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眼前掠过一片阴影,于空中轻舞片刻之后,落在了早已为枯黄所覆盖的这片大地之上。
这是……
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这并不是和这片大地一体的枯黄,也不是什么什么落叶,而是由白到浅红的渐变——桃色的花瓣。
这是!
目光追随着那篇花瓣,记忆之门也在这一刻,缓缓敞开——
“丹……”
……这样啊,是你啊……也是呢……对不起,又让你看到我这副样子了……
飘入记忆之门中,花瓣化为一个回过头来,浅浅一笑的背影。
“没关系……只要……你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
……约定?哦……这样啊,无需担心,只有那个约定,我不会忘记,所以……
“所以?”
所以——
在变强之前,我是不会就这样倒下的!
用尽全力的呼喊回荡在这个空间,回荡在这片已然枯黄的大地之上,只是,它是否能传到记忆之门中,传到那个露出浅浅笑容的背影那里吗?
呼唤者——丹并不清楚……
就在这时,本应宁静的世界中,也忽然传来了噪音——
“那个盖尔流的小鬼听说就住在这里!”
“可恶,一定要让他好看!”
“今天早上的仇现在就要报了!”
“碰”的一声,丹的记忆之门被被打碎了,枯黄的大地也随之远去,取而代之的是自己所躺着的硬梆梆床板,以及粗暴地破门而入,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三个男人。
“你们是……”
扶着床板,胸前尽是绷带的丹眉头一皱,问道。
“……你才是,盖尔流小鬼呢!?”
比起丹,三个男人显得更为惊讶,听说这里是今天早上羞辱他们的“盖尔流小鬼”——也就是蓝格的住处,他们便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不过,不要说蓝格人了,就连他在这里住过的半点痕迹都找不到,而原因他们自然就不甚明了了——不管是蓝格,还是丹,他们根本就没钱留下任何“痕迹”!
但看着状况还不是很好,而且还因为卧病在床因而散开了一头红发的丹,似乎是出了某些方面的误解,三个男人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邪笑——
“想不到那个小鬼的‘女人’还蛮多的嘛~”
“就是,借一个给爷‘玩玩’也无妨吧~”
这样的笑容,这样的言辞,不要说别人,就连对那方面没有什么了解的丹都听出其中的意思,其紫晶瞳眸也为之一瞪。
喂,我可是男的啊……事到如今,说这种他们也不会住手的了吧?
咬了咬牙,虽然身体用剧痛警告自己,但丹还是爬了起来。
刚才才梦见那个约定,怎么能容许能么快就被你们玷污呢!
三个渐渐逼近丹的男人也许不知道,他们要找“盖尔流小鬼”的话,丹也是对得上号的,只是,现在的他,恐怕还不足以击退这三人。
就在这时——
“我当是有什么贵客来访呢,原来又是你们。”
听到这个声音,三个男人愣了愣,他们回头一看,果然,这个声音,这个人,他们没有听错。
站在被踢坏的门口,银发少女艾莉缇丝,手中是一盆还有温度的水,脸上,却没有丝毫温度。
“……哼,正愁找不到你这个臭**呢,你就送上门来了。”
三人组中,今天早上第二位被蓝格击倒,称呼第一个被击倒的人为“老三”的男人嘴角一翘,捏了捏手中的拳头,看着艾莉缇丝的他这般说道。
艾莉缇丝莞尔一笑。
“丹先生是病人,你们有什么话想说的话,出来跟我说吧。”
“先生!?切,我说这小鬼哪来那么多女人,原来是男的!”
“出去跟你说是吧,想不到小姐你好这口啊~”
发出污秽不堪的笑声,三个男人走向了门口,嘴角微微翘起的艾莉缇丝也暂且放下手中的水盆,然后转过身去——
“等一下!这种事,我来解决!”
不知道艾莉缇丝的名字,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记得在冒牌魔法使袭击的时候,自己曾经向她打听过蓝格的去向,但这些对于丹来说都不重要,他只知道,如果艾莉缇丝就这样跟他们走的话,后果他想都不敢想。
于是,额头汗珠密布,已经硬撑着从床上站了起来的丹伸出手,这般喊道。
然而,艾莉缇丝仅仅只是回过头来,浅浅一笑,一如记忆之门中的那个身影一般。
“没事的,就交给我吧,丹先生。”
黄昏时分,巴比伦街道的本源教会圣堂门口。
“到底是贵族家的小姐呢~”
扒着本源教会圣堂大门的门缝,望着里面的东特执事与他所侍奉的大小姐——莉莉的背影,花小月不由地叹气道。
在今晚的这段时间,不能进入圣堂,只能在门外为其守夜,这是东特执事所开出的条件。
当然,蓝格和奈伊丝是直接同意了的。
对于蓝格来说,越少触及到雇主的隐忧越好,以免丰厚的报酬节外生枝。
对于奈伊丝来说,东特与莉莉的状况怎样她都无所谓,只要是能跟魔法使决一死战,这样就好。
于是,只能如同门卫一般,众人就这样守在了一片冷清,已经没有了行人的圣堂门前。
而面对这种突发状况,纪连和花小月能做的,除了摆出惊讶的表情之外,就只剩下扒着门缝,欣赏贵族大小姐举手投足之间的气质,以及东特的优雅,并回过头来,对蓝格和奈伊丝投去不解目光了。
“为什么会这样?”
最终问出这个问题的,是有些严肃的纪连。
“因为,格拉尔邸已经完全破得不成样了啊,不要说魔法使,就算是我吹一口气,它都要倒了~”
摊了摊手,以示无奈,但话语中不乏夸张之处的蓝格答道。
略有夸张的说法,其实只是防止纪连问到他真正的小算盘而已——在本源教会的圣堂,两位审判者外加一位魔法使压阵的情况下,他对魔法使的胜算,将大大增加。
果然奈伊丝说得没有错,对付魔法使的正确方法,果然还是要借助魔法使的力量,尽管,跟某个人教给自己的方法有些出入就是了,更何况,在之前的酒吧小会中,她自己都承认这个方法的不靠谱之处了。
对于蓝格的回答眉头微微一皱,纪连抬起手托着下巴,似乎在想着些什么。
在想什么呢?难道自己的小算盘被看穿了?
说实话,蓝格为此有些紧张。
不过还好,虽然看似想到了一些要命的事情,但抬头扫了“做贼心虚”的蓝格一眼,纪连什么都没有说,倒是奈伊丝,挎着她那把吓人的黑色西洋长剑,又来到了蓝格面前——
“我再次确认一下,那个魔法使,也就是叫‘岚切’的东西,除了风的操纵之外没有展现任何其他方面的力量了吧?”
“我想是没有了,不过话说叫他们‘东西’……我说你比我还狠啊,审判者小姐……”
因为黑着脸的奈伊丝口中的这个“东西”,而有些汗颜的蓝格苦笑道,而对于他的这个表情,别开视线的奈伊丝也仅仅是冷冷地“哼”了一声。
“他们没有人类的感情,只顾屠杀无辜的人,请问叫他们‘东西’有何不妥呢?”
“这样……么?”
似乎是不愿再谈起这方面的话题,因而转过身去的奈伊丝身后,听着她这番话的蓝格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区区人类,用你的身体领受触怒神明的恶果吧!”
“勇气可嘉……但是,挡我者死。”
“给我消失吧。”
真的如奈伊丝所说,魔法使是没有感情的存在吗?至少,虽然不愿意想起,但回忆着与魔法使雷哈德战斗中他的只言片语与表情,蓝格觉得自己能够体会到一个少年的自大,光是这点,就足以驳倒奈伊丝了。
那为什么奈伊丝还会说魔法使没有感情呢?如果是她的话,跟魔法使一定经历过了不下百余次战斗,难道雷哈德的自大在她看来,是魔法使因为倚仗自身力量而普遍存在的?抑或者是某种程度上,自己误解了她的话?
唔……多想无益呢,毕竟,这方面对自己的任务不是必须的,自己又并不擅长去研究,更何况,这次过后,,他才不想以后再用上这次的经验了呢!
至于雷哈德?唔……他是“特殊”的吧,不先狠狠揍他一顿的话,一切都免谈!
“那个,小纪,我好像又被小奈讨厌了呢……”
“咦?有这种事吗?”
蓝格身旁,贴到纪连身上,花小月忽然这般说道,并且,为了确实地表现自己“很伤心”,她眼角处还挂着几滴晶莹……
见状不妙,虽然对状况不是很清楚,但愣了一下,纪连也只能将目光赶紧奈伊丝——
“唔……?我?我并没说过我讨厌花——不,讨厌小月啊……”
同样为之一愣,一脸不解的奈伊丝回头连忙回头道,但摇了摇头,“梨花带雨”的花小月似乎并不认同,忽然上前,她抓起了并不清楚状况的蓝格的双手——
“我说啊,小蓝,你刚才也听到了吧,小奈把魔法使都叫做‘东西’,小月也是魔法使,这样的话……”
将那张“悲伤”的脸庞缓缓转向奈伊丝,几乎是埋在不知所措的蓝格怀中的花小月这般说道,这样一来,就算是奈伊丝也明白她的意思了——
“啊……不是不是!花——小月是不同的!”
“真的?”
一把将依旧不明状况的蓝格推开,像是借助其作为跳板了一样,花小月又扑到了奈伊丝胸前,依旧是那一脸“梨花带雨”。
“呃……真……真的!”
与其视线交汇,发现自己还真的有些应付不来的奈伊丝皱了皱眉头,一时之间也想不到什么好说的她只能先点了点头。
花小月终于“破涕为笑”——
“那,小奈不讨厌小月,就是喜欢小月了?”
“咦!?”
奈伊丝双眼一瞪,但发现小月眉梢往下一掉,又是要哭的样子,无奈之中,只能露出苦笑——
“嗯……喜……喜欢……”
“太好了~小纪听见了没有,小奈喜欢小月哦~啊,当然,只是‘like’的意义哦~小纪你不要有什么奇怪的妄想哦~”
蹦蹦跳跳回了左手扶额的纪连面前,花小月如同一个小孩子一般大声喊道,同时让现场两个这么严肃的人一下子变得这么无奈,以致于本来如此紧张的气氛得到缓解,至于这到底是她有意为之还是本性使然呢?这已经不重要了,总之她的这项“本领”,就已经让蓝格刮目相看了!
“厉害……”
一边感叹着,蓝格一边不由自主地将视线转向了奈伊丝,在那里,因为说了自己极度不擅长的词——喜欢,她脸颊上还是一片绯红,这样一看,她跟普通的那些会笑会跳——花小月除外的女孩子也没有什么区别……
不,把此刻脸颊微红,黑发披肩而下的她说成是“普通”的女孩子,似乎有些失礼了吧,无意之间散发出来的魅力,比起艾莉缇丝也是不遑多让。
注意到了蓝格的目光,奈伊丝的脸红得更厉害了,大脑短短的一片空白过后,回过神来的她一咬牙,想都没想就使出除了平常对付蓝格最常用的手段——
锵!
“什么!?”
“谁叫你到处乱看了,你这个死变态!”
于是乎——
碰啪噗当……
“喂,你给我住手啊,暴力女!”
“不要!死都不要!”
但这样喊出没几秒钟,奈伊丝握着黑钢西洋长剑的双手便停在了空中,这当然不是因为她忽然之间觉得自己做得不对或者是可怜蓝格什么的,而是——
“来了……”
黑色长发为风所微微拂动,然而奈伊丝清楚,这绝对不是什么入夜之后给人带来清凉的晚风。
这是她所熟悉的东西,这是她所痛恨的东西,更是她做梦都想碰上的“东西”。
所以,转过身来,背对着圣堂门口,奈伊丝露出了恐怖的笑容。
不只是她,蓝格也察觉到了风中的异样。
作为盖尔流拳师中对万物的“气”最为敏感的百形拳修行者,以及昨晚魔法使面前的挑战者,他对这个气息也再熟悉不过。
终于来了呢,魔法使哟……
纪连和花小月也停止了嬉戏,换上了认真严肃的表情,他们环视这四周,感受着环绕身边,紧贴皮肤的空气,警惕着其中哪怕一丝一毫的异变。
终于——
飕……
在他们的注视之下,本源教会圣堂门口,狂风骤起,不少白日里被人遗弃的杂物——酒瓶、废纸片什么的腾空而起,然后重重砸在地上——
碰!!!
“切,出个场都要搞这么多名堂,真是受够你了,‘岚切’!”
咬了咬牙,已经摆出架势,明明头上已经汗珠遍布了的蓝格,还是用着调侃一般的口吻说道。
看到了,于落地的杂物中间,他终于又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金发,琥珀瞳,灰色外套裤子,面无表情,其双手还放在裤带之中——
盖尔流与魔法使,将连续两夜,正面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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