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木桌边静静地看着眼前在忙碌的人，小手轻轻地抓着裙角，似乎在担忧着什么。
一碗热腾腾的面放在了她的面前，这是一碗很普通的面。
林凌坐在对面，将筷子放在了碗边。
“趁热吃吧。”
女孩没有动手，那双眼睛无声地盯着他。
“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
沉默。
她犹豫了一会儿才伸手拿起了筷子。
林凌没有事情可以做了，于是手撑着下巴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孩。
玛丽吃得很慢，挑起一小口就轻轻地朝上面吹着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热了，她的嘴唇依然是十分的红润。她时不时挽起飘到眼前的发丝，不过那缕发丝似乎很调皮，不一会儿又从耳边滑落下去。
她稍稍地吃了几口，就抬眸悄悄地看着他。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林凌不解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对方摇了摇头，很快就低下头去继续吃面。
“……玛丽，有梳子吗？”
“嗯，在卧室的桌子上。”她没有去问林凌要干什么，而是看着他起身离开，进到她的房间后很快地走了回来，手里拿着一把褐色的木梳子，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青发。
“！？”玛丽好像触了电一样，身体顿时僵硬了几秒。
“放松，帮你梳下头发，怪乱的。”
摩挲着长发，他拿起了木梳缓缓梳理着。玛丽没有乱动，吃面的动作更加慢了。而站在身后的林凌并没有发现红霞已经爬上了对方的脖子。
玛丽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林凌只是以朋友的角度来为她整理而已。她实在是太了解林凌了，她知道林凌对熟悉的人都是这么的好。
但是，她还是觉得受不了这种照顾。
林凌只是想这么做而已，想到了就去做，并无他意。
他缓缓地眯起了眼睛，又好像是在闭眼感受着什么。林凌背对着门口，暖暖的阳光都洒在了他的身上，仿佛一切都好像都回到了过去那些温暖的日子里。
她与他的生活。
那会儿，他并不怎么会用梳子，一连扯掉了好几根长发。
她并不生气，而是继续将木梳塞进他的手里，然后享受似的靠在他的胸前，闭上眼沐浴着温暖的光辉。
似乎一切都没有变。
“好了。”林凌将梳子收了回去，也将自己的心神收了回去。
女孩低着头不吭声，似乎还在对付着这碗面。
林凌摸了摸她的脑袋，回到房间将梳子放回原处。再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她把筷子放下，愣愣地不知道看向哪里。
“吃饱了？胃口变小了。”林凌轻轻地扫了一眼那碗面，轻声说道。
她摇了摇头，转过头来盯着他的眼睛。
“你为什么要过来。”
自从在医院见过面之后，玛丽就没再去见林凌了，一直躲在这个旧宅里。她之前只是稍微提了一下这里的地址，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没有想到林凌真的记住了。
“就是想看看你。”
林凌望着那双漂亮的绿眼睛。
他不知道因为什么而让玛丽大哭起来，也不明白那个名字对她和自己来说到底有多大的意义。
那天玛丽挣脱他的怀抱，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医院。
那晚林凌失眠了，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看……看……我……”
她呆呆地呢喃一声，接着苦笑了一声。
女孩突然伸手环抱住了他的腰，脸埋进他的胸口里。
“玛丽——”
“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细如蚊吟的声音充满了乞求的味道。
林凌的身体紧绷了一下，然后缓缓地伸手将她搂住。
女孩闭上了眼睛，静静地感受着那份温暖。
微风吹进来，却吹不散那久违的温暖。
——
——
爱德华望着那双眼睛，摸了摸下巴思考了很久。
“？”女孩不解地歪了歪脑袋，没有明白眼前的这位东方人究竟想要干什么。
“涅托，你知不知道你的眼睛特别的漂亮。”
女孩眨了眨眼睛。
“过来。”
爱德华招了招手，对方很听话地走到他身边，抬起脑袋望着他。
东方人轻笑一声，将她搂住，然后慢慢地低头去看，似乎在仔细端详着那眼睛。
涅托看上去好像并不在乎这些，也没看见她的表情有什么变化。
她看着那张脸贴近，两人都能感受得到对方的吐息，涅托她自己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只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触碰到她的额头。
叩叩——
有人敲响了医馆的大门，把在房间里的两个人吓了一大跳。
涅托突然把他推开，然后跑出了房间。
爱德华没有作声，沉默地盯着地板。
他分明看到了对方的那红润的耳根。
“这家伙意外的可爱啊。”
他突然笑道。
——
——
林凌不知道站了多久，反正觉得自己的腿发麻了，他低头看向那女孩的脸，才发现她的脸上满是泪水。
无声。
他伸手擦去女孩脸上的泪。女孩却突然挣脱开来，后退几步咬着嘴唇看向他。
“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林凌深吸了一口气，把与伯爵谈过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确保医院控制在我们手中，林凌。”她抿了抿嘴，继续说道，“不要让他有任何垄断的机会，一定不能。”
“好。”青年点了点头，“我会先帮你看着医院的，你……”
她自然知道青年想说什么，她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够变回来，或许需要几天，几月，几年，或许永远……都变不回来。”玛丽轻声说道，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林凌。”
“嗯？”
“我想把医院交给你，以安娜的名义。”
林凌沉默了，轻闭双眼思考了一会儿才睁开了眼睛。
“这不行，那毕竟是你苦心经营的。”
“我都这个样子了，谁还会认得出我是那个白发老妪？”玛丽苦笑一声，伸手指向卧室。“桌子的抽屉里是医院院长的印章，我再去以安娜的身份写一封信，医院就会同意的。”
“那你今后怎么办，你不可能一直躲在这里。”
她没敢与青年对视，低下头用脚踢着地砖。
“我，我会想办法的……”
她的声音根本就没有多少底气。
林凌无声地盯着她，过了一阵还是玛丽先是不安地开口了。
“看，看着我干嘛……”
“到我那住，我养你。”
“诶！？”女孩惊愕地睁大了眼睛，觉得自己听错了。
“你现在也找不到工作，怎么养活你自己。到我这里来，加德纳家族也不是不能再养一个人。”林凌眯起了眼睛，表情无比严肃似乎在说他并没有在开玩笑，“不然，我也不会接受转让的，哪怕是代理也不行。”
“我……我……”她涨红了脸，支吾着说不出话来，眼睛眨了半天。
“我，我去写信。”她败下阵来，匆匆转身走向房间关上了门。下一秒就立刻躲进被窝里捂着自己发烫的脸。
微风吹动着常青藤的叶子。
“林凌这个笨蛋……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啊……”
女孩苦恼地缩了缩身体，脸上的红霞还没有消退。
——
——
“干杯。”
三个人举起了玻璃杯，一口饮尽。
“啧啧啧，好久没有喝过你酿的酒啦，果然我就说你应该转职去做酿酒师的。”爱德华咂咂嘴，不禁笑道，“再来一杯啦。”
马丁面无表情地把酒瓶推到他的面前。
贝儿舔了舔嘴唇，伸着懒腰看向坐在爱德华大腿上的女孩。
坐在酒保身边的少女穿着一件黑色露背裙，背部洁白的肌肤一览无余。不过马丁早就将酒吧关门了，没有别人能够看到这番美景。
“爱德华，不跟我们介绍介绍她吗。”
三人的视线同时聚焦在女孩身上，女孩却还低头注视着酒杯里荡漾的液体。
“咳咳，她叫涅托……涅托，这是马丁，这是贝儿。”爱德华摸了摸她的脑袋，后者这才抬头扫了一眼表示自己认识过这两个人了，很快就不去看他们。
“她是怎么回事，你之前说……”马丁出声了，冷淡地扫了一眼这位女孩，并没有把话说完。他尤其在意那青绿色的长发与眼睛——之前并没有见过这样的。
“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解释。总之——”爱德华顿了顿，说道，“刚见面的时候，青之很喜欢她。”
“那只怪鸟不是很排斥陌生人的吗？”贝儿不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想起之前她逗弄那只鸟反被狠狠地啄了好几口。她嘟起嘴巴，一脸不满。
“区别对待淑女，为什么每次看见它对我的眼神都像是看仇人似的。”
爱德华耸了耸肩。
“不仅如此，她还救了我一命。”说罢伸出手腕，“这里被狼王咬穿过。”
两人愣住了，他们分明看到的是没有任何疤痕的手腕。
“开什么玩笑，除了我这样的人，还有谁能够做到——”贝儿的声音戛然而止，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睛瞪得大大的。
如果有人能够做到的话……
“怪不得，这么吸引人。”
马丁话音刚落，就感觉到有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腰上。
“莫非我就不吸引人吗？”少女略带不满的声音响起，让他止住了想要继续说下去的话，面无表情的样子就像一块木头。
“刚见面的时候他可是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小涅托呢，哎呀哎呀，真是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爱德华一边添油加醋，一边露出痛恨惋惜的表情，连忙抱住女孩，生怕她被人拐走。
“什么！？”少女提高了音量。
“爱德华，你混蛋！”马丁的脸色越来越黑，“唯独你没有资格说我！”
“……”女孩默不作声地一巴掌盖在爱德华的脸上，把他的手打掉，不过还木木地坐在他的身上没有离开。
“马丁你个大笨蛋！”少女气鼓鼓地站了起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还没走出几步就被酒保抓住了手腕。
“你要去哪里？”
“采花，难道你也要跟过来么？变态。”
少女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挣脱他的手快步离去。
女孩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呆了很久，自己也从东方人的身上爬了下来。
“嗯？涅托也要去吗？”
“爱德华，hentai”
“呃……”一句话就堵住了爱德华想要说的话，女孩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就往同样的方向走去。
“……”
见到两个人离开，马丁这才把刚刚愤怒的表情收了回来，仿佛刚刚是另外一个人生气似的。他依然是一张冷冰冰的扑克脸，低声发问道：
“支开她们是为了什么事情？”
“有些东西，越少人知道越好。”
“即使是她们？”
“即使是她们。”
爱德华脸上坏坏的笑容早就消失不见了，紧锁着眉头，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八音盒。他的手指随意拨动几下，八音盒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个暗盒弹了出来。
……
黑夜，乌云笼罩住了那轮明月。
腥红的双眼无声地窥视着眼前的一切。
两人面无表情地面对面站在院子的两边对视着。
“你也要采花吗？去那边。”少女嗤笑一声，纤细的手指指向了院子的一端。
女孩没有动，就像定了格似的站在那里。
“那，就是别的原因了？”
短暂的沉默。
两双腥红的眼睛同时睁开！
少女洁白的脊背突然撑开，生长出乌黑的蝠翼，细长的獠牙从红唇里伸了出来。女孩并没有畏惧，反而向前猛踏一步，青绿色的长发无风自动，无数藤蔓破土而出，像毒蛇一样扬起了头，弓着身子准备随时发动攻击。
“我不管你是谁。”蝠翼微微扇动，少女的眼神愈发的锐利，声音也变得尖锐起来。“但是我绝对不允许你伤害我的朋友！”
女孩握紧了拳头，青藤将她送到了与少女同样的高度。
“我会，保护爱德华。”声音充满了坚定，好像在说这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哼！你最好是有这样的觉悟，否则！”她张开了嘴露出狰狞的獠牙，蝠翼震动了一下接着生长出一对又一对——总共有六对。“否则我会咬穿你的的脖子，放干你的血，让你生不如死！”
女孩没有吭声，抬起头来与她对视。
“……”
少女突然将蝠翼收回，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冷漠地走回了酒吧。
藤蔓悄无声息地钻回土中，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过那样，只留女孩一人呆呆地站在院子里。
月亮从乌云里爬了出来，散发出轻柔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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