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很自然地变成了三人份，据姐姐所说，光羽在“人界·极东关口”——也就是这座神川市驻留的期间，都要住在我的家里。
似乎是还在纠结着刚才的小意外，饭桌上的气氛略有些尴尬。除了姐姐依然是惯有的微笑。我跟光羽虽然是坐在正对面，却都偏着头，不敢对视一眼。
“说起来，早上校长说过有关于战争什么的，那是怎么回事？”
毕竟我还有很多想要知道的东西，打破沉默这个重任只能交给我了。
光羽看样子还是略有些在意，结果还是姐姐开口回答了我的问题。
“这个嘛，其实，说穿了就是为了争夺‘世界的核心’的控制权。”
“世界的核心？”
“是的，这个说起来就有点长远了。”
“没事的，姐姐快说啦。吃饭的时间还有很长呢。”
“总之呢，现在我们所在的人界，你可以理解为所有世界的中心点。除了人界之外，还有精灵界，神界和魔界三个世界的存在，其中神界与魔界之间有通道——那是他们天敌之间战争专用的，精灵界则是与世隔绝，但是，这三个世界都有一个共同的交点，就是人界。”
“所以人界就变成了战场了吗？”
“是的，大概一千三百多年前，神界的天族与魔界的魔王联手了，他们打算先征服人界与精灵界，再相互争夺世界的控制权，于是就引发了第一次四界战争。”
“好像只有四个世界诶，那第五个世界是什么？”
“第五个世界本来是只存在于幻想之中的，名叫‘阿瓦隆’，曾经有不少人将‘阿瓦隆’与精灵界‘世界树’混淆，四界战争的末期，你们家族的祖先，也是一个名叫‘耀光’的人，曾经试图开辟‘阿瓦隆’出来，但是失败了，却构筑出了一个不稳定的新世界。”
“然后呢？”姐姐的话突然止住，我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下文。
“接下来光羽酱给小悦解释吧，我继承的记忆到处刑魔女为止已经没了。”
“……”
光羽的瞳孔微微波动着，几次欲言又止。
琥珀般的瞳孔里已经溢出了泪花，顺着脸庞汩汩流下。
“好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大家都安心吃东西吧……”
就算我这么说，以现在的气氛，又还有谁能吃得下去呢。
“那个……光羽……”
“嗯……？”
看来心情稍稍平复点了呢。
“今晚来我房间。”
“好的……”
我故意选用了容易被误会的措辞，没想到光羽居然想都没想就直接同意了……
我已经对她那掩饰着的内心有所猜测了，不过看她的反应，也许精灵并不在乎这些容易被误会的措辞也说不定。
看来有待进一步的验证啊。
姐姐做的饭一直都很好吃，不过只有今天，在这样的气氛之下，实在是吃不出什么味道，反而有种味同嚼蜡的感觉。
我索性直接离开座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说起来，总觉得像是被卷入了了不起的事件之中呢。”
至于光羽为什么叫我“主人”，虽然忘了过问，不过我的心里也大致有数了。
虽然之前“剑之天域”里面的所有长剑都是听命于我，但是，那些长剑的生成与我自身无关，那本来就是属于光羽的力量。
——也许是我在那个时候，无意间跟她签订了契约也说不定。
回来的路上，我并没有注意到被我压倒的人是光羽，这是很不正常的，光羽就算收敛了魔力和气息，正常情况下，接近她都会有一种仿佛感受到了光元素的感觉，事实上我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了。
然而，再次接近她的时候，那些光元素对我的亲和力明显增强，就仿佛是属于我自己的魔力一样，也因此，我自然而然地就将那些魔力认定成了自己的而不是光羽的。
“原来我对于元素的感知能力是这么强啊……”
当时姐姐曾经告诉过我，以光元素为例，站在阳光下闭着眼睛，依然会清楚地知道那就是阳光，因为有“光”和“火（热）”这两种元素的存在，即使不用看的，也能够一定程度上地感受到物质的本质，而这种感受越强烈，就相当于是越有施展魔法的天赋。
虽然我对这些并没有概念，不过当时姐姐好像说过“小悦的魔法天赋很棒嗯”一类的话来着，以姐姐的深不可测来讲，我的天赋至少不至于到差的程度，目测应该是中等偏上吧。
“咚咚咚……”
忽然想起的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主人，我可以进来了吗？”
我“嗯”了一声，算是给出了回答。
“咔嚓”一声，门被打开了。
光羽似乎是刚从浴室里出来，光泽的金色长发显得有些湿嗒嗒的，身体只用一条长浴巾围了一圈，盖住了关键的部位，露出了大片雪白的肌肤。
“呃……怎么不穿衣服就……”
“主人您不是需要光羽侍寝吗？”
“你想多了……真的……”
“那么，这种时间叫我到您的房间里是要……？”
“我有点话想要跟你说而已。”
“这样啊……抱歉……是我逾越了……”
光羽的语气很明显变得无力，似乎眼神也暗淡了不少。
“别……别这么说……是我不好啦，用那种容易让人误解的说法……”
听了我的话，光羽微微低下头，刘海无力地垂下，看不见她的表情。
不过很明显心情更糟糕了。
“唉，虽然是听起来很厉害的存在，说到底还是麻烦的女孩子啊……”
虽然验证了我的猜想，不过首要的任务还是先让光羽的心情好转过来。
“那个，说起来，今天上午我在‘剑之天域’的时候，是不是不小心跟你签订契约了？”
“不是的……”
声音依然微弱，不过换了个话题之后气色比刚才好了不少。
“既然没有签订契约的话，那你为什么一口一个的叫我‘主人’？”
“因为您能与我产生共鸣，而且，与你签订契约是主人临走前为我安排好了的命运。”
“我觉得有必要知道的东西越来越多了，不过，在那之前，能麻烦你去掉敬语吗？叫我小悦就好，或者你想保持距离的话可以叫我耀悦，‘主人’、‘您’一类的词语听起来简直难受。”
“好的，小悦，对不起……”
“没关系，继续刚才所说的吧，你说的已经安排好的命运到底跟我有什么关系？”
光羽稍微迟疑了一下，还是缓缓开口了。
“说起来会很长……”
“没关系，夜很漫长，只要你不介意的话我会耐心地听完。”
“最开始……那是还没有历史记录的远古年代，‘精灵使’这个职业，就是作为命运的组合体而诞生的。我们精灵认为，世界上的一切都有自己的命运，遵循命运方才能够走向应有的结局。而远古的人类，他们相信自己只要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就能够改变一切的命运。因此，在双方的信仰之下，最初的精灵使诞生了。
“月寒姐姐说过了，人界是世界的核心，其实人类并不是生来就生活在人界，而是以‘精灵使’的力量，击败了所有竞争者，最后在世界的核心上建立了人界。
“其实契约并不是强制执行的，而是以世界上所有的物种共同信奉的‘契约精神’所铸就的，按照精灵使的契约，作为精灵的一方要毫不犹豫地执行精灵使的要求，因为精灵使的要求就是我们的命运。”
“确实好长啊……不过重点是，你的上一位精灵使对你有过什么奇怪的要求吗？”
“嗯，”光羽轻轻点头，“不过说不上奇怪，他只是叫我在今年来这里选出新的精灵使，并与其签订契约。”
“所以说你为什么那么肯定是我啊……？”
“因为小悦也姓耀，并且月寒姐姐说你的父亲就是主人，而且，你的名字……与觉醒前的主人一字不差，就连外貌都……”
“所以你就猜到老爸他是要你跟我签订契约，然后一起去迎接可能出现在三年后的，下一次五界战争么。”
“是的……”
“开什么玩笑！你在逗我么。”
明明是为了让光羽心情好转起来的谈话，不知为何我却觉得心情越来越糟。
“你的意思是说，被老爸骗到这个世界的我，还有被他指使过来的你，就这样，跟着符合自然逻辑却毫无根据的剧本签订契约吗！”
“可是……主人这么做也是……”
“够了，我是听说了，他很伟大，他牺牲自己换来了百年和平什么的。”
说完，我只觉得胸口一阵气闷，做了个深深的呼吸。
“我看不惯的，是那混蛋以那不明意义的‘大义’名分，把你这样的少女的心灵摧残到这种程度啊……”
“……”听到我的话，光羽再次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他对你很好，你也很喜欢他对吧……”
伴随着心情逐渐平静，我的语气也渐渐温和了起来。
“嗯……”
“这么说或许有点难听，但是到最后他还是抛弃了你，对吧。”
“是的……”
“所以说，为什么还要对他这么执着，你难道就没有试过为自己而活吗？”
“没有，我的命运，注定了我只能为别人而活。”
“整天命运命运的，就是因为执着于那虚无缥缈的命运，你现在才会掩饰着自己内心的空虚与寂寞，在他人面前牵强虚伪地笑着，就像是曾经的我。”
“原来……早就被小悦看穿了呢……就在今天早上的时候……”
“就是因为看穿了，所以我才会叫你过来啊。”
“小悦，你想知道，刚才月寒姐姐所说的那段历史的下文吗……”
“如果你想说的话就说吧，我会认真听完的。”
光羽又是沉默了半晌，看来她的内心也很挣扎吧，要面对自己那不愿回想起来的过去。
“我曾经追随过两位主人，他们都是很强大很有作为的人。
“第一位，被后世称为‘受到魔女蛊惑的圣王’他曾经用我，亲手杀死了自己所最爱的人，又在与杀戮无二的复仇之后，再次用我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第二位，就是你的父亲，耀光，他原本也叫耀悦，是我第一位主人的后人，他平时十分细心，对我也很好，是他帮我走出了第一位主人的阴影，但是……为了维持世界继续运转，代替了本该作为祭品的我，消失在了传说中的‘阿瓦隆’。
“他们两位，除了记忆有所区别，实际上都是有着相同意志的同一个人，同样的，都是我……最在意的人，到最后，却都……消失了……”
说到这里，光羽已经泣不成声。
我也没有继续追问什么了，眼前的光羽，即是一位精灵王，也是一位少女，每一位少女都会有那么一种浪漫的期望，有守护自己的骑士，有向自己求婚的男人……然而她作为精灵……很明显一直都是担任着骑士这一角色，而且，比起一位少女来，或许我的父亲和那位不知名的先祖都是将她看作一位好战友的吧。直到最后，她都没能得到自己真心想要的东西。
我能猜到光羽所期望的东西，却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做到……
即使如此还是想要帮助她么……
要说是单纯的同情心那是不可能的，不可否认的，就在今天，刚见面的第一天，我就喜欢上了这位惹人怜爱的少女。
既然如此——
“我说……光羽……”
依旧在抽泣的光羽，并没有理会我的呼唤。
我深吸了一口气，同时也是为自己下定了决心。
“不介意的话，跟我签订契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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