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起虚弱的身体,玛丽站在病房外。她伸出手停在房门前面,却怎么也不敢敲响。
她低头思索着,然后摇着头收回了手。
咔——
门被打开了。玛丽不知所措的看着打开房门的人。
是米兰,抱着黑发萝莉静静地看着她。
“啊……”
“晚上好,玛丽小姐。”
“啊,晚上好,我,我只是路过……”青发少女向后退了一步,想要转身走开,“就,就这样……晚安。”
“玛丽小姐,今晚就交由您来照顾林凌咯。”
“诶!”意识到在医院里不能这么大声,她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什,什么……我,啊不,我……”
“就交给您了,我先带着伊回去了。”米兰眯起了眼睛,摸了摸怀里熟睡孩子的脸蛋,向外走去。
“诶诶诶,我,我……”
她张大了嘴想要叫住走远的米兰,但是怎么也开不了口。
翠瞳开始看向躺在床上的人。
房门渐渐关上了,一个黑影站在病床前,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她呆呆地看着那人的脸庞,手抓着衣服的下摆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光是看着他,心里就会滋生出强烈的不安。
那是一张多么英俊又温和的脸啊。即使是闭上了眼睛,面容憔悴,也会让玛丽着迷。她轻轻握住对方那被子底下的手,感受着对方的体温。
多么熟悉的面孔啊……不知道是否还是熟悉的那个人。
玛丽表示她并不想知道,因为答案的是与否都会让她害怕,无法接受。
她不知道如何面对躺在床上的他。
无声与寒冷交织在这简易的屋子里,从门缝渗进来的阴风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医院的火刚刚被扑灭,就在废墟的旁边搭建或租用了几间小屋子作为临时医院的使用。医院里的人为安娜院长不在而顿时群龙无首。在玛丽的授意下,加德纳家族前来协助医院重建。她还能回想起当时签合同的时候米兰那似笑非笑的脸。
玛丽她哪有什么心思管这些啊,她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林凌这一个东方人身上了。
她趴伏在床边,轻轻抱住对方的手臂,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的食指在林凌的手心上划来划去。
“不要离开我,好吗?”
“不要……再次……”
“不要……”
屋外的寒风咆哮着将里面的呢喃声全部吞掉,一点也听不见。
黑夜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阴影处缓缓生长,无声地生长。
——
——
爱德华睡到自然醒,他很久没有睡得这么舒坦了。他睁开眼环顾四周,看见有涅托的斗篷盖在自己的身上,底下还铺着几层草,最上面还垫上几件衣服。这个床虽然很简陋,但是已经相当舒服了。
这般感叹的爱德华感觉到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贴在自己的身上,他不解地皱着眉头掀起了斗篷。
映入眼帘的是润滑如绸缎的森绿色长发,以及洁白光滑的脊背——
爱德华立刻把斗篷盖了回去,然后翻了个身从床上滚了下来。
“……我的衣服呢?”爱德华茫然地望向自己只是穿了一条裤子的身体,光着上身的他开始回想昨夜的事情。
注视那红宝石般的双眼后,记忆全无。
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腕,居然没有一点伤痕。根据身体的回应,似乎不再有什么疼痛——以前的暗伤也消失了。爱德华沉默地坐在一边,直到身边的“被子”蠕动了一下,一颗脑袋钻了出来。
风光旖旎。
洞穴里虽然很暗,但是还能清晰地看见她的一切。长发飘舞,好像试图遮挡那娇美的躯体。爱德华张大了眼睛,仿佛看见了什么震撼之物。
爱德华收回了目光,感觉再看下去就会玷污了这圣洁之物一样。说实话,在刚刚的那一瞬,他为自己滋生出来的那些罪恶的想法感到羞愧。
“咳咳,把衣服穿上吧。”爱德华连忙拉起斗篷将她裹着。却发现她直接瘫软在自己的怀里,仰着头直勾勾地盯着他,而且还有淡淡的少女体香萦绕鼻尖。不管是触觉、视觉还是嗅觉,这对他来说真是一件超刺激的事情。
整个阴凉的洞里好像变得温热起来了,爱德华即使是隔着一层薄薄的斗篷都能感觉到那份柔软,透过斗篷的开口还能看到那粉嫩得能挤出水来的肌肤。两张脸越贴越近,彼此的呼吸声也越来越重。他仔细地端详着对方的脸蛋,那泛着桃色微光的眼睛,以及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的粉唇。
“咳咳咳!!!”
血染在了他的脸上将他惊出了冷汗。爱德华顾不得擦去脸上的血,瞪着眼睛看向怀里的女孩。
她浑身颤抖,蜷缩成一团。细长的眉毛都拧到了一块,指甲一直刮着爱德华的手臂,似乎要以此来缓解自己的痛苦。剧烈的咳嗽声回响在整个山洞里,她似乎要把内脏都要咳出来,吐出来的不是什么酸水,而是鲜红的血!溅出来的血就像一朵朵红蔷薇,在地上妖娆绽放。
像垂暮的老人抽动自己的肺部,尽力震动着声带,发出的声音持续了很久,最后是以一次残破不堪的喘息声,她吐出一口血痰,身体猛然停顿。涅托的身体停止了颤抖,她将还不停地从喉咙里涌上来的血腥味和铁锈味尽力吞回肚子里。她低头不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脸——那是一张没有血色的,极度苍白的脸。她那一双翠色的眼睛此时还被未褪去的腥红色的墨覆盖着,她并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这双眼睛。
双方沉默着,拥抱住对方,不知道是谁向谁索取温暖了。对于爱德华来说,他只是不忍心推开;对于涅托来说,她根本就没有力气从他的身上离开。
“伤口复原……是你做的吗?”
东方人轻声的询问让怀里的娇躯僵硬了几秒,随后他能够看到那小脑袋无力地动了动。
“……”
“……”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涅托都开始不安地扭动身体,想要抬头去看他。但是意识到自己的双眼还没有恢复就立即低下头去,然后就注意到爱德华的手臂上的几条红蚯蚓——那是她的指甲刮擦留下的印痕。
“代价就是这个吧?”
“……”没有回应。
“能答应我一件事吗?”爱德华顿了顿,他伸手抹去脸上的血,注视着手心上的血痕,他突然感到心里没由来的疼。“不要再用这种方式了。”
涅托张大了嘴,想要说什么,可是喉咙没有发出哪怕一点嘶哑的声音。
“会痛的吧?”
涅托闭上了嘴,干裂的嘴唇翕动。她轻声呼吸了好一阵,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会的。”那好像七日都没有喝过一滴水的人发出的干枯的声音,她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发出这样的声音,“会痛的。”
“好痛的……”
爱德华摩挲着她的秀发,能够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他自己的胸口上。
“好痛,好痛的。”她那泪眼婆娑的样子全都毫无掩饰地表现出来了,委屈巴巴的样子就好像
本应该得到糖果却两手空空的孩子。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当她第一次使用这样的力量之后,茫然地倒在地上忍着身体的剧痛,不知所措地看向旁人的眼睛。可是旁人只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看到那病床上康复的人,只有老夫妇两人静静地将她扶起来,抱在自己的怀里,看着她在自己的怀里不安地大哭,宣泄着痛苦。
“会痛的吧?”
她以为此后不再会有人说这番话了。
“真的好痛……”她蜷缩在爱德华的怀里,裹紧了身上的斗篷。她不知道自己如何向他表达那种钻心般的痛苦,犹如万蚁噬心,十指连心的痛,自己的身体好像要将自己的灵魂挤压,撕扯出来一样。
宽大而有些粗糙的手伸到她面前,他用大拇指指腹拭去了涅托的泪水。爱德华的脸埋进她的发丝里,另外一只手轻拍着她的背。
啜泣声渐渐地弱了下去,涅托这才平静下来,纤细的手指轻捏住斗篷的领子,变回翠绿色的眼睛看向他的脸,那眼神就好像做错了事情而不知所措的孩子看向自己的父母一样。
“可以,再抱抱么。”
“当然啦,我亲爱的涅托。”爱德华抱得很紧,好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似的。而对方冰凉凉的小手从腰间滑到他的后背,将他抱得紧紧的。
命运化作一条细小的红绳,缠绕在涅托的食指上,然后不断地延伸出来。
红绳最后攀附在对方的手腕上,然后越来越纠缠不清。
——
——
玛丽捂着混沌发胀的脑袋,茫然地抬头看向四周。早晨的太阳徐徐升起,辉光透过那简易的小窗子映在她那淡红的双眼里。玛丽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她揉了揉有些发麻的大腿,站起身来。晨光之下,一个娇小的女孩披着一件大一号的白大褂伸着懒腰。然后她低下头来注视着躺在床上的人,眼神充满了柔情。
“呐,快点醒过来吧,林凌。”
“……快点,从梦里面醒过来啊……”
她露出淡淡的笑容,转身离开。
玛丽推开了门,掩上了门,然后一步步地向外走去。她目视前方,然后转身进到拐角——
扑通——
林凌的眼皮颤动了一下,微微抬起了右手的食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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