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将来的某日我突然消失或死去。
如果没人想起要告诉你。
你要花上多长时间,才会偶尔想起一切。
你会不会在很久很久之后某个不经意间,才得到我的死讯。
〇
白水之都辛夷,昭穆学院前轨道列车站。
已经是深夜,从最后一列无人驾驶的轨道车下来的少女迅速的隐匿在了暗淡的冷光灯与建筑物共同塑造的大片阴影中。站台本身并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与白水之都其余的六十二个轨道站站台相比,除了一些细节的地方外,其他都一模一样。
半圆可调节的玻璃穹顶,和高逾五米支撑站台两旁高层建筑的多利亚式石柱,整个车站的构建和白水现代化的都市气息有些格格不入,但是政府一直没舍得整修一百二十年前仿照西方风格的车站建筑,毕竟建筑本身存在都是一种文化,据说还存在着车站的狂热粉丝。
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车站就像走到了异世界”一样这样的言论也逐渐流传了出来。
不过交通系统确确实实在十年前开始不断进行着翻新,中间有段时间各种路段的停运也让许多人怨声载道,修成之后所有的怨言都被新轨道站的高效所压下了啊。
总而言之,群众言论就是这样的东西,既容易被当做武器,也容易被反戈一击。
少女看了看自己的手表。
夜晚十一点四十。
如果按照传闻中所说,那么自己在这里备着的时间刚刚好。
因为十一点所有轨道车全都归于终点站并且全线停运,在半个小时内车站大门就会紧闭,因为各种原因滞留在内的旅客们就必须等到第二天开门时候才开门。
还有二十分钟大门就会关上。
她缩紧了自己的身子,努力的躲进了巡查者视线的死角。
少女特意选择深夜出现在这个车站并不是没有任何原因的,或者说,正是因为某种原因而不得不出现在车站这里比较恰当。
这样想着,她再次拎了拎手中长条形的盒子,因为紧张而收起了手心,手心里盒子的真皮吊带也因此皱紧。
随着时间的过去,三层楼下巨大的滑锁大门在一阵沉重的滑动声后轰然关闭,然后一切电源都被切断,冷光灯一边发出噼啪噼啪的电流声一边共同关上,黑暗瞬间填补满了所有封闭的空间。
少女拿出了口袋里的终端,屏幕的光调到最亮了之后,堪堪可以进行照明。
整个黑暗中的轨道列车站,就像是夜色下巨大的古老城堡。
她往上望了望,不知道是因为今夜乌云过多还是因为关闭电源时对玻璃穹顶的透明度作了调节,只能够看到黑漆漆的一片。
不知在黑暗中过了多久,就在少女因为温度调节装置关闭而蜷缩起受冻的身子,口中都在呼出寒气的时候,从入站口恍然出现了车前灯的光亮。
在所有轨道线都停运的现在,为什么还会有这样一列列车从入站口呼啸而来?
当然少女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并没有露出多少惊讶的表情,反而是皱着眉头,将手中长条形的盒子抱了起来。
车很快就停到了站内。
与其那是一列列车,不如说是一个火车头和一节加长过的车厢,并且都是上个世纪蒸汽车的古旧造型,但是就那原本应该有蒸汽呜呜呜得往外冒的地方并没有任何动静看来,也不过是徒有造型罢了。
不过少女并不在意这些。
就在车厢门随着气体泄漏的声音打开的刹那,有什么变得完全不一样了,就在少女准备踏入车厢的时候,黑暗中盘踞着的什么也凑近了过来。
恍惚间,似乎整个车站大楼都被另一种规则覆盖。
少女跨出的一步也悬在了空中,没有办法落下,意识的反应瞬间加速了无数倍,甚至让少女的身体根本跟不上自己意识的动作。
就仿佛时间暂停了一般。
就在此刻,半圆穹顶上的黑暗耸动着,仿佛原本静默的世界都因此变得躁动不安,那是一只巨大的有着蝙蝠翅膀的生物,身上带着鳞甲和冷血动物般的皮肤,翅膀上的某一部分带上了白色的霜,但是这只巨大的生物依旧以傲绝的姿态面临整个站台。不管是那个不知应该称为什么形状的躯体还是肢体上时而突出的骨刺都不现实得令人战栗发抖。
这并不是应该存在在都市领域之间的生物,但就是在黑暗中潜伏到了现在。
这个时候少女才看清了生物背后,那纯净仿佛紫色琉璃般的夜空和夜空中的圆月和璀璨星辉。看来之前就是这个庞然大物挡住整个半圆穹顶,拥有着如此之大的躯体,少女想到刚刚就在这怪物之下就不禁背脊发冷。
哐当——
发出了巨大的响声,连整个轨道站玻璃穹顶的玻璃都被震碎一半,甚至连建筑物最上方的框架都因为怪物具备的力量崩塌变形。
碎掉的玻璃碎片并没有落下,而是如同被掷入了浓稠的凝胶一般缓缓下落。
这个时候少女终于明白,并不是时间被暂停,而是所有的速度都太快。
但是为什么自己的意识能够反应过来呢?
心中怀有疑问,她缓慢扭头看向了可称之为遗址的穹顶。
如果让那些车站厨看到的话,说不定会一边怒吼着一边拿到扑上去将那怪物砍成肉酱。
不过现在并不是考虑那些事物的时候。
借助那将整个穹顶都破坏的力量,黑色的巨大身影就像一块被投下来的幕帘,冲向了黑色的车厢。
在时间被无限放缓的空间里,只有那只巨大的怪物还保持着原来的速度,所以显得更加的快。
呜——
就在少女心中发出了这样的悲鸣之时,从她半踏入的车厢入口处,有一瞬间闪过了一道身影。在少女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这道身影就已经一个蹬地冲了出去。
「二百八十六倍加速!」
冰冷的机械音一直从少女的耳边拖曳到了身影这个时候的位置。
以比怪物更快的速度冲击,就像是一道黑色的光束轰击到了怪物的胸口,不过因为身躯本身质量太小的关系,在空中停滞了一瞬就因为反冲击力往后翻去。
在停滞的那个瞬间少女终于看清了那人的容貌,那是一个穿着黑色的全是拉链并且布满没有品位银色条纹的少年,黑色的长发在脑后束成了一长条马尾。
就古怪程度来说,根本就和那个不算翅膀的本体有着三人高的巨大怪物没有任何差别。
“嘿,没想到在这里啊。”
一点都没觉得棘手的样子,少年下压了手上的剑。
在怪物怒吼着冲过来的那一个瞬间,少年躲过了一边翅膀的拍击,然后踩着翅膀,在那一瞬间,抽出的剑刃上映照的月光闪烁。
下一秒,被斩断了半边翅膀的怪物用更古怪的声音怒吼着,似乎是想要退回去攀着被自己蹬出来的穹顶开口逃跑,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身体一僵,重心不稳地倒在了地上。
“啊拉啊拉。”
“……”
空气中有什么东西骤然锁紧,让原本只是倒在地上的怪物身体的形状都坍塌了下来。
站在怪物倒在了轨道中央,巨大躯体的两旁,是两个穿着白色制服的女孩。
根本没有察觉到的,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
白色的类军装制服,右肩的肩头还有金黄色的流苏,衣料的边缘和扣子都是金黄色的,那是昭穆学院的衣服。一个是短发,一个是长发。虽然有着完全相同的容貌,却因为一个摆出了极为夸张的笑容,另一位却是愁眉不展的样子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如果用什么属性说明的话,一个是充满了元气的青春期少女,而另一个则如同沉鱼落雁的古典闺秀一般。
此刻她们两个站在了怪物的两边,手中各持了一个半圆环状的装置。
“捕获完成!”
“是。”
对于短发少女充斥着活力的声音,长发的少女只是颇为无力的给出了回应。
但是就在进行这样一问一答回应的同时,似乎某种规则就被触动了。
半圆圆环之间出现了原本不应该被人看到的般若力场[1],或者说其实没有看到,只不过看到的是般若力场里的法身作用[2]产生的空间扭曲罢了。
两个半圆圆环之间出现的法身作用愈加的强,瞬间,就仿佛空间被揪到了一个点上,怪物的身姿被吞噬进了两个半圆环之间的空洞中,之后的一瞬间,原本站在两边的少女站在了怪物巨大躯体应该在的轨道中间,两个圆环合在了一起,圆环上的光槽被填满。
那么——
少年从车头站起,然后伸展了自己的手臂,脸缓缓朝向了少女这边。
大概是因为重心一下不稳的关系,突然从那个莫名其妙的空间规则回归的少女,往后仰倒,并且跌在了月台旁边。
“这位美丽的小姐,今夜拜访,有何贵干呢?”
[1]般若力场:般若泛指一切世间法和出世间法,般若力场又称金刚力或能破金刚力,是某种能破一切,却不受万物所影响的力场。但是由于应用的广泛,有多种形式的运用。
[2]法身作用:跳脱于古老佛经里的三身说法,法身是真理的精神主体状态,不可被六识察觉,是指般若力场影响下对物质或空间产生的作用。般若力场不可知不可感,借由法身作用对事物进行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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