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饕餮 其四
通过积累信仰而具现化的先知殿堂,在过去给人的印象一直都是那么的庄严肃穆,整座殿堂的存在仿佛都不受到时间的约束,那殿内的光线始终犹如沐浴着生气蓬勃的朝阳,和煦又温暖。
而现在……
神圣殿堂之中那五彩斑斓的玻璃所点缀的穹顶已经破碎了,昏黄的暮光洒落在狼藉的殿内,几分衰颓,满眼萧索。
在殿堂靠近中心的位置,兜帽盖面的女先知仍然是斜靠在她那张爬满“猩红荆棘”的漆黑石椅上,左手支撑一侧脸颊,右手则是搭在石椅扶手上,几根手指在那光滑的石料上时轻时重地扣着。
她似乎是在思考些什么,又像是在检讨些什么,可是看她此时这比平常都还要沉默几分的姿态,又使人怎么都捉摸不透此刻这个一动不动宛若雕塑的身影究竟是在她那内心之中,正盘算些什么。
眼角的皱纹随着眨眼的动作稍微挤了挤,圣人莫尔——这位灰色斗篷头顶微秃的老者,拄着拐杖顿顿停停地走过来了。
老者那略有些伛偻脊背微微前倾,欠身行礼,旋即转动目光环视打量周遭,话语中有些唏嘘。
“艾利奥鲁那次闹出的动静确实不小,而从那之后殿堂就一直是这样破败的光景,真的不用进行修复吗?”圣人说道,“只需要您点点头,这种微不足道的工作,不用劳烦伟大的‘世间调律者’,老朽一人就足以……”
“宝贵的时间,不是用来浪费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面的。”压低的兜帽似乎是在不赖烦的晃动着,那下面的时隐时现的一双朱唇这时候就像是永远沉浸在暴怒中似的,紧紧的咬着,“继续保持这样就行,反正毁灭也是迟早的事情。”
“既然是伟大先知之所愿,老朽自当谨遵。”老者再度欠身,耳畔那烦躁的话音还在继续冰冷冷地哼着。
“圣人,哼!你这老家伙与其闲的没事瞎操心些有的没的,倒不如好好总结经验,更加投入做好自己的本分!”
“这个当然,不同规格的魂容器之间的对战的确是为老朽提供了不少有价值的参考。”老者轻拍着自己那白发稀疏的头顶诙谐而笑,然后拿手探进斗篷从里头摸出一只古旧但很精致的银色沙漏来,将这计时工具轻晃几下,再将其中流动的铁砂反复倒转几次,便将之朝地面上扔去。
乒!
玻璃碎裂,沙漏之中的铁砂如烟散出,迅速在空气中形成薄暮般的影像。
“上次选用来与艾利奥鲁进行对战的魂容器,是最有代表性的四种类型。”老者对影像中登场的几个淡蓝色人形进行介绍,“力量、速度、魔力、以及均衡,虽然尚不具有心智因而在判断能力方面有所欠缺,不过在整个战斗的过程中也确实暴露出了不少问题。”
第一段影像画面之中,深蓝发色的魂容器少年艾利奥鲁正与“力量型”魂容器在一片黄沙翻滚的场景之中进行着角逐。
由于强化倾向相近,双方在体能上似乎不相上下,暗华流动的长剑与钝重的大锤之间数度交锋都互不相让,在虚空中蛮横的碰撞出耀目的火花。
“乍一眼看去,感觉双方的实力旗鼓相当,甚至‘力量型’似乎还要略胜一筹……”圣人莫尔点着画面分析道,“可是过度强化的力量导致在身体的配合方面出现了严重的不协调。”
老人话音未落,影像中那动作迟钝的魂容器已经在仅仅几个回合的交手之间被绕至身后的暗蓝色少年给斩成两段。
影像渐散重组。
兜帽女人离开席位一手叉腰傲慢的踱到老者身侧,哼道。
“哼,接下来是速度的类型吧。”
“然也。”老者颔首。
只见影像里的蓝发少年正提剑在手立于原地保持警惕,而在其周遭那一片地貌复杂的茂密丛林之间,堪比光速的一抹蓝影正于盘根错节的树影间时隐时现,仿如瞬移般闪烁。
“尽管速度层面已经足够。”兜帽女人不削的嗤道,“但是与此同时,在保持极速的状态下已经完全丧失了精度以及准度,哼,眼下看到的这些攻击,简直就跟单纯的横冲直撞无异!”
“这不可否认,确实是老朽没有考虑周全。”
老者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皮,而影像画面则是定格在行动过于单一的蓝色人形被预判轨迹的蓝发少年一剑削去头颅的那个瞬间,又渐渐散开来,重新聚集。
“擅长远距离攻击的‘魔法型’在上次的对战结果看来,应该是最有优势的。”
最新形成的画面那冰天雪地的舞台上,手捧法书的蓝色人形果然就跟老者所说的一样,正以各种属性的魔法将近战为主的暗蓝少年压得连连后退,看样子是占据着绝对优势,不过圣人莫尔倒是无奈叹息一声,紧跟着自己给自己泼上了一盆冷水。
“结果还是那个老生常谈的问题——过于强大的魔力使得魂容器本身变得十分脆弱。原本以为已经改良了不少……果然在实战的情况下是支持不了多久啊。”
影像画面随着蓝色人形一同崩散,转而聚拢浮现出先知殿堂本身的景象。
从对着“均衡型”魂容器人形那又砸又咬的狂乱行为来推测,可能是在受到一系列强烈刺激的情况下,终于导致长久以来积累在暗蓝色少年体内的异变彻底爆发了吧。
发动“先知之力”所生成的深蓝色划痕布满虚空,殿堂中的物什也被狂乱地气流给刮得破碎翻倒。
“变成这样的状态,大概是已经完全没救了吧。”女先知那冷静到冷酷的声音从影像里头传出来了,兜帽斗篷的背影踏着画面中那崩碎一地的穹顶玻璃,直面疯癫狂暴的蓝发少年走去。
“Millennium curse
carnivorous site bone!(千年狞咒,啖肌噬骨!)”
少年狂舞起手中蓝华流动的剑锋,划破了虚空……
……
其实圣人莫尔这段日子以来一直都挺好奇的,他觉得伟大的先知在那天面对汹汹袭来的蓝发少年的那个时候,的确是做了些什么,或者更确切的说是展示了某种从未见过的力量!可是……由于当时的影像记录就到此中断,而直接询问又显得太过失礼,因此这位始终放不下面子的老者,也只能像现在这样,将这份疑惑放在嘴里苦苦咀嚼,百思不得其解。
“作为老朽的得力之作,”老者将心头疑问抛开一旁,重回正题,“艾利奥鲁存在的时间已经远超老朽的最初预期,已经足够长久了。本身的负担,再加上先知力量的侵蚀,经年累月造成魂容器的身心质变,看来是已经再无法逆转了,这真是遗憾。
“而现在更令老朽担忧的,是艾利奥鲁在当时逃离殿堂的这件事,身体正在急速的异变,理智也几乎混乱,处于失控状态下的魂容器已经十分危险……要是让这样的存在再回到外界,那将会造成多么可怕的后果啊?”
圣人忧心忡忡的说着,那双老眼仿佛已经能够透过地板望见脚下那片布满愁云惨雾的大陆——
呜呜刮起的烈风之中夹着浓重刺鼻的铁腥味儿,不论是黑色皮毛的战马,还是黑衣皂靴的骑手,那些前一刻还鲜活的生命,仿佛只在转瞬间就变成了七零八落的肉块散落下来,铺满路面。
拦路袭击这支漆黑马队的家伙,只能形容成一头单纯杀戮的野兽!
“噫哈哈!哦哈哈哈哈!”
破碎的披风翻卷狂舞,这头浑身被染成通红的暗蓝色猛兽孤独的立在一方土丘顶上,龇牙咧嘴,放声尖啸。
“皇妹哟!艾丽安哟!皇兄我马上就过来妳身边!不管妳现在身处何方!等着我!一定要等着我啊!呀哈哈哈哈哈哈……”
哗啦啦……
合着野兽那几分疯狂几分悲伤的凄笑,固定在那辆仓皇调头退避的漆黑马车上的旗杆被风给折断了,那最后一面黑底白字的“顾”字竖旗,也因此失去了支撑,狼狈的倒向地面。
……
“有什么关系?”
女先知冷漠的说道,那顶兜帽随着说话的动作晃了几晃,似乎是将视线也从见到的同样光景上收回来。
“你这老家伙近来不是总把‘宿命’什么的挂在嘴边吗?在失去了那愚蠢‘先知力量’的状态下还能勉强避过致命一击,进而逃离这里……或许是在那家伙的心中,最后还存留着一丝对于‘宿命’的责任感吧。”
“宿命?”
“哼,明知故问……也罢,反正随时都可以出手,不如就多给‘先知创造物们’一些时间,权当是茶余饭后做些消遣,倒也不错。”
殿堂内的光线,在不知不觉间已然暗淡下去。
“夜幕降临了。”
察觉变化的兜帽女人随意的抬起头来,傲慢的沉吟着。
圣人莫尔也追随着先知的目光,仰着脊背,凝望破碎的殿堂穹顶外边的那一片夜空——黑沉沉,只挂着一弯惨淡的月牙,点缀着零散几颗星星。
总觉得使人的心境都不禁又变得复杂起来了。
“是啊……
“夜幕……
“降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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