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混沌 其四
一个平凡的男人在头天晚上睡着的时候,做了一个平凡又不怎么平凡的梦。
他梦见自己在梦中,就像自己那些古老先人们一样,跨上马背,于茫茫大漠之中任意驰骋。
男人兴奋的叫着,放声大笑着,觉得“果然只有这样”才是自己这位大漠原住民(后裔)心驰神往的真正生活。他打从心底的感到放松,由衷的感到愉悦,几近贪婪的享受着那份放纵内心的自由。
不过也许是自由的有些过了头,不知不觉的,在男人那向来平静的心灵湖水上方,仿佛突然就有一滴冷黏的墨汁滴落下来。
滴答一声——
溅起些许黑色的水花。
而后,
有漆黑的墨迹,随着平静水面上泛起的圈圈涟漪,渐渐扩散开来……
……
平凡的男人在清晨的晨雾中缓缓睁开眼来,发现自己所做的梦,似乎真变成了现实。
他完全不记得昨晚还躺在铺上睡得香甜的自己,此时究竟是怎样来到在这块城外老远的大漠之上,也完全不清楚自己此刻为什么会正骑在自家唯一那匹驮货的瘦马背上踏沙疾驰。
男人发现自己这时候并不是独自一人,于是便转动眼珠从自己周遭的同行者们脸上一一扫过——他认为周围那些人们的眼中,也带着跟自己一样的目光,是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困惑。
不过,没多久,包括平凡男人在内的这一群人们似乎突然想起各自的“角色定位”了。
“小的们,今儿个也给老子打起精神来!有机会的话,老子今儿个一定得领你们去干一票大的!”自称“老大”的中年人发话了。
平凡男人认识这个大叔,在他的印象中,记得这大叔貌似是隔着两条街外经营一家烤饼铺的老板,平常不管跟谁遇着了,明明都是笑呵呵的边搓手边打招呼,一副挺热情挺憨厚的样子,这人还真不可貌相啊,看不出来,这一换上“大佬派头”,那还真是豪爽又粗犷呐。
“噢!”
平凡男人跟风合着周遭干劲儿十足的“弟兄们”齐声答应。这一大票人马是在“老大”一马当先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冲破薄雾,吆喝着,奔驰着,还真与梦中几分相似,心情激荡。
“老大!看那边!”
有人策马至中年大叔近侧,抬手一指,众人目光亦随着那人所指方向一望,精神立时振奋,喧哗起来。
“哦!是支马队!”
“虽说隔着雾气看不甚清楚,不过这么大的规模,定是有钱人没错!”
“那咱们还等什么?赶紧去干他娘的!值钱的东西统统抢光,男的通通杀了,至于女的嘛……就视情况……咕嘿嘿嘿……”
“哇哈哈哈哈……”
又跟风的合着众人哄笑一气,平凡男人眨眨眼睛,似乎切实体会到了梦境中所产生的那种“冰冷冷黏糊糊”的感觉了。
这男人自觉自己的思维散发在有时候,是很深度的,他认为梦中那滴落入“清澈心湖”中的“漆黑墨迹”其实是一种“欲望”的隐射。
那是一种如果放任不管就会无休止扩散下去的欲望,是一种能够将整个心灵由外而内再由内至外,反反复复染成漆黑的,“混沌”的欲望。
男人内心中叫做“良知”的部分告诉自己,过度纵欲是不对的。可是欲望什么的,事实上也确实是没有必要刻意压抑吧?毕竟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生物,都是基于“欲望”这个自私的本质才诞生的,不是吗?
嘎哒,嘎哒,嘎哒……
晨雾中传来的马蹄声已经清楚可闻,就连逐渐与一行人马拉近距离的马队上方飘扬着的旗帜也已经隐约可见。
那一面面黑底绣金边的竖条旌旗上头似乎有谁用阴阳怪气的笔锋大大写着一个灾厄的“厄”字(平凡男人只认得“顾”字的一半),白惨惨的字体看着似乎莫名使人瘆得慌……不过管他呢!反正过不了多久,不管是那旗子还是那旗子代表的人,都该跪在地上舔着“老大”的马靴,磕头祈饶了!
“哇哈哈哈!半个月没开张,久违有一单大买卖送上门儿来了!小的们,赶紧咯!咱们上!”
“老大”拔出胯刀,一拉缰绳,座下棕马一声嘶鸣。
“噢!”
众人齐声应和,纷纷调转马头,气势汹汹的直冲马队飞驰而去。
平凡男人这匹瘦马果然是太老太不中用了,没跑几步就“呼哧呼哧”喘起粗气,罢工了。这个口里狂飙脏话,抱怨不止的男人,现在远远落在了大部队的最后头,只能在那里悻悻地望着“众兄弟们”争先恐后地向那块“到口的肥肉”扑过去,然后……接二连三的自马背滚落,挣扎着被湮没于马蹄所溅起的尘烟之中?
“发、发生了什么事?”目视着队形分毫不乱正朝自己迎面而来的黑色马队,平凡男人一脸木衲地嘟哝一句。
嗖一声。
这个呆愣的男人只觉自己提刀的右手臂突然一麻,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只弩箭,深深没入肉中。
淬过火的坚韧精钢材质,泛着蓝幽幽黑沉沉的冷光,在那箭杆子上不规则排布的倒钩棘刺犹如犬牙交错。
平凡男人认为能够设计出这种箭矢的人,其内心一定堪比蛇蝎,比起这入肉难出的“倒钩箭”本身都还要阴险毒辣。与此同时,在阵阵直击脑门的钻心剜骨的疼痛中,这男人突然就“哎呀?”一声,反应过来,疑惑起来。
“奇怪!话说回来,明明是作为一名游商,依靠勤劳本分度日的……这样的我又怎么会突然干起马贼这行当的?”
平凡男人摊着手,向自己两侧飞驰而过的一匹匹黑色快马上的一个个黑色骑士询问道,然而回答他的,除了无情飞来的一支支冰冷弩箭外,就只有左侧一个校尉打扮男人手中火铳击出的无数散弹,以及右侧同样做校尉装束的一个人迅速自背后抽出组合起来的长柄大刀了。
“等等!误会!我有话说!”
平凡男人全身中满箭矢,几乎变成刺猬,他貌似仍然极力想要为当前这自己都解释不清的行为做出辩解,可是只见那已然逼近头顶的大刀狠狠一落,整个视野立时就倾斜,错位,分离开来……
“厂公,适才那一众盗匪已为我先头‘铁翎营’尽数诛杀。”
随手挥退回报的校尉,“掌印千户”俯身至黑色马车窗边恭敬禀报。
“好。”
似男似女的声音一如平常的从微微隙开的车窗帘子后边飘出来了,“此前早听说那玄武城成了强盗马贼之老巢,想必之后越是接近,诸如此类的乌合之众便越是难免遭遇罢。若下次再碰上这码子事儿,无须禀报,尔等审视夺度,便自己看着办罢。”
“是!”
简短的对话很快便合着马蹄声随风而散,这支打着“京城特立缉事厂”旗号的漆黑马队,依旧排着严整不乱的队列,就如跟方才沉默的自雾中出现那般,同样沉默的前行着,很快便再次隐入雾中,消失不见……
……
————
“右仆射在今年四月中旬的时候来过一次玄武城,那时候在下根本不知道那位只身前来的参政已经出走京城,只当他是乔装成平民,单纯视察日益严重的旱灾罢了。
“右仆射巡查过灾情,告诉在下,由在下当初奉命所讨伐的玄武,正是造成大旱的根源。在下心里也早已经有所察觉,存在于大漠深处的绿洲,自从失去了神兽的庇护,就眼见着日渐萎缩,原本就有限的水源更是日益干涸……
“认为事情还有转机的右仆射亲自进入城中心供奉“玄武甲”的通天塔内一探究竟,可是不知道他在塔中遇到些什么,亦或是做了些什么,出来的时候,神色就变成无比慌张,只一味提醒在下要随时加强戒备,可当在下问及究竟需要戒备些什么,参政却又只是连连摇首,默然不语……”
棱角分明的脸庞写满了坚毅,外表刚强的这名男子当前正一脸凝重,娓娓而谈。他那一本正经的发言告一段落,又谨慎的回顾了下之前所讲述的内容,自认为事无巨细全无遗漏,便习惯性的严肃闭起眼来,静待听者们的反应来。
平心静气的等待着,似乎过了一分钟?
没有回应。
眉头微皱的等待着,貌似又过了几分钟?
还是没得到任何回应。
滴答,滴答……
时间流逝的声响仿佛清晰可闻!
滴答,滴答……
过了多久?
五分钟?十分钟?还是一刻钟?
终于,两条眉毛皱成一团的男子是再忍无可忍了。
“喂!在下好歹也算是堂堂武将,你们究竟想要将在下像‘这样’吊到何时啊啊啊啊啊!快些解开绳子放在下下来!”
“好了!相信大家现在一定都很奇怪——为什么一个一脸刚毅看上去十分可靠的男人,在这个时候会以五花大绑吊在枯树枝上来回晃荡的姿态呈现于我们眼前呢?”
侧过半身,向着坚毅男子做出个“诸位请看”的手势,“佛斯老师”开始以飞快的语速进行简单易懂的讲解了。
“答案意外的简单!”
“佛斯老师”故作神秘的一笑,向不远处一边忸怩扯着不合身的修女服,明显顾虑着胸前扣子是否会飞出的麟凰提醒似的干咳两声,随即将对方抛过来的武士盔以及兜面一接,再象征性的往男子脸前的比划一番,宣布答案了。
“相信诸位现在肯定是一眼恍然!没有错!这位严肃正经到了刻板的男人——细川十六夜,正是昨天袭击我等的那个‘阴险狡诈卑鄙下流’的狂暴家伙!虽然这家伙坚持说自己现在已经清醒了,可是谁会轻易相信啊!所以,还得再麻烦下妳让这聒噪的家伙再安静一下咯,艾丽安小姐!”
先前还距离老远的艾丽安一点头,一个闪身,瞬移般切近坚毅男子身侧,照着其腹部就是一记猛击,等到脸色发青的对方再度失神,从嘴角隐约“飘出灵魂”来了,便双手往胸前一合,有模有样的摆出个“打完收工”的姿势来。虽然这蓝发少女是一如往常的板着张扑克脸,不过从那鼻腔里轻轻发出“哼哼”声来猜,想必她内心里亦是相当得意的吧。
“真是的,表哥也就算了,怎么连艾丽安小姐也跟着不正经了?”
“日光石”从旁**话来,耸着肩膀无奈叹息一声,习惯性的将背上大皮箱带子往肩上提了提,眼光流转。
“先前还没有特别注意,现在才发现周围的雾气是非但没有随昼间温度上升逐渐散去,反而变得越来越浓烈了……或许就快抵达了吧,我们这次的目的地——姓‘细川’的这个男人口中所说的‘曾几何时产生异变’为大雾笼罩的玄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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