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庆麟 其五
太傅街，太傅巷，太傅酒楼，太傅药房，还有太傅当铺甚至太傅包点摊……在城东南的这片士族聚居区里放眼一望，一切事物都好像以那座规模宏大的府邸为中心，努力地想要跟那宅门前挂着的牌匾上那“太傅府”三个张扬的大字，攀上关系。
艳阳高照，又逢佳节，太傅府外的街市上人群熙攘，非常热闹，众目睽睽的场合显然无法“潜进”府中，艾丽安这时候只能耐住性子，围绕那偌大的建筑群外围转着圈子消磨时间，寻找合适的机会。
这位蓝发女孩踮起脚尖，尝试将自己视线越过眼前那堵高筑的院墙，她打算观察下府邸内部的情况，不过除了假山的尖顶以及零星几座楼宇的屋顶，并没有其他的发现。
艾丽安有些无奈的摇摇头，一方面感叹于这座豪宅在自己离开帝都的短短半载时间里那惊人的扩建速度，而另一方面，她还发现这里给她的感觉跟去年腊月初探的那个时候截然不同。
贾忠义，亦即是过去在艾利奥鲁口中偶尔会提及的“赫尔迪斯阁下”，艾丽安在自己的记忆中还依稀保留有这位老人先知身份时的记忆。
皆白的须发打理整齐，脸上的沟壑深沉更显沧桑，目光炯炯透出睿智，一身素洁的白袍尘泥不沾。
鹤发银须的白袍先知样貌慈祥，温和谦逊。他带给魂容器少女的最初印象就像是一位精明的老者，德高望重，而且平易近人。
艾丽安不觉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仿佛在那些淡蓝色的发丝上还残留着那时候被老者手头的那柄木梳轻轻梳理的感觉——那是一种只有真正关心他人的长辈才会带有的，随和的怜爱。
腊月夜探太傅府的那个时候，艾丽安正是因为记忆中的这种熟悉印象才放松了对老者的戒心接受他的委托帮忙矫正察依娜尔龙脉的混乱……可是现在四方大城的异变解除了，在很久以前就隐约感觉到笼罩整个察依娜尔联邦的那种违和的气息，却反而是越发强烈了。
就像是顾虑被消除进而变得肆无忌惮——
不加掩饰的狂妄，凌乱浑浊的偏激，那份野心仿佛挑衅一般，**裸的摆在人的眼前，那不可一世的傲慢更是在空气中充斥着，令人压抑。
“曾经作为先知但又放弃先知职责的那个人……”艾丽安在太傅府那两扇气派的大门跟前再次驻下足来，“他究竟在盘算些什么？这座府邸内又究竟隐藏有些什么样的秘密？”
艾丽安托腮沉吟，老实说这位蓝发少女这会儿本来是要努力做出一副严肃凝重的表情的，不过……事实上有一件令她十分感兴趣的事物是早早就进入到了她的眼帘。
————
在太傅府正门前那三级台阶的两侧，一左一右，分别“蹲”着两头青玉雕琢的华丽石兽。
那瞪圆双眼的兽首各自在口中含着一颗精雕细琢的宝珠，跟察依娜尔传统图腾中的吞云吐雾的“龙头”有几分神似，而那布满鱼鳞的躯体，则是状似一匹飞奔的骏马。
艾丽安之前在府邸外头转悠的时候，一直按耐住心头的好奇，努力不去注意，不过现在看起来是终于禁不住诱惑，欲拒又迎的凑到了石兽跟前。
蓝发少女眨着眼睛跟其中一头石兽“四目相对”，然后又绕着对方转过两圈，摸摸兽身，再戳戳兽口中的宝珠，不由得从口中发出“哦！”的一声，对雕塑那惟妙惟肖的神态表示惊叹的同时，也对制作工匠那精湛的技艺表示称赞。
“嗯嗯，这个外形……想必就是察依娜尔神话传说中能够镇宅僻邪的灵兽‘貔貅’吧？”
似乎是久违显出自信一般，从鼻子里轻轻哼了哼，艾丽安结合着自己头脑中的知识，提出大胆的猜测……结果不料话才刚一出口，附近就立马传来一声反驳。
“非也，非也！”
听上去像是个书卷气息浓厚的腔调，艾丽安循声望去，嘴角一撇，眉头一跳，差点没从嘴里发出“噗”的一声，哑然失笑。
艾丽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从人群里头费力挤出来的这位少年——平民化的简朴装束，却搭配着有钱人家才用得上的华美衣饰……明显缺乏常识的这身打扮有些不伦不类的，引得周遭的行人们不时投来好奇或者怀疑的目光。
“姑娘妳有所不知，此兽并非貔貅，乃是麒麟也！”
估计是打算在异邦旅人的面前卖弄学识吧，古怪少年背手望天，在艾丽安跟前得意的踱着步子。
蓝发少女忍住发笑的冲动，听少年继续他的介绍。
“在我察依娜尔自古流传的典籍之中记载有无数珍禽异兽，其中代表有四方神兽——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此外除开无上高贵的龙凤，还广为流传的便是这麒麟。”
少年摇头晃脑，为在场的听众们普及知识。
“这麒麟得分雄雌，雄为麒，雌为麟。至于应当如何区分，现在朕、呃不……我！现在我就拿这太傅府的两尊神兽来为诸位进行讲解。”
少年来至左侧麒麟跟前，拿手在石兽屁/股上不礼貌拍了拍，也合着围观人群哄笑几声，接着讲道：“麒的体型比麟稍大，并且外形更为壮硕粗犷，棱角分明，其最大的特征是头顶上那状如弯月的水牛角。至于对面的这个麟嘛……除了圆润的体态，最明显的区别就是其头上的这对鹿角了。”
少年边说着边又踱至右侧石兽的旁边，拿手在兽首上摸了摸。
“神话中的麒麟生性残暴嗜杀，据说每逢麒麟出现，天下就必遭大乱，腥风血雨，战火连连；而同时，相貌凶煞的麒麟又有着与其庞大的体态比例全然不符的细小四肢，那是一种博爱的仁慈，体现其行走于大地之时，不忍践踏一草一木的谨慎。”
“哎，那个谁！听你这说法，弑杀又仁慈，那岂不是前后矛盾吗？”人群中有人挑起了骨头。
“那只是传说啦，传说！”少年立时语塞，微微涨红了脸，白了对方一眼，
“总总总总之，暴虐与仁德兼备，惩罚与嘉奖并存，这也正是执政者们所追求的理想的治国手腕！因此自古以来这麒麟也被视作是极权的象征！唔……好了，好了！我讲完了，大家也没什么好看的了，都散了吧，散了吧！”
敷衍似的打了个总结，古怪少年连吵带闹驱散了周遭的好事者们，又装出个假老练的样子冲艾丽安拱了拱手。
“那么我还有要事在身，姑娘这边便请随意！”
一声告辞，少年不待蓝发少女做出反应，那脚底就跟抹了油似的一滑，这是一溜烟儿的，就已经跑出了老远。
“啊……呃……唔……真、真是个‘来去如风’的奇怪孩子呢……”有些目瞪口呆的蓝发少女，目送着少年那冒冒失失的背影闪电般的拐过街角，哭笑不得的摇摇头，转而又收起了轻松，重新调整好姿态。
“好了，放松过后，现在该把精力集中到眼前，应当着手进行准备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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