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知道这世界没有后悔药。
既定的事实无法逆转，那么就只能从当下去试图破局。
谈不上离婚，连自己的房子都不曾拥有的男女，终于在连冷战都无法维续下去的轨迹中选择了中断。
女方并没有带走少寒，她在一个早早的清晨，不告而别。在走之前，她轻声地对着自己的孩子说了许多许多话。
她以为少寒没有醒，以为她还是如往常一样安然地睡着，所以她蹲在孩子的床前，凝望着她熟睡的脸，低声细语，说了许多许多沉淀在心底，本来不该告诉孩子的话。
但是——
女人以为的并没有错，少寒的确是一如往常，但少寒的往常却并非是熟睡啊。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少寒早早就开始有了浅眠容易惊醒的毛病，大概就是从隔了一堵墙的对面的男女突然一大早就会莫名其妙争吵起来开始的吧。
声音的对碰声，偶尔还会夹杂着清脆东西的落地声，以及随后的尖叫与怒吼。
这种名为家庭冷暴力的“交响乐”，几乎每天都会奏响，近来更是抵达了巅峰，天天都有，这种情况下没有任何一个孩子可以睡得着。
难得，今天早上安静祥和，没有争吵，一如既往醒来，下意识拿被子蒙住头的少寒堵着耳朵好久才发现今天竟然如此宁静，她微微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脑袋探出被窝，心中难免泛起淡淡的喜悦。
他们……是和好了吗？
然而——
下一刻，走进来的女人彻底击碎了她的幻想。
女人蹲了下来，亲口说出了最残忍、最无情、最撕心裂肺的话。
“好累啊，少寒。”
“妈妈真的好累啊。”
“带着你很辛苦。”
“妈妈已经忍耐不了了。”
“唉。”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去那个酒吧，就不会遇到你的爸爸。”
“也就——不会——生下你了啊。”
“但是，回不去了啊。”
“所以——所以——妈妈只能走了啊。”
“抱歉啊。”
“果然，就像你爸爸说的那样，当初应该打掉你，才对的。”
砰。
从那一刻，女孩心中的某样东西，被摔得稀巴烂。
……
……
随后的故事并不算多么精彩。
独自一人还要打拼闯荡的白融不得不把孩子带回老家，给家里的老父亲带。
呆了不过三天，随后，在父亲复杂的眼神中，白融像是逃一般地离开了家，再次一头扎进了大都市的圈子，临走之前，他连回头看一眼少寒的勇气都没有。
假如——
假如当时白融回头了，大概他就可以看清楚少寒当时那双瞳孔。
——那双泛着死灰色泽的漆黑瞳孔。
回到都市没多久，白融很快就忙得把所有事情都忘记了，也或许他是故意为之。
但总之这一次，他幸运地多了，他遇到了另一个女人。
这是一个很好的女人，不仅是外貌，同时还有家室。
在她的帮忙下，白融自身经商的天赋很快便显示出来，倒买倒卖、随势而为，资本渐渐积累，也有了自己的立足之地。
就如同之前所说的，白融有了自己的公司，有了一间一百平米的房子，还有开出去也足以赚够眼球的座驾，那女人也成了他的妻子，后来还为他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小男孩。
一家三口，完美无缺。
只不过，在这完美无缺的圆之外，有谁被“多余”了出来罢了。
……
……
叮咚——
门铃声响起。
“大概是外卖到了。”叶未白抬了抬下巴，示意小姑娘赶紧去拿。
“哦。”少寒站起身来，正准备往前走，蓦然眼前一黑，身体就一个趔趄，向一旁放在滚烫水壶的桌面上倒去。
即使清冷如少寒，这骤然而来的失重也是让她脸色也是一瞬间惨白，吓得闭上了双瞳。
但下一刻，等来的却是一双手臂，还有夹杂着烟味的男人味道。
“小朋友，我这套茶具很贵的，砸烂了，你可赔不起。”叶未白戏谑的声音在小女孩耳畔响起，他抱着少寒将她扶正，低下头从背后看着她，轻轻拍了拍她瘦弱地让人心疼的背，笑道：“话说你的身体也太弱了吧，爷爷平时不给吃肉啊？”
若是一般的小女孩，这样一下说不定直接哭出来了。
毕竟是少寒，她很快便恢复过来，微微用力挣脱了叶未白的双手，“我不喜欢吃肉。”
“那正好，我这次的外卖点了一个大盘鸡，不吃也得吃。”叶未白笑着，“到了你小叔我这里，可由不得你的性子了，我最喜欢的就是逼人做不喜欢做的事情。哎，你干嘛去？”
“拿外卖。”小女孩的声音淡淡的，但却充满了倔强，“我没事。”
叶未白哑然，也就由着她了。
没一会，就看到少寒双手抱着比她脑袋还大的袋子，一步一摇地走了进来。
老实说，分量还不轻，叶未白在办公室里边看卷宗，边跟牧铃那丫头斗嘴了一天，真的是饿了，手一滑就点了不少菜。
叶未白还没表示，小女孩就已经用眼神制止了他——“我能行”——她是这么说的。
他还能如何呢？他本来也不准备出手帮忙，既然她硬是要一个人解决，那就交给她了，即使——
叶未白的眼神掠过地面上因为刚才那个意外而跌落在地上的电视遥控器——它就平稳无声地躺在小女孩走过的轨迹上。
“如果真的有那么巧的话——就让我看看吧——”叶未白在心中默默说着，“看看你【倔强】背后的【真相】是什么。”
而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狗血。
不幸的人，事无巨细，皆遇不幸。
抱着大袋子，双臂一直在打颤的女孩根本看不到脚下的东西，很自然地踩到了遥控器上，也很自然地身体失衡向地上跌倒而去。
这一切，叶未白都看的很清楚。
他有能力阻止，也有能力挽救，但是他都没有。
他只是静静站在那里，看着小女孩遇到意外，将手中的外卖倒在地上，她整个人也一个趔趄向前摔倒。
还冒着热气的汤与饭菜从饭盒中喷洒出来，还未来得及彻底落地，就被小女孩跌倒下来的阴影所吞没。
咚！
手肘、膝盖、额头与瓷砖地板相撞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一定很痛吧。
整个人毫无防备地向前摔倒在满地的饭菜上，比起痛，或许狼狈这个词语才比较恰当。
叶未白看着倒在地上的少寒。她不知是疼得、还是烫的脸色惨白，满头大汗，她脸上还粘在菜叶与饭粒，艰难地挪着身体想要站起来，但却浑身乏力，险些又摔回地面。
叶未白并无伸出手的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痛苦的挣扎。
“不要动！”可注意到叶未白眼神的少寒却是脸色微微一变，露出了甚至比刚才摔倒地上还要慌张的神色，“我自己来！！”
这几个字分明是倒抽着冷气说出来的，如此可以想象小女孩此时有多痛。
而叶未白却是笑了笑，笑容中半点温度也无，冷漠如冰。
“你放心。”他一字一顿，凝视着小女孩，“我不会帮你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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