了……我总觉得,要是我能拥有像那些年轻出名的人一样的天赋的话,说不定就可以走到最后了。”
大叔静默了一段时间,从口袋里掏出一盒香烟,正欲打开打火机,却蓦然之间想到了什么,又将东西收回口袋中。
“这样说吧,每个人的天赋确实有高有低,但我想说的就是,你不要只看见那些年轻成名的人在外的耀眼,你知不知道,在他们成名的背后,他们到底付出了多少汗水,到底经历了多少次的失败、考验,如果你在明晓这一切后仍然觉得,你只要按照普通人的生活去过就已然心满意足,那我也无话可说了。”
话完,大叔闭起眼休憩起来,全然不顾张小洛的反应。
那个叫岚澜的十九岁作者也是那样努力的么?
付出与得到是成正比的,虽然张小洛知道有时候即便是努力也无法做到一些事情,但此刻的他却是陷入了沉思。
长达五个小时的地铁,张小洛全部都在疑问中度过,说实话,他还是有些无法理解大叔的话。
……
转眼间一个小时过去了。
蓦然间,一个声音轻轻叫醒了他,他才发现四周基本没了乘客,原本在身后睡觉的大叔也早已不见。
“先生,已经到站了。”
眼前是一笑容可掬的服务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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