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一天之前。
这几天,奥维尔一直在书房工作到很晚。他年事已高,再过半年,在皇家学院学习的儿子就要毕业回来接替他了;与此同时,新女王也将要继任。每到这个时候,保守派与革命派的明争暗斗都会进入白热化阶段。由于革命派的主张被所有女王明确定义为犯罪,因而局势对他们来说一直都是压倒性的不利。但不知道为何,革命派从来没有被彻底消灭过。处决了这一批,很快就会有新一批的革命派在某处诞生。
人们发现,任何被处决的罪犯,在成为革命派人士之前,都是完全没有犯罪记录的遵纪守法的普通公民。无论怎么审问他们成为革命派的理由,这些人只会说他们认同革命派的观点:魔法必将给国家带来灾难。
有传闻说革命派存在一个谜一样的领袖,孜孜不倦地在国家里四处“布道”,被此人说服的人都会义无反顾地加入革命派。但是没有一个被逮捕的人泄漏过任何关于这个领袖的信息。事实上,他们都没见过领袖的真实样貌。这让剿灭革命派的工作愈发困难重重。
今天,奥维尔又一个人坐在房间里,一页页地翻阅着来自各地的搜查记录,近来大部分的针对革命派的突击搜查都扑了空,一时调查都陷入了僵局。看到这种情况,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奥维尔是革命派中为数不多的知道领袖真实身份的人之一,但他并不完全认同“从根源上消灭魔法”的观点。他搜集到过很多关于被禁止的魔法的相关资料,其中包含了不少他非常感兴趣的内容。他打听到王城的皇家书库里会有更多有趣的内容,但是如果就这样下去,他此生是无缘见到了。“为了一睹未知的世界,我必须推翻女王的政权。”奥维尔若有所思地看向墙上的画,这也是他帮助革命派的理由之一。
突然,一份奇特的报告引起了奥维尔的注意。这份报告没有署名,写满了各种意义不明的字母。奥维尔明白这是来自革命派领袖的密文,翻译过来,其内容大致如下:
“女王再一次派出了‘信使’,根据分析结果,您被调查的概率超过95%,请提前做好准备。”
奥维尔反复确认了密文的内容,他紧皱眉头。“信使”一直是革命派最为头痛的对手,她们来自王城,据说是女王手下的亲信,能够使用强大的魔法,此外她们的人数、身份等一切信息均不明。她们神出鬼没,没人能掌握她们的行动,因此很多革命派的头领都被她们拿下。奥维尔不知道领袖是怎么得到这个情报的,不过他知道自己再次被“信使”调查只是时间问题。
奥维尔叫来了他的忠实部下,女仆长加雅,共同商议对策。
加雅走进房间,交给了奥维尔一份报告,然后说:“想必和之前一样,现在您只要一出门,一举一动都将在他们的监视之下,所以大人这段时间还是少出门为妙。”
“老夫可不能在此坐以待毙。这次‘信使’肯定不会跟我们讲什么道理,她估计会随手轰烂我家的大门,闯进来,狠狠地踢我的屁股,然后再把我丢到大牢里关起来。”
“大人准备逃出去吗?还是说要正面对决?”
“这次的对手……老夫有种不详的预感,肯定不是我们能对付得了的。还是走为上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的研究不能就这样功亏一篑。此外,我还有个不得不去的地方。”奥维尔瞟了一眼手中的报告,将它收了起来。
“那逃跑路线已经确定了吗?”加雅问。
他沉思了一会儿,拿出了城市的地图,指着教堂的位置,说:“女神官维欧丽特(Violet)肯定也收到了这个消息,只要我到了教堂,她必定有办法送我出城。”
“教堂?”加雅突然想起了什么,“这样的话,奥维尔大人,我有一个计划,保证能让您神不知鬼不觉地逃离这里。”
“哦?快说来听听。”
“之前在外面和姐姐聊天的时候,她告诉我……”加雅向奥维尔介绍了秘密的逃脱路线。
“到时候我们来吸引“信使”的注意力,为您拖延时间,您只要全力逃跑就可以了。”
听了加雅的计划,奥维尔的内心有些复杂。“你会被他们处死的,加雅,你也跟我一起……”
“不,没有我是拦不住‘信使’那样的敌人的。为大人献上一切,是我们这些仆人的荣幸。”加雅轻轻地将一只手贴在胸口,眼神中没有任何犹豫。“况且,我也并不打算就这么让对方轻轻松松地离开这里呢。如果还是像以前那样没用的敌人,大概之后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吧。”
那样的可能性也有,不过奥维尔还是放弃了劝说加雅,他不指望她能理解正常人的感情。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只要他下令,加雅可以为他毫不犹豫地牺牲一切,不求任何回报。他很清楚,加雅变成这个样子,和这个国家的“规则”有着莫大的关系,她只不过是因为这个“规则”而牺牲的千万人中的一员罢了。
为了不再遇见这样的事,奥维尔也只有更加坚定地走向自己所选择的道路。
“那……这个就交给你了。”奥维尔取出这个宅邸的钥匙,递给了加雅。“我去做准备了,保重。”说完便转身离开。
“我会好好保管的,有缘再见,奥维尔大人。”加雅将钥匙攥在手中,面带微笑地向奥维尔道别。
……
奥维尔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从容不迫地从教堂的仓库里走出来。他确认了这里没有其他人在监视他,于是他就大摇大摆地进入了大厅。这个时间教堂并不对外开放,除了工作人员,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和曾经的教堂不同,这个有六面墙壁的大厅是环形的布局,正中间有个台座,那是牧师站的位置,周围一圈是长凳,中心与正门直通的路上铺着地毯。每一面墙壁上画着几幅晦涩难懂的壁画,有些似乎是反映了古代人类的生活,有些讲述了初代女王的辉煌经历,还有的则看起来完全意义不明,像是作画者随心所欲的涂鸦,其中有一副和奥维尔房间墙上挂着的画非常像。
奥维尔走向了大厅的中心,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人正跪在那里,乌黑柔顺的长发从她背后延伸到的地面上。她双手合十,在对着什么做着祷告,像一尊雕像一样一动不动。
“你好,女神官大人……维欧丽特小姐?”
奥维尔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也许不该打扰对方,但是时间有限,如果拖太久,追兵也许很快就会赶来。
雕像一样的女性睁开双眼,站起身,转过头看向奥维尔。她带着面罩,只能看见她那对异于常人的眼睛:一只是正常的褐色瞳孔,而一只则是罕见的紫色,晶莹剔透,犹如一颗镶嵌在眼眶里的紫水晶。
“维欧丽特小姐,老夫需要你的帮助。”
“……汝为亵渎神明的罪人,尽早将汝引渡至地狱是我唯一能给予的帮助。”
“老夫从不担心自己会下地狱——我们已经在这里了,不是吗?”
维欧丽特用厌恶的眼神看着奥维尔,但没有反驳他的话。
严格意义上,维欧丽特并不曾加入革命派,虽然她会主动帮助革命派,但没有人知道究竟是她出于什么理由才这么做。事实上她讨厌革命派里的大部分人,包括奥维尔。
奥维尔也不喜欢眼前的这个人。他认为自己至少是个对未知抱有探究欲的学者,而眼前的这个所谓的信徒,只能用“她对自己的信仰有多虔诚,她的内心就有多疯狂”来形容。奥维尔不知道信徒究竟看到什么,才会拥有这样混沌邪恶的扭曲心理。
归根结底,这个国家的宗教基本上是信徒自发建立起来的,也被地方管理者认可。她们所信仰的东西,本质上是女王的创造生命的力量,而不是女王本人。信徒们感激这种神秘的力量(魔法),能保佑她们一代代传承下去,并祈祷这个国家能够永远生生不息,繁荣昌盛。
而深受信徒们爱戴的女神官维欧丽特,在极度地为这种魔法所折服的同时,内心深处却并不认同这种魔法存在的合理性。她不在乎革命派想要禁止哪些魔法,但创造生命的魔法是必须被抹除的。而这却是奥维尔最想要的了解原理的魔法之一。
但此时此刻奥维尔没有时间和她争论这些,他取出加雅最后交给他的报告,递到维欧丽特面前。
“我要去寻找‘蝶’,这一次我们已经探明了它的具体位置。你只要把我送出城就可以了。你若想的话,也可以和老夫一起去。”
“呵呵呵呵……”维欧丽特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当你凝视着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蝶’的力量,只会给这个世界带来平等的死亡,你所做的一切都只会加速你自己的毁灭。”
“至少我还有我相信的东西,只要能目睹那力量的真谛,我愿意为此献出一切。什么都不相信的你,是永远不可能理解的。”
维欧丽特仍旧只是嗤笑着,看都没看一眼奥维尔手上的报告。“‘蝶’无论拥有怎样的力量,也不会让我感到恐惧……”
奥维尔不可理喻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疯子,敢这么说的人,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她一个了。“既然如此,那你又为什么告诉我说要借助‘蝶’的力量?”
“我并不在乎它的破坏力,我只要它的影响力就足够了。告诉你实话也无妨,我要借此进入王城,然后杀死女王,断绝她创造生命的魔法。可能王城里所有的人都会阻止我,那我就杀掉她们所有人……啊,不过有一个人除外……”
听着维欧丽特说着如梦呓一般的话语,奥维尔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从建国开始,想要暗杀历代女王的人根本不在少数,其中甚至包括来自外国的‘间谍’。所有人都知道只要女王死了这个国家就会自然而然地灭亡,但是,从来没有人成功过。
早期王城并没有完全与外界封闭,隔三差五就有刺客潜入,据说有不少人都得手了,但是女王就是没死。有人说女王其实是不死之身,有神秘魔法的保护;有人说是刺客杀的都是替身;还有人说其实根本没有女王,王宫里人人都可以是女王。无论怎么样,来年的开国祭典上,女王还是照常对全国民众发表演讲,人们继续领养后代,国家也没有灭亡。
王城对外封闭以后,有消息称依然有革命派的刺客成功潜入过,但是因为一般人进去以后就无法出来,所以从来没有任何关于刺杀成功与否的消息。
就这样,“杀死女王”渐渐地在民间成为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的代名词,不过理所当然,这样的字眼被禁止在公开场合使用。
不过对于奥维尔他们这些革命派成员来说,杀死女王并不是他们的目的,他们只是想禁止魔法,并且通过推行发展其他方面的技术,来改变这个国家的现状。
“行了,你如果真的愚蠢到要去杀死女王,连我们也会去阻止你的。”
“那就连你们一起……”
“……别说傻话了,你不要的话,我就走了。”
奥维尔没声好气地收回报告,带着自己的东西向正门走去。
“那边、有警卫。”维欧丽特侧过脸,眯起眼睛看着奥维尔,“跟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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