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墨绿的佣兵
其六
当艾丽安有些昏昏沉沉的睁开眼时，月亮已经升得老高了。这位蓝发少女发现自己此时正被绑在一棵大树上，而在她的前方是一大片的墓地。
这时的艾丽安脑中有些混乱，她有些奇怪为什么在不久前还身处学院中绞尽脑汁企图以一些牵强的解释来“蒙混”米蕾尔三人组的自己会突然回过神来后发现被绑在这里。不过她并没有来得及多想，一个声音就在她的身侧响起。
“您醒来了啊，艾丽安小姐。”
伴随着那个声音，一身黑的男子缓缓来到她的正面。看到这个男子的时候，艾丽安的思绪立时清醒了，在之前就是他突然出现在学校里并将自己掳走的。
“戴斯……”
“很荣幸呢，我们的见面时间实际上只有短短一天，我原以为您是不会记得我的名字呢。毕竟您当时也不是说过我们是‘连名字都可以忽略’的人呢。”黑发的男子说着抱拳向蓝发女孩鞠了一躬。
艾丽安无言地望着这个男人，推测到那“抱拳鞠躬“的姿势应该是属于某种礼节吧，不过那并不是布拉索尔的礼仪。戴斯的身上在今夜换上了一套绣着金色花纹的做工与款式都和布拉索尔的不尽相同的黑色衣服，那金色的花纹看上去像是一条由几种动物的不同部分拼成的怪蛇，艾丽安则认为这那也许是一种“龙”吧。
注意到少女目光的戴斯笑了起来，开始自报家门，“如您所见，我是察依娜尔联邦派来的刺客。”
“察依娜尔……”
“是的，我的祖国是大陆东方的共同体国家，虽然和布拉索尔之间也有着长期冲突，不过相较于卡加迪亚，可能没多少人关注察依娜尔就是了。”
停顿了下，戴斯扶了下眼镜，接着说下去，“我绑架了您并不是想对您怎么样，等事情结束就会放您走了。也许我现在说的话太有跳跃性使您一头雾水吧？那么接下来就当我是自言自语的讲一个无边无际的故事吧。”
似乎早就料到自己的话一时间难以理解般，黑发男子也不解释，便又自顾自的说起来。他的目光漫无目的的盯着远方，语速缓慢的讲述着。
“恶意”，据擦依娜尔的史书上记载，是于距今一百五十年前的某日突然降临的魔兽。其发源地据讨伐战争结束后的考证是位于布拉索尔王都以南五十里处的一片草原，那个位置也几乎是整片大陆的中心。而关于“恶意”因何出现，学者们的猜测不一，其中让人广为接受的便是“因恶而生说”，如果将西北蛮族的部落们也算作一国的话，那么当时的大陆上共有大小国家共计十八个。这些国家在“恶意”出现前都与其邻国间有着或大或小的摩擦，也许正是由于彼此争斗的人类心中的恶意，才召唤了“恶意”吧。
随着“恶意”降临整座大陆都陷入了崩溃边缘，面对由“恶意”身上掉落的碎片而衍生出的铺天盖地的魔兽们，各个国家都只得各自为阵艰难的抵挡着。正当所有人都认为快要没有希望的时候，在布拉索尔帝国出现了五个持有“先知力量”的人。
这五人分别是：绯红的蔷薇女王——洛莉雅·梅塔莉安、墨绿的佣兵——卢克斯·洛伦索、深紫的铁壁——奈尔瑟夫·高格、群青的斗将——卢伽·希尔诺斯，还有漆黑的魔导师——马琳·福索沃兹。
原本作为王后的梅塔莉安在当时“建立和平之世”为由发动了政变，她以牺牲自己儿子艾利奥鲁的生命为代价手刃了自己丈夫——宾克斯·布拉索尔，最终坐上了王位。
在成功掌握了布拉索尔后，女王如期之前所说与周边邻国间停止了战争。在之后，既像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又像是为了完成某个使命一般做，她又向所有国家发出邀请，动员人们联合起来一同讨伐人类共同的敌人——“恶意”。
梅塔莉安的号召起了效果，大陆上的各个国家间相继签订了和平条约并彼此结盟。最终，十八个国家组成的联合阵线齐聚在这位持有“先知之力”的赤**性身边，由她带领着开始了长达六十四日的讨伐恶意的战争。
战争在最后赢得了胜利，那些散落于大陆各处的魔兽们也随着它们的母体“恶意”的灭亡而消失了。但是，“和平”在人类付出了沉重代价之后，却依然没有迎来。很快的，新的战争又爆发了，而这一次挑起战争的，正是被人们誉为英雄的梅塔莉安等人。
经过了一百五十多年的岁月，原能力持有者中的漆黑魔导师和深紫铁壁不知何时起便失踪了，人们都猜测着他们是否已经入土；而群青的斗将希尔诺斯也早已经过世，不过他将他的力量传给了他的希尔诺斯家族的后裔们。
但作为挑起百年战争的始作俑者的梅塔莉安及其最早的追随者洛伦索却依然健在着。除开在平日里过着半隐居生活并以“洛伦索后裔”自称的洛伦索外。那位因为“先知之力”而不老不死的梅塔莉安的形象已经俨然在人们的口中被传为神化。
戴斯结束了他的讲述，之后便意味深长的望着艾丽安，他说道：“时至今日，我们祖国的天子殿下认定布拉索尔帝国中持有‘先知之力’人正是阻碍和平的战争导火索，并相信着，只要将其铲除，各国之间便会再次停止战争，人类也能够迎来真正的和平。”
黑发的男子如此说着，但是他的声音又失落下去，“可惜即便是尊贵睿智的天子也只能无奈地以战争来追求和平，而且和布拉索尔的战争远比想象的惨烈。所以以我为首的数名刺客才会以暗杀能力持有者而奉命潜入布拉索尔，也许这也是天子为了使牺牲降到最小而做的考量吧。”
蓝发少女在戴斯宣讲着自己的长篇大论的中途便闭上了眼睛思考起来。这个男人花了这么长时间为她又是讲述历史又是阐述使命，这些无非是想证明自己行为的“正义性”与“必要性”，而类似的任务也正是当初先知们赋予这位身为苍蓝讨伐者的少女的，但是……这真的是正确的吗？
在最初时蓝发少女追寻着洛伦索身上发出的“力量气息”却反被对方抢占先机，自己也受到攻击一度濒死。但是那个墨绿的男人并没有杀死自己，而是将自己送进了医院治疗，并且还将自己收作养女。而洛伦索对于袭击少女的解释也是“当时先知们肯定在监视着，我必须要一边演戏给他们看，一边不露声色的破坏掉那个明显藏在脖子下面的监视魔法术式”。
在院中以及出院后被送到教会学院生活的这段时光里，这位原本感情淡薄蓝发少女似乎理解了很多，在她眼中的世界似乎也有了色彩。看似随意轻浮其实内心沉重的洛伦索、天然善良又带点腹黑的米蕾尔，甚至是眼前这位严肃冷静对自己祖国绝对忠诚的戴斯……那些原本在她看来没什么区别的形象，也渐渐的变得鲜明起来。所以，也正如洛伦索当时所说的，在蓝发少女心中稍微有了些自己的主见，这个变得更像人类的魂容器也开始常常思考起那最初先知们赋予自己任务的正确性。
艾丽安睁开了眼，不会表达感情的她依然只能板着脸以那平淡的声音发问了，这问题既是在问戴斯，又像是问她自己，“你的目标是洛伦索吧？你被赋予的使命真的正确吗？”
“我不知道，从我混入剑斗士军团跟洛伦索大人接触的一段时间中，也发现他其实是个很有重感情很善良的人。如果可以的话，我甚至想要一直追随在他的身后。但是，在个人感情与国家大义之间，我依然选择祖国，因此我要完成我的使命。”
“……”
正在戴斯同艾丽安交谈之时，从墓地中远远的传来了金属碰撞的声音。经过战争磨砺的戴斯知道，那是刀剑相拼才会发出的清脆声响。他向蓝发的女孩笑道，“看来妳的同学们出色的将我给的信交给了洛伦索大人呢。”
听着他的话，艾丽安只是淡淡的摇摇头，“戴斯……”
“抱歉了，艾丽安小姐，请您原谅我，在今夜我将斩杀您的养父。”
留下这句话，黑色的男人恢复了一贯的冷静表情，他以轻巧的身法跃起，脚尖点着墓碑向交战地奔去。
“等……”
被绑在树上的蓝发女孩试着挣扎了几下，但捆在她身上的绳子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少女放弃了挣扎，望了一眼那个远去的黑色背影便垂下了头。
“戴斯……你也依然选择了自己的使命……即使那将会夺走你的生命……”
当戴斯赶到现场时，战斗已经接近尾声了。在他的脚边，那些之前还是他的同志的人们已经变成了一具具没有生命的尸体，借着月光他看清了倒在地下的其中一对男女，那是一位身材矮胖的中年大叔以及看上去略瘦的中年妇女。
欧姆大叔夫妇是很早就潜入布拉索尔的间谍，现在想来，当初如果不是通过小酒馆的老板的关系网，可能就连戴斯都不知道还有他们的存在。而戴斯也感叹于这对几乎被祖国遗忘的中年夫妇“在隐姓埋名过了多年的安稳生活后也依然愿意为联邦效力”的忠心，可惜也正是因为这忠心才使本该有着平静幸福的生活的他们失去了生命。
唰——是刀剑切裂身体的声音。
“呜咕……使……使命……察依娜尔……万岁……”
在两道白色身影的交替攻击下，戴斯的最后一个同志缓缓倒下了。那两道白色身影随即脚下不停地滑到了黑发男子的两侧。
“戴斯，我们已经听洛伦索阁下说了！没想到同为我们第三小队战友的你竟然是察依娜尔派来的刺客！”金发的杰拉特神情悲愤的说着，此时的他与梅丽雅已经换回了剑斗士的那身白色轻甲，他们那圆筒形剑鞘中的佩剑也已经出鞘。
这种佩剑的造型是戴斯很熟悉的。旋转剑，便是这种由十三节短刃组成的可分离式武器的名字，这种还处于试验阶段的武器也正是剑斗士军团第三小队中，自己、杰拉特还有梅丽雅所使用的主战武器。使用这武器的他们三人曾经在拥有近五千人驻军的卡加迪亚驻地中，出乱军如入无人之境的斩杀过上千敌军。
但是此刻，昨日的战友却彼此间拔剑相向。
梅丽雅也开口了，这位短发女性的声音中近乎带着哭腔，她向戴斯央求道：“戴斯，求你了。洛伦索大人也说了的，只要你向帝国效忠，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你还是第三小队的戴斯，我们依然是战友、是朋友！”
听了她的话，戴斯并没有回答，他先是看了看了倒在自己周围的那些为了使命献身的同志们，然后缓缓地摇了摇头拔出自己的剑，他并没有选择作为布拉索尔剑斗士时使用的那柄旋转剑，而是选择了一柄自己国家里所用的剑，那是一种剑身略窄且两侧开刃的细剑。
一黑二白三个身影只稍一停顿，随即同时动了起来交织在一起……
使洛伦索有些惊讶的其实并不是之前送来的那封恐吓信，反倒是那送信过来的人，“看来世界真是小啊，没想到希尔诺斯家的米蕾尔是艾丽安的同班同学啊”这个男人当时是这样略带调侃的感叹的。
在这之后洛伦索在找了辆马车将米蕾尔和跟她一起的另外两名同学送回学校后，又依照信上的指示，在没有向治安官报案的情况下，和杰拉特还有梅丽雅三个人一起前往指定地点——圣滨克市东郊的一块墓地。
正如洛伦索之前所预料的，三人刚到墓地便受到了“热烈欢迎”。面对挡在他们面前的十多名刺客，三人决定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对策行动，由杰拉特和梅丽雅负责对付刺客，而洛伦索则不慌不忙的寻找被绑架的艾丽安。他之所以要“不慌不忙”的寻找，并不是他不担心蓝发少女的安危，而是他相信自己对戴斯的眼光，那个黑发男人的目标就只有能力持有者的洛伦索一人，以他的性格是绝不会轻易伤害目标之外的人，哪怕对方是洛伦索的“亲人”。
而当洛伦索将那个被捆在树上的蓝发少女解救下来的时候，远处的天边已经有些泛白了。
“估计杰拉特他们那边也完事了吧。”墨绿的男人在检查着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的女孩是否有受伤的同时这样想着。在确认过蓝发女孩没事之后，他便领着对方向之前战斗的场地走去。
又如洛伦索所料，布拉索尔剑斗士与察依娜尔刺客的战斗已经分出了胜负。不过结果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黑发的男人仗剑而立，在他面前的两位剑斗士则各自负伤败北，洛伦索朝戴斯身后的二人望去，杰拉特正单膝跪在地上，他的手上和腿上都带着剑伤，此时这个金发青年正以左手持着剑与戴斯顽强的对峙，而他的右手则抱着脑袋低垂的梅丽雅，看起来这位失去意识的短发女性似乎伤的更重些。
“请您放心吧，阁下。尽管我的同志们都死于他们二位之手，但我仍然无意取杰拉特他们的性命。”早已察觉洛伦索他们到来的黑发男子转过身来笑道。
“杰拉特与梅丽雅两个人联手都无法伤你分毫吗？看来是我低估你了戴斯。”洛伦索将跟在自己身侧的艾丽安轻轻拨开，然后走了向黑发男子走了过去。“在你心意已决的情况下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只是我不明白，你的目标明明只是将我暗杀便完事，但你昨晚到底在我的书房找些什么？”
“其实我原本想要试着找找看有没有什么记录着您的‘先知之力’弱点的资料。”戴斯这样回答。
听到他的回答，洛伦索不禁失笑，“呵呵，这种资料怎么会有啊？”
“我想也是。”戴斯也笑了起来，“太阳也快升起来了，就让我领教一下先知的力量吧。”
洛伦索看着话音刚落便立刻举剑向自己刺来的黑发男子无奈地笑着摇摇头。这个墨绿军服的男人只是用那条正常的左脚稍稍发力，他的身体便以常人难以达到的高度跃了起来躲过了戴斯的剑。接着洛伦索左手以及右脚的金属义肢在空中自动脱落了，他的右手以几乎瞬间完成的速度将义肢拆解组装，最后，当这个男人落到地面时，他的右手中已经握着一柄金属制的长枪了。
此时解放了力量的洛伦索的左手和右脚都长出了以魔力流暂时构成的流动着绿色光华的假肢。这个墨绿的男人试着动了动假肢，然后操起长枪舞出一个枪花，他脸上那一惯的散漫神情消失了，却而代之的是佣兵在执行任务时那种冷酷面容。
洛伦索发动攻击了，他向前跨出一步，手中的长枪刺出。在戴斯看来这是一个可以轻易躲开的拙劣招数，他只是向侧边微微让出一步便自信的等着那一枪刺空。忽然，黑发男人的瞳孔收缩了，他仿佛看见那本应躲开的枪尖瞬间分成了两把正对着他刺来，大惊之下连忙提起剑将枪尖挡开。洛伦索的攻势没有停止，他刺出第二枪，第三枪，第四枪。之后以枪尖拄地将枪杆作为轴心使出一记浮空回旋踢借着戴斯格挡的姿态向反方向跃去结束了自己的一轮动作。
尽管洛伦索在表面上看只是刺出了四枪，但在黑发男子这边却整整抵挡了共计三十次的刺击。戴斯可以肯定他接下的每个刺击都是实在的，并不是什么幻术或魔法之流，他不禁惊讶地想道，“难道这个男人的枪术已经达到了肉眼难以扑捉的境界了吗？”
另一边的洛伦索也面露赞赏之色，“接得好，戴斯。这可是我还是佣兵时练就的杀招，几乎从无敌手，而你居然能滴水不漏的全部防住，值得赞扬。”
戴斯轻笑着点点头毫不客气的接受墨绿色男人的称赞。接着，这位黑发男人摆出一个剑式。他所用的这个招数是源自察依娜尔流传的众多古剑术中的一种，整套招式只有“疾”、“风”、“骤”、“雨”四式。而在刚才他只使用了“疾”这一招便将杰拉斯与梅丽雅两名剑斗士击败，其招式威力之大由此可见一斑。
“那么，洛伦索阁下，多有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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