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一切开始的地方，那这个地方注定是不平凡的。
我第一次见那个家伙是在轮口精神病院的一楼，当时他是黑发，卷毛，肮脏的呕吐物从他的嘴边一直流到裤子上，他周围堆了一圈尸体，手里还有枪，他在尸体圈里一圈圈的转，每转几圈就开枪射击周围的尸体，然后张口像是嘶吼着什么，但是一个字都没吼出来，不得不说，他的枪法很棒，每枪都打在尸体的脑袋上，有一具尸体旁还有一根断成两节的棍子，据说他掏出枪之前也用棍棒击打了那些尸体，所以尸体的上半身都烂呼呼的不成样子，但下半身的裤子上只有血迹，警察们叫我来是为了和他谈判，但他似乎一句话都听不进去，一直在自顾自的转圈。
见他不回应，警长让人拿出了一把**，没必要击毙他，因为他根本就没对警察开枪，他的目标就只有那些尸体，而尸体大部分是病人的。
“砰！”麻醉针扎在他的脖子上，他慢慢地把头朝向我们，定睛看了一会儿，然后把手枪丢掉，踩过尸体冲向离他最近的警员，然后一把抱住了那个警员，然后他终于吼出了声：“你们来了，有人来了，有人来救我了，我终于能逃出去了，快救我，快带我走啊！”
几个警察冲上去，把他控制在地上，麻醉剂似乎什么用也没有，他还在吼叫、挣扎，最后被人绑在束缚床上带走了，警长示意我和他一起走，看来还是要用到我的专业，还要审讯他，虽然我不认为能从他的嘴里能问出什么来。
在审讯室里，我再次见到了他，衣服还是脏兮兮的，但嘴边的呕吐物已经被他擦到了袖子上，他低头看着桌子，像是不好意思这样见我。警员告诉我他已经被注射了镇定剂，他确实比原来安静了不少，看起来还算比较精神，根本想像不到他还被注射过麻醉剂，但是他现在的状态可能不想说话。我告诉警员：“把他洗干净换好衣服，这样我看着恶心。”
十来分钟后，他被人带回来了，我可以好好看看他：卷毛、黑发、长的还是蛮帅的、看起来还是个十六七的学生、穿一件略显肥大的干净衣服。他用指甲抠另一只手的指甲缝里的泥。
“你好。”我说，“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带到这里吗？”
“……”
“别紧张，黄文，告诉我。”我说，“你认为你为什么被带到这里。”
“我……我知道。但是我不想杀人，我只是受不了那里，我要逃出去。谁会愿意和疯子待在一起？”
“那你把人打死打伤之后就该走啊，为什么要在那里转圈？告诉我。”
“我在转圈？我不是在下楼梯吗？为什么我会在转圈？”
“下楼？”我很奇怪，“你确实是在一直都在转圈，如果你说楼梯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你的病房是在一楼，虽然一楼的监控被你打坏了，但是二楼和三楼的并没有拍到你……你根本没走上过楼梯，你一直在一楼大厅转圈。”
“我……我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在转圈，我看到的一直是楼梯……我这么说你肯定是不信的吧，但我说的都是实话。”
“不，告诉我全部，我一定会尽力帮你的，相信我，而且，你已经是第二次来这里了吧，我不是很清楚你之前的事，我要你都告诉我，不要保留，告诉我。这样我才能帮你。”
“好吧。”他叹了一口气，“我说，但我感觉你肯定不会相信的……我看到了一个古怪的男人，他狰狞的脸上刻着诡异的笑容，那张脸真的谁都看了害怕，在看到你们之前我一直在追杀他。”
“等等，你说你在追杀他？”
“对，我所有的子弹都是打在他身上的，但是他就是打不死。”
我点了点头，“继续讲。”
“我是在轮口一中门口第一次看到他的，当时我正要坐校车去市一中参加奥数竞赛，在车上向外看的时候看到那个男人抬头看我，我当时只觉得他很奇怪，然后就没再在意过他，但是沿途每次向窗外看到时候总能看到他顶着那张诡异的面孔站着路边。我虽然很害怕，但还是硬撑着来到市一中，我觉得保安会把他拦下来的。
“但是在进入市一中后我看到他就站在校园里，我询问保安为什么不把这个古怪的男人赶走，他们的回答是没看到我说的人，但那个男人，他就站在我手指的方向不到十米的地方！
“我没了办法，只好假装他是我的幻觉，但是他始终阴魂不散，最后我忍无可忍了，借口上厕所去外面找了个家伙打他……”
“哈，这小子，还说“家伙”？哈哈哈哈……”我身边的警员憋不住了开始笑，我当然知道黄文说的全是他的幻觉，但我还是要阻止那个警员，让他说下去：“小子，你闭嘴！黄文，请你继续，不用理他。”
“没什么，我没必要说了，反正你们不信……”他垂下脑袋，继续挖自己的指甲。
“那好吧，我们也没必要听了，黄文，我现在有充足的理由说你是得了精神疾病，希望你积极配合治疗，你的病情我们也会作为证据使用，来还那些被害家属一个交代，再见。”我起身要走，没问到有价值的东西，我还以为高中生杀人、扰乱社会治安、进精神病院有什么非法黑手在后面影响、推动着，现在看来这就是个疯子发病时做的傻事。
等等！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还有一件事我没问出来。我转头又坐下，问他：“你告诉我，你的枪是哪来的？”
“说了你也不信，我还能说什么。”他轻蔑的扫视了我们一眼，然后把目光停留在刚刚嘲笑过他的警员脸上。
“看我干嘛？小子？”那个警员转了转手腕，然后说，“你小子也要抄家伙揍我吗？赶紧回答阎姐的问题，不然我收拾你。”
“好吧，我说。”他把头低下，看着桌面，“下到第四层楼的时候，枪就出现在了我身上，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弄来的，可能是那个家伙给我的，棒球棍也是他给的，在我下第二层楼的时候棍子就掉到了我脚边。”
“你放屁！”我旁边的警员发火了，“我告诉你，你这是持枪杀人，你就是个高中生，仅靠你自己是造不出来枪的，你的枪肯定是通过非法途径得来的，快点说！”
“我该说的都说了，信不信由你们。”黄文扭了扭脖子，然后使劲靠在座椅上，翘起二郎腿，把脚镣晃的叮当响。
“你！”那个警员要冲上去揍黄文，我拦下警员，让他出去，然后回头对黄文说：“你说不说都没关系，我们一定会把事情查清楚，过一段时间后我们还会再来，希望你能说实话，不然的话你可能又要回那个满是疯子的精神病院了。”我把话丢下，走出了审讯室。
审讯室外，我批评那个警员：“你小子叫什么来着？怎么这么冲动？这样能问出实情吗？还要和犯人动粗，你怎么受的训练？上回审讯完我没告诉过你吗？”
那小子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阎姐，我是小赵啊，都跟你一起办案好几个月了，你咋还是记不住我的名字？”
“是吗？”我看着小赵，“抱歉，我确实记不住同事的名字，但是你的暴脾气也要改，不然早晚会出问题。”
“知道了。”小赵又挠挠脸，接着说，“不过咱们什么时候再审讯他呢，这小子可能真是个神经病，在发病的时候搞来了枪，然后一清醒就忘了。”
“你说得也有道理，但是我们还是要先看尸检结果和枪支信息，说不定不用他就能破案了。”
小赵看了看表，说：“阎姐，下班了。你下班有安排吗？没什么安排的话能不能和我出去吃？我知道一家超好吃的面馆，我请客。”
“行吧。”我点了点头。
走出警局，我掏出烟，点燃后狠狠地吸了一口。这个黄文太奇怪了，要怎么才能破案呢……要是他实在不说我们又查不出来的话，用不用以他是个精神病为由来草草结案呢……虽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但我不相信他是精神病……至少不是个简单的精神病……
想到一半，有个家伙拉住我：“阎姐，面馆在这边，你往那边走干嘛？”
“哦，忘了跟着你走了……嗯，内啥，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我看着这个一脸懵逼的小伙子，十分抱歉的说。
“阎姐，我是小赵，我大名叫赵国明啊！”他无奈的笑了笑。
在面馆，面吃到一半，局子里来电话，说黄文要见我和小赵，小赵听完还不忘夸夸我：“还是阎姐的法子好使，一拿回精神病院吓他，他就全招了。”
“先别急着拍我马屁，还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呢，你怎么就知道他要招供？”我把账结了，拉上小赵就走。
“明明是我请客……”他嘟囔着，“怎么好意思让阎姐你付钱。”
“那下回请我两顿。别废话了，快走吧。”
到了警局，见到黄文坐在牢房的床上，手里玩着手铐的链子。一见我们来，他把鞋子脱下来，然后从鞋子里取出一把小刀。
“刀是哪来的？”我和小赵异口同声的问。但是黄文把刀晃了晃，说：“那个男人来了，刀是他给我的。”
“那他在哪呢？”我问道。
“他？他就在，你的身后。”黄文手一抖，刀就不见了，然后我看到小赵和其他警员惊慌的样子，渐渐的，我感到肚子上热热的，用手去摸，摸到一手血……
我看到小赵像是在喊叫，但我听不到他在喊什么，我看到黄文的脸上出现了诡异的笑容，两行血泪从他眼里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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