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与医生（六）
几乎爆满的餐厅里，服务员们忙碌着给客人上菜。
金发少女坐在前台略带疲惫地记录着账本。虽然说很多人光临让她很开心，但是要把一整天的收入与支出全部记在本子里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总而言之，她始终散发着闲人勿扰，再扰揍人的气息。自己在奋笔勤书，刚刚完成了一部分，就又有新的收据放到她的旁边。然而她已经麻木了，眼神空洞洞地接过来，继续完成本月的总结。
“唉……好累啊。”
她停下笔，活动了一下发抖的手，揉了揉僵硬的肩膀，抬起头来看见了几个熟悉的人影。
“诶？是林凌啊……”
琳达也顾不得这么多了，继续埋头苦干。
自从奥利弗招了个东方厨师回来，餐厅生意就好的不得了，似乎是因为这里的人对未曾见过的东方美食特别感兴趣，所以都来尝尝，当然这位厨师也是厨艺了得，连奥利弗试过之后都赞不绝口。
“好是好啊……”
几乎实体化的黑色怨念还在继续。
身边的人都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离前台远了些。
林凌随便找了个餐桌坐下，但是没有人坐在桌对面。
“有点挤啊。”
他低头看着身边两个一大一小的少女。玛丽抱着他的手臂，而伊揪着他的衣角，分别坐在他的两边。
“你们……这里的位置只够两个人坐啊……”
这种左拥右抱的感觉他绝对不喜欢，而且坐在一起还有些闷热，让林凌有些难受。
一个是自己的妹妹，瘦瘦弱弱，妥妥的未成年。他无论从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不会有感觉，否则没等别人来谴责，他倒是会先了结自己罪恶的一生。
另一个是自己的挚友，认识了五年，他也只把玛丽当作朋友，至于那方面是没有想过的。
……不，曾经想过，不过在那之后，不再想过。
林凌一脸无奈地两只手挡住想要凑过来的脑袋。
“你们是嫌不够热么。”
“嘿嘿嘿，和美少女坐在一起，你不应该高兴才对。”玛丽向他眨了眨眼睛，然后靠着他的肩膀，懒懒地拿起菜单，看到底下特地被放大描红的字体。“咕咚——真的有中华冷面！”
“别的或许我还会期待一下，你就算了。”林凌摇摇头，看向旁边一直不说话的伊，“怎样？想吃中华冷面吗。”
“嗯呢……”
林凌举手叫来了服务员，点了三碗中华冷面。
伊看着眼前这有她半个脑袋大的碗，里面盛着和她饭量差不多的面——林凌特别交代这碗面不要太多的。
虽然说同样是色香味俱全，但是她能感觉到这并没有早上的那般丰盛。
她还是想吃林凌亲手做的……
“怎么了？”
头顶有熟悉的触感，不要看都知道是谁在摸着她的头。但是她不介意，反而更希望这个温暖的大手能够停留久一点。
久一点……
“没什么。”
她拿着筷子，戳了戳桌子，准备开吃。
——
——
“中华冷面诶！”
随着银发少女的惊呼，林凌面无表情地放下了手中厚厚的世界史，看着那个捧着食谱看的少女。
“林凌，吃过吗？”
他倒是很老实地摇了摇头。
“米兰米兰，我想吃中华冷面。”她的眼里泛着光，激动的扯着女仆长的裙子。
“好啊大小姐，我知道附近有一家餐馆有中华冷面，我们一起去吧。”米兰温柔地揉着她的脑袋，少女像是猫咪一样，咕噜咕噜地抬起脑袋，似乎在等别人来挠她的下巴。
“林凌一起去吗？”两个人的视线同时落在林凌的身上。
“乐意至极，大小姐。”
“都说了叫我莉琉啦。”莉琉的嘴撅起来。
“……莉琉大小姐。”
“笨蛋！”一本食谱扔到了他的脸上，少女跑出书房。
只剩下林凌和米兰在苦笑。
“看得出来，大小姐还是对你有点意思哦。”米兰收拾着书桌上乱七八糟的书本，貌似是随口说的那样。
“那又如何？”
他站起身，踩着梯子将手中的世界史放在书柜的最上层，那是莉琉从来没有动过的一层。
“我只是个仆从。”
“只是加德纳家族的仆人，莉琉·加德纳的陪读。”
“所以你想说无论怎么样你都不可能配得上她对吧？”
年仅15岁却意外地成熟的林凌愣了愣，随后点了点头。
正午的太阳光无法照进来，一切都显得有些昏暗。
书房里陷入了沉默，直至米兰整理好书本，将它们放回原来的位置。
“你说的很对啊，我们……”
“只是仆人。”
少年垂下眼帘，靠着书柜站着。
“是啊……”
情窦初开的少女，身边仅有一位和她同龄的少年，而且这位少年虽说不是很帅，但起码看的很顺眼。再加上少年常常陪伴在她的身边，没有任何怨言，虽说总是摆着一副臭脸，死板死板的，但是安静的样子还是蛮不错的。
莉琉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有这种想法之后，笨蛋林凌好像有意远离她了。
“笨蛋笨蛋笨蛋。”跑回自己房间的莉琉愤愤不平地用粉拳捶打着枕头。
“和木头出去有什么意思嘛……啊啊啊我在想什么啊。”
休息了一会儿，换了一件长裙，莉琉还是出门了。
中华冷面的诱惑力太大了。
莉琉哼着歌，与米兰拉起了手，坐上了轿车的后座，林凌沉默不语地坐在了前排。
直到到了餐厅，坐在米兰和莉琉的桌对面，中华冷面放在了他的面前，林凌都没有说话。
“笨蛋林凌，面都快凉啦。”看见面碗被端上来就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准备开吃的莉琉努了努嘴。
“嗯。”
“中华冷面啊……”
——
——
不知不觉，面已经完全进到了肚子里。
林凌还盯着干净的见底的碗，似乎是在想些什么。
“哥哥？”
“林凌？”
两边都被人拉扯了一下。
“嗯？吃完了？”林凌回过神来，看着身边两位少女。
“在想什么呢？喊你几声都没有应。”
“……没什么，只是想到了第一次吃中华冷面的时候。”
林凌微笑着抽出一张纸巾，用手抬着伊的下巴给她擦嘴。
“呜！”伊的脸立刻发烧一样通红。
“诶诶诶！林凌——”
“你是小孩子吗？”
“啧……失策。”玛丽咂舌一声，嘀咕的话没有让林凌听见。
“吃饱了就走吧。”
林凌留下了钱，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拉着两人离开。
和来的时候一样，伊依旧是拉着林凌的衣服，低着头看着地面，慢慢地跟在后面。
原本应该这样的。
她抬起头看了看林凌身边的女人，青发少女映入她的眼帘。
玛丽抱着林凌的手臂，露出女神般的微笑。
显眼的青绿色头发，姣好的面容，近乎完美的身材也好，这般风景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不少人转过头来被她的美貌惊艳到，那是纯粹的自然美，没有任何粉饰，也不觉得妖媚。
面对这些视线，林伊的小腿直打着哆嗦，她只敢躲在林凌的身后。
所以说，林凌……
会喜欢谁多一点呢？
伊不好意思去想，也不敢去想。
“因为，我是你的家人啊。”
林凌的话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因为这句话，才给她敢于相信哥哥的信心，才敢于开始接受林凌的善意。
犹如寒冬中遇到了一间暖屋，伊可以坐在里面，喝着姜茶，裹着毛毯，感受着火炉的温暖。
家的感觉，全部来自林凌。
……
“早上好，妹妹。”
又回想起一句暖心的话。
这点小任性都被接受了呢……
伊的手攥着衣角更紧了。
“到家了。”
玛丽倒是在打开门的一瞬间，鞋也不脱就扑到了沙发上。
“嗯？”
林凌转过头来，妹妹站在原地除了拉着他的衣服就没有别的动作。
“伊，一路上也没见你说话，有心事么？”他蹲下来，摸着伊的脑袋。
她望着那平静的双眼。
“不，没什么，哥哥……”
张开口却说了这样的话。
“……那好吧。”他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拉起她的手，“有事情的话，就一定要说出来，好吗？”
“嗯。”
她悄悄握紧了那宽大的手，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嘴角微微上扬。
她喜欢这种感觉，令人安心的感觉。
她不希望，不愿意，不允许任何人，将这种感觉夺走。
——
——
伊走进浴室，慢慢地脱下身上的衣服，放进衣篮子里。转过身来照着镜子给自己盘好头发。
她伸出脚丫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水温，从脚底传递来的奇妙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嘤咛一声，脚丫往后缩了缩。
完全适应之后，伊才放心地坐进了浴缸里，水上只留下伊锁骨以上的部位。这种几乎全身被温水包围的舒适感让她感觉一整天的痛苦都被消除了。
“呜～好舒呼～”
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要是生活就像温水浴一样舒服就好了。
吱嘎——
“嗯？是谁？”
她疑惑地看向那扇门，看着门把手转了转。
“嘿嘿嘿……”
“诶？”
青发少女裹着浴巾跑了进来。
“一起洗吧——诶！”
玛丽脚底一滑，直接扑了过去。
“噫啊啊啊啊！”
少女的惨叫声让在诊室的林凌猛地一顿，再仔细听，什么也听不到了。
“我……听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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