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破魔之道（2）
巨剑撩起狂风，黑色的气旋包裹了无锋的钝刃。佐麟双手握住剑柄，仿佛手执风暴，风中狂龙起舞，那黑色的剑刃轰鸣咆哮，吞噬阳光。
黑色的风暴与细长刀刃相接，空气中却裂开一连串的“刺啦”声。只见半空中的恶魔虚影爪牙张开，与刀刃组成火焰流光一般的旋转气流，龙卷一般逆向旋转撞向了黑色巨剑。
刀剑交接的一瞬间佐麟竟然觉得手腕微微一麻，他顿觉事态不对。佐麟本是膂力惊人力拔千斤的武者，凭借力量压制他几乎不虚任何人，放眼整个暗面他也拥有数一数二的腕力。可方才那一次交手他却忽的觉得力不从心，仿佛砍中了一面铁墙。
突然间手中的力道轻了，佐麟眼角一瞬，黑色的恶魔之影已然消失，四周亦无人影。
“你已经被侵蚀到了这个程度么？”佐麟低下头来盯着地面，“你现在肯定很恨我，你可以恨我，我不怨你，但是我仍然要送你下地狱。你是流淌着恶魔血的人，就该有被斩于刀下的觉悟。”
他猛地抬头，只见黑色身影匍匐在天花板上，像是伺机扑向猎物的野兽。那男人已经面目全非，嘶嘶吼叫的漆黑面具盖住了半张脸，狰狞的角刺从左边额角刺出来。
他的右手已经完全和刀刃融合在了一起，留下锋利的恶魔利爪一张一合，森然的黑色气流旋转于刀刃之上。
“心魔已经实体化了，你这个魔鬼已经没救了。”
出乎佐麟意料的是那男人竟然还能维持意识。男人嘶声说着：“不是我没救了，我从来都未曾有过什么‘有救’，从我被五盛会盯上我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会有今天。五盛会邀请我加盟从来都不是为了给我一个容身之所吧？你们监视我，虚情假意地帮助我，你们知道我迟早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这样的我……怎么可能会有救？”
“十七岁那年我加入五盛会，三年之后我成为了和你一样的破魔人，”男人继续说着，佐麟也安静地听着，“我何尝不是和你一样斩杀过我的同胞？可是有一天我自己也变成了这个样子，人不人鬼不鬼，这时谁来管我？”
佐麟一愣，他看向天花板上那个男人半边人脸的眼睛。那一刻他看见了那双眼睛里的真实，像是碧泉那样透彻无浊。
“你是个堂主，高高在上，”男人嘶嘶地说着，“但是我呢？我被召进五盛会就是一个骗局，暗地里有人欣喜地盼着我堕落。现在我没有退路了，五盛会救了我，五盛会也毁了我，若说我是个魔鬼，你们五盛会便是亲手放出魔鬼的人！”
“五盛会除魔卫道，怎么会有如此行径？”佐麟沉声问。
“是啊，除魔卫道，”男人冷笑着，面具上的半边魔鬼也跟着邪笑，接着他咆哮起来，“这么久以来，你们斩杀的那些魔鬼，都是你们一手制造出来的啊！今天的果，就是昨天的因！”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咆哮，男人像一只豺狼从空中扑下，刀光密布的利爪在身前排开刀阵。他笑着，笑得凄厉黯然。那一秒钟整个楼道都充斥着他的笑声，仿佛悬崖边孤狼长嗥。
他旋转起来，漆黑的风暴将他淹没。佐麟连忙抽剑格挡，漆黑的剑刃与魔鬼利爪切出火花。连续十二道刀光闪过，佐麟的巨剑上接连爆开十二次，每一次爆炸他都觉得手中的巨剑更重一分。
“所以说杀吧，”空气中回荡着绝望的声音，“杀光，杀死你们，你们说我是魔鬼，那我就是魔鬼。我渴求我的力量，你们也同样想看着我堕落，现在我堕落了，你们高兴了？”
“我从来都不曾期待过转机，我是要堕落成魔鬼的人，我能有什么可期待的呢？我的结局注定是这样的魔鬼。”他的利爪舞动着，一次又一次砸在黑色巨剑上，震荡冲击扩散出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波纹，天花板的灰尘丝丝缕缕落了下来。
“所以我要杀啊，杀了这些一手埋葬我的人，你们不是要除魔卫道么？那就来啊，除去我这样的魔，守卫那庸俗的道义，杀到夜未央，永未央！”
黑色的恶魔咆哮出那仿佛来自远古的咒语，烟幕扬起，碎石乱飞。伴随着整栋楼房的巨震，两道身影模糊在了一片嘈杂之中。
洛晴空和虎牙都能感觉到废弃大楼里传来的巨大震动，仿佛巨人砸下铁锤，一阵阵的轰鸣声随着扩散开来的震荡波传递至远方。
“我的天……大哥是在里面打恐龙么？”虎牙的眉头紧锁，“虽然我是个粗人，但是我也想过，那个情报或许有误。洛儿你说那个叛徒只是一般的水平他怎么可能出逃这么久？你说大哥会不会踢到铁板了？”
“不要多想，”洛晴空低着头自顾自地玩弄着手头的短刀，“我们的任务是善后，老大的任务是击杀，所以看着便是了，老大何时输过？”
虎牙缩了缩脖子，他的语气有点虚：“你怎么知道？你看看宋君……”
“宋君不列在正常范围内！啰嗦！老大那是有自己的见解才会去招惹那个女人！”
“好好好，”虎牙摆摆手，一副无奈的表情，“大哥当然都是好的，他哪天断了条手你都会说那是为了大义……”
黑色刀光一闪，短刀架在了虎牙的喉间。锋利的刀口摩擦着他的皮肤，虎牙连大气都不敢出。
“你这女人……真开不得玩笑。”虎牙抱怨道，推开洛晴空的手肘。
男人咆哮着下落，黑色的恶魔在他的身后展开嶙峋的骨翼。
”五盛会的狗！你以为，你以为你们真的能骗过我们的眼睛？人在做天在看！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你以为世人都是傻子？”
“杀人偿命，天道也。”佐麟脚步一沉，巨剑重重劈下，力可开山裂石。随着这一剑的挥出，空中绽出比夜空更加深邃的黑暗。
宋神流.破碎道。这是他几年前在宋神剑道馆学会的招式，这招讲究一瞬间极致的力量爆发，用最纯粹的力量粉碎对手。
只听得沉闷的巨响，漆黑的风暴自男人头顶砸下。男人利爪接住了风暴，却完全无法卸去力道。他只觉得一道巨力击打在他的胸口，体内仅存的力量被抽干，他的身体被无锋巨剑死死压在了地面上。
他觉得身体一轻，有什么东西脱离他的魂魄而去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像是梦境，现在他被打回现实，一只脚踏入了地狱。
“如何，是不是恢复了一些神志？你的遗言是什么？有什么死后要交代的东西？”佐麟扭了扭发酸的手腕，他目光向下看去，语调毫无起伏。脸部扭曲的男人躺在地面，半边魔鬼面具破碎，鲜红的血从他的额角流下来。
“我没有遗言……我早就死了，遗言在很久以前就说过了。我有个老婆……也罢，我死了或许她会过得更好，我不是一个称职的丈夫……”男人微微笑着，剥去恶魔面具的他笑容竟然那样安详。
佐麟的巨剑压在男人的身上，他看着男人的眼睛：“你说五盛会有人在企盼着你的堕落，这个人是谁？”
“看来你还被蒙在鼓里啊……咳咳，你真是……天真。”男人咳嗽两声，“你们五盛会召集我们这样流淌着恶魔血的人，难道真的就是为了所谓的除魔卫道？人的贪欲岂能如此轻易地就被压制？你们又不是宋君那样清心寡欲的人。”
“你什么意思？”佐麟手中巨剑又加重了一分。
“杀了我吧，你知道了……也没什么好处的。”男人平静地看着佐麟，眼神空洞得像是个死人。
佐麟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他移开了手中的巨剑，扶起男人将他靠在墙上。男人嘶嘶地喘着气，嘴角的血不断往下流。
“还不够么……还想从我这儿拿到什么呢？我的命你们五盛会收走了，我的老婆下落不明了……你还想怎么样呢？”男人缓缓从胸口掏出一个怀表，“你是个好人……是条汉子，可是又能如何呢？失去的东西，再也回不来。”
“那个人……你知道他的名字么？”
男人望着天花板，他澄澈的眸子里带着异样的光，像是回光返照，却已油尽灯枯：“若是我知道……我已经杀了他了。我不甘心啊，不甘心就这样死在这里，我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大事，死前就在这里和你说几句话而已……”
“看来我死前才知道后悔啊……我知道你叫佐麟，你是五盛会里少有的还留有这样侠肝义胆的人，我敬你是条汉子，所以奉劝你一句，不要留在五盛会了，或许……不，肯定你有有一天也会和我一样。”
“咳咳，糟糕，我……”男人开始抽搐起来，他的冷汗直冒，黑色的雾气聚集在他的右脸处，狰狞的角刺突破皮肤。
男人挣扎着打开怀表深深看了一眼，仿佛要将画面刻在脑海里。他死命咬着牙，鲜红的血从牙龈里沁出来：“我知道……我知道我杀了人，罪不可恕。我很感谢你，让我最后还能再看她一眼……杀了我吧，我不能这样……这样活下去，呜！你离我远点！”
他推开佐麟，大口喘着气，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淌下，混夹着他的鲜血：“记住，不要留在五盛会，记住……五盛会……不是你想的那样好！那是魔鬼的乐园，是吃人的地方！”
男人双手撑住地面，汗如雨下：“我……我当年几乎就要放弃那点希望的，呼呼……可是，可是我遇见了那个男人……他跟我说夜未央……”
他猛地仰脖咆哮，吼声通天彻地，整座楼都为之颤抖。下一秒钟漆黑气浪旋转，恶魔身影舞爪。
“他说夜未央兮，永未央！”
话音未落，黑色的恶魔腾空而起，巨大的黑翼遮蔽了灼眼的阳光，灰气呛人的楼道里刮起刺面的风。只见那恶魔高举利爪，瞄准佐麟的眉心陡然劈下！
刹那间嫣红的鲜血泼洒在地面，绽开一朵绚丽的血花，宛若红裙舞于雪地。
空气中刀光一现，不起眼的黑色小短刀擦过恶魔的颈边。那道身影向后翻去，重重砸在地面，宛如夜空坠落的黑色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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