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好晕啊。”
“……谁让你非要跟过来的。”
按照预定的计划，伊万搭上了前往人界的蒸汽列车，这是从至圣三者前往人界最快的途径。
说起来人界和至圣三者的交流并不多，所以前往人界的列车只有在积攒了足够的乘客才会发车，虽然明面上规定是每周一趟，但事实上往往要一个月甚至更久才会有一次。
毕竟也要考虑到维持至圣三者运行的经费问题。
正好能赶上这一次，也算是自己运气不错吧。
伊万坐到窗边，看着外面的松树林掠过，默默地考虑下一步的打算。
出发前，自己故意透露的情报，不知道白鹭姬有没有解读出来，如果他想参与进来，三界公主中任意一位都可以让元素圣殿的密谋失败；如果他没解读出来，或者不打算参与，伊万也早已设想过最坏的后果，这也不算什么。
听上去似乎是在利用他，不过伊万并不打算借用他的力量，首先这班列车他绝对是搭不上了，所以他已经比自己晚了一周，其次他发现自己的踪迹也要费些功夫。这样算来，姬最快也只能在行动结束时追上来。
原本伊万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的，事关他自身的秘密，他不想暴露出来。但为了保险，不得不这么做
不过现在却出现了一点变故。
“呜，好难受啊。”
伊万无奈地看着躺在自己旁边的“变故”——不知何时也上了列车的埃利诺拉。
她究竟是怎么知道的，虽然伊万很想问她，但看她现在这副样子，估计也没法回答吧。
重重地叹了口气，伊万还是拿过旅行包，翻了起来。
“应该带了，没错，是这个。”从某个夹层中翻出一小瓶药剂。
“唔，这是什么？”埃利诺拉有气无力地抬起头，看着伊万拿着一瓶不知名液体蹲在她面前。
“不要乱动。”伊万小心地在埃利诺拉的太阳穴上滴了两滴，然后伸出拇指慢慢地来回揉搓。
“呜——”埃利诺拉闭上眼，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别给我发出这种奇怪的声音，伊万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真的好多了。”埃利诺拉坐起来，原本苍白的脸色也浮现出淡淡的红晕
“哼，这药的原料可是很难找的，给我好好珍惜。”伊万撇下这句话，转身把瓶子放回旅行包。
“嘻嘻。”埃利诺拉靠在伊万的背上，似乎完全没受到伊万的冰冷语气影响。
感受到背后传来的温暖触感，伊万身体微微一僵，随后微不可见地摇摇头。
“事先告诉你，我是回去执行任务的，不是去度假的，所以安全什么的我可不敢保证。”
“人家早就感受到了，”埃利诺拉并没有因此而动摇，“没有一点要过节的喜悦，反而是面对战斗的感觉。”
“这原本和你没有关系，你大可不必把自己牵扯进来。”伊万仍试图劝她放弃前往。
“不要开玩笑了，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认为我还会回头吗？”埃利诺拉抓着伊万的肩膀把他扳过来过来。
从未有过的认真气势，让伊万一时语塞，过了片刻他才缓缓说到：“你经过真正的战斗吗？”
“真正的战斗？”
“学院里的模拟战，和它相比，不过和玩耍一样轻松。”
“同伴的身体被敌人的剑贯穿，鲜血溅到你的身上。”
“痛苦的呻吟，不论是敌人还是同伴的，在耳边缭绕。”
“随时都可能踩到从伤口流出的内脏和断掉的肢体，腥臭的气味贯穿了你的感官。”
“当最终体力不支，跪倒在地上，才发现周围已被敌人的武器封锁，平日熟悉的同伴，此时正用绝望的眼神看着你，告诉我，你能忍受这些吗？”
“……”
埃利诺拉紧咬着嘴唇，沉默不语。
“这不能怪你，至圣三者，不，神界，乃至整个世界的年轻一代，都是在和平的氛围中成长起来的。只有少数人，‘有幸’体会了战斗的残酷。”
“我所要面对的，是一群蔑视生命的法外之徒，在他们身上，所有人性的黑暗面都将暴露无遗。”
“你如果还没有做好面对残酷事实的准备，还是搭乘下一班车回至圣三者好了。”
说完，伊万拎起背包，走到另一节车厢，列车上的座位富裕很多，随意换个位置也不会有什么麻烦。
关上车厢门时，伊万回头瞥了一眼，正如他预想的那样，埃利诺拉没有跟过来。
冰冷的现实，总会浇灭了年轻人的热情，虽然伊万并不想打击埃利诺拉对冒险的好奇，但如果这份好奇可能会赌上性命的代价，那无论如何都必须要阻止。
“夺取罪恶之人的生命，是为了让无辜之人免受灾厄；行走于黑暗，而心向光明。”仅有自己可以听见的自语，低声念出当年加入特殊部队的誓词。
维克托利亚大公之女，伊琳娜所执掌的亲卫部队“清洗者”，旨在消除大公领地内所有的不安定因素。
冠冕堂皇的理由，事实上不过是贵族的爪牙罢了，伊万心里默默自嘲，不过至少在曾经还是理想主义者的伊琳娜的带领下，做了几件值得称道的事。
但同样地，自己手里也沾上了不知多少鲜血。
“这句誓词倒是出奇地符合实际呢。为了维护光明而藏身于黑暗中的人，又怎么能把黑暗展示给光明中的人们呢。”
窗外的景色不知何时从松木林变成草原，现在人界正值深秋，今天又是阴天，目力所及之处充满灰黄之色。
但是，长期隐藏在黑暗中的人，内心又如何不会染上黑暗呢，或许偶尔也要回到光明中吧。
然而，这人的宿命，仍是在黑暗中凝视着光明，最终安息于黑暗之中，无人会记得他也曾经为了守护光明而牺牲。
“呵呵，我又在胡思乱想了。”突然冒出这种莫名的念头，难道是触景生情了。
嘟————
长鸣的汽笛，还有身下车厢的晃动，让伊万下意识地抓住扶手。
轻微的失重感，是在下坡。白色的山峰从远方地平线上一点点冒出头。
“雪山啊，好久没见过了。”能看到它们，说明离他的家乡不远了。
而此时，几缕金色的光芒破开云层，从缝隙中透射出来。
“神之光芒。”伊万出神地望着这个颇为少见的自然现象，随后猛然站起来，在旁人惊讶的目光中，对着窗外伸开双臂。
“人界，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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