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壁和神社幕几乎都落到地上了。”
顺着晓的话看去,地上果然已经躺着不少沾满灰尘的布幔,周遭的一切显然都很久无人打理,地面上所积攒的灰尘甚至足以显出我们的足印,但这也暴露出一个不合理之处——虽然供桌上的食物腐坏了,酒器也积了灰尘,但是那只金色的钟罩却洁净如新,甚至还在灯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毫无疑问,钟罩是我们需要进行下一步调查的对象,走到供桌前,在红毯上跪坐,俯下身子谨慎地观察起包围着钟罩的双蛇。左边的蛇头高高扬起,像是在警戒四周,右边的则微微前倾,张开大口露出毒牙。
我四下观察一番,却没有找到可用的线索,既然如此不如直接通过实践找出这个钟罩的异常。心一横将右手探到两蛇之间,瓷蛇没有作出任何反应,但我却无论如何都没法将钟罩拿起,仿佛它和供盘是一个整体,而供盘又与供桌紧紧相连。
钟罩的表面很光滑,想要发力将它强行拔起是不可能的,我试着对它进行旋转,这次却成功了,在我的作用下,钟罩非常平滑地逆时针扭了小半周,而我也赶紧将手抽回,我可不能在没有一点把握的情况下胡乱操作,万一误触机关绝对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晓也在红毯上坐了下来,我看了看她,然后抬起头。以木质的天花板作为画布,描绘着一幅巨蛇的画像,露出毒牙的大蛇在外,逆时针盘绕,收敛毒牙的大蛇在内,顺时针盘绕,两条大蛇构成的保护圈正中是一座云雾包裹的山。这幅一度被我忽视的图案说不定会是线索。
拜殿供奉的是水引的和魂,因此这里应该选择内圈的大蛇,也就是说将钟罩顺时针旋转…
带着这样的想法,我再次将手扶上钟罩,却发现已经无法将它顺时针转回,无奈之下只得作罢,向晓说明情况并征询她的意见。
“逆时针拧到底,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而且按照习惯逆时针是打开顺时针是关上,说不定这么做了就能看到里面的内容。”晓略微思考以后给出了她的观点。
照晓说的去做,随着“咔哒”一声脆响,双蛇钟罩与供盘分离,一股酒气随之涌出,在机栝相合的圆圈正中是一片用血色书写的便笺,在便笺下是一颗青色的蛇头。
“ちこく”,迟到。
黑色的火焰自便笺上升起,伴随着灼热留下黑色的焦痕,在原本假名的基础上刻下新字。
“じごく”,地狱。
油灯噗地熄灭,红毯下的地板突然消失,未能作出反应的我们一下就坠入了地面张开的大口中。失重伴随着危机感侵扰我的神经,情急之下我弓曲背部将晓护在正面,以求尽量减轻她受到的冲击。
预想中足以致命的冲撞并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紧跟在闷痛后的身体泡在柔软被服中的饱满触感,四周陷入漆黑,只能从洞顶看见从外界传来的暗淡漫射光。
在晓从我的怀里爬出去后,我也慢慢地起身,拍开发脆碎裂的缓冲物粘在身上的残骸后,我开始观察周遭的情况。这是一处竖井结构,根据墙壁的触感可以确定这处空间的四壁都由砖石构成,我们的落点是竖井正中的一团事先准备好的缓冲物。不知是为了向我的保护道谢还是别的什么,晓跑到我身边小小地蹭了一下。
“魔王殿,这里有人住过。”她的双眼放出金色的微光,伸手指向竖井的一角,“有书桌。”
眼睛渐渐适应昏暗环境后,我也能够较清晰地看见角落里的矮机了,上面还摆放着笔墨用具以及已经散掉的竹简,显然曾经被用于办公。这么说来,我们落地时撞进的很可能是这里过去使用者的寝具。可是,直到现在才出现的生活迹象更加让我感到困惑——这里的人们都去了哪?又是为什么离开的?
“以前有绳子可以通到上面。”晓从地上捡起一截已经老化发脆的麻绳,还没来得及展示给我看后者就断成了两截。明明风吹日晒之下的切麻纸垂都保存完好,为什么屋檐之下的麻绳会变成这样?这片区域的时空并不能用常理来理解。
“从这里上去至少有十米,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要挖出一个这样的空间…”
在我抬头望向外界时,晓摸到了矮机边,尝试阅读竹简上的内容,但还是受光线条件所制难以如意:“魔王殿,我们得找到照明的东西。”
我对她的建言表示赞同,在这底下很可能有大量能够揭示故事背景的材料,但是没有充足的光照根本无从阅览。不过,要从这闭塞的地下离开本身也很成问题。另外,这样狭小的空间的确会让幽闭恐惧症者不适,但也远远称不上是“地狱”,黑火烧灼出的文字到底意味着什么?
“如果每次都要用绳索进出太费劲了,一定还有别的出口。”晓说。
我点头,要继续调查就必须将拜殿供盘里的青蛇头也纳入考虑,现在三条蛇的尸段都已经出现,显然意味着它们会在什么地方起到作用。
四下看了一圈后,我将目标锁定在书架上,其上堆积了大量卷轴,翻开以后却发现大多都空无一字,很可能只是为了遮蔽视线而放置。我让晓过来帮忙,两人合力一同将书架推开,其后果然有一张黑洞洞的大口,那是一条硬生生从墙壁上敲出的洞口,其后是一条不知通向何处的隧道。
我原本还在犹豫是否应该进入这条状况不明的隧道,但晓的惊呼很快就让我明白我们一直都被牢牢掌控着,只要我们踏出新的一步,就不会有踟蹰不前的机会。竖井的上方出现了大量人面蛇,在昏暗的环境中,它们的样貌清晰可憎,鼻样突出下的嘴就像在笑一般向下弓曲,瞬膜不时在几乎完全被眼白占据的眼睛上滑动,唇中吐出的蛇信也释放着危险的信号。
根本没有思考的余地,我抓起晓的手腕就往隧道的深处赶,两人的脚步声在深邃幽静的地下空间中回荡,脚趾受到摩擦的痛感早已被抛诸脑后,没有功夫去考虑体力,也没有勇气回头去查看身后连续不断的“啪啪”声究竟带来了怎样一副可怕的景象。
肉眼已经完全无法感知周围的状况,只有身体的疲惫能够证明我们一直在跑上坡路,凭着秉性往前跑却难免会撞上墙壁,在晓发出悲鸣的同时,我的小腿也猛地一痛,狠命一跺脚接着向前用更快的速度猛冲,终于是在不见五指的情况下冲上了一截向上的台阶。
脑袋被狠狠地撞了一下,在被疼痛和紧张击溃之前,我探出手向前一摸,楼梯还没有结束,这就意味着…
“啊啊啊啊!”顶着腿上不断缠上的冰凉,大吼一声为自己鼓气,用将腰部发出的力量通过肩膀送向手臂,狠命向上推去。
原本压在上方的石板被猛地掀开,光线的突变让我的双眼感到不适,但脚步显然不能因此停止,乘着人面蛇被强光惊扰,我让晓先从地下离开,自己也紧随其后。
我们腿上缠绕着的黑影像受到刺激一样抽动着脱开,快速通过石板下的口子返回地下,但却依旧将头部朝向我们,仿佛随时都会发起进攻。
我和晓连连后退几步,和人面蛇保持足够的距离,似乎是对对峙感到厌倦,人面蛇纷纷从地表附近离开,回到了地底深处,而我也不敢靠近石板下黢黑的洞口,身体从极度恐惧中恢复过来,全身的肌肉都像麻痹了一样使不上力,我靠着身后的天然石缓慢地坐下,而晓也和我采取了同样的行动。
地道的出口似乎是个庭院,那块石板藏在天然石之间,上方很可能曾用植被掩饰,显然是条精心设置的密道。
但现在我们没有太多心思去管密道的事,在地下的时候逃跑不及,我和晓腿上都遭到了怪蛇的啃噬,虽然说不上血肉模糊但也绝对不是小伤。密集的人类牙印扣在我们腿上,留下瘆人的伤口,之前一度被忽视的疼痛一口气全部涌了上来,我甚至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在极度的疼痛中,我蜷缩成一团,失去了意识。
…
“魔王殿…魔王殿。”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感官被耳边的轻声呼唤重新激活,睁开眼时看见的是一片血一样红的天空,令人不解的是,这片血红之外依旧为千斤重的乌云所霸占,仿佛有什么力量将乌云挡在了外面,使得这片土地与外界失去关联。
深吸一口气,我爬起身子,腿下盖着的血迹已经干涸,伤口似乎也已经恢复。
“要晚上了。”短暂的恍神后,我锁起眉头,说。
晓没有回应,只是拉着我绕到自然石背后,跃入视野的景象让我一时陷入无言。
大片大片的曼珠沙华构成了红色的海洋,其色彩之浓烈让人无法分辨究竟是残阳将它们染红还是它们染红了残阳,没有边界的彼岸花海就像延伸到了天空中一样,花海中包裹着一眼泉水,围绕泉眼形成的澄澈的池塘倒映着天空,如同一块镶嵌在红色绸缎中的红宝石,洁净的泉水从地势较低的地方逃逸,汇成一条流向山下的小溪。
庭院中的树木上仍旧有着注连绳,说明此处也在神域之内。晓拉着我踩过由青石板铺设的道路,一直来到庭院之外,石板路在此分岔,另一条分支直直通向一幢被毁的建筑,残骸的状况不佳,显然已经遭受了非常久的日晒雨淋。
“那是本殿,神体所在地,神大人栖息的场所。”晓说出这句话后,我们都陷入了沉默。
顺坡势而建的神社,明明在门楼处能望见拜殿,却根本见不到最重要最神圣且居于最高处的本殿的影子。说到底,狛犬为什么会被砸坏,楼门的门闩又为什么会断成两截呢?焚毁本殿,对神明最大的不敬和诋毁,究竟是什么人为了何种目的这么做的?怪蛇的存在是否也与此有关?
我将视线从本殿的废墟上让开,垂下眼重新审视暴雨摧残下的神社。
在风雨中等着倾覆的日子到来的孤独建筑,无声地静立在这个被**包围的孤岛之上。将视线投向更远的地方,如同水银样沉重的湖面早已没有了人类生存的痕迹,曾经活在村庄里的人们到底经历了什么…这片灰暗的天空真的是他们想要得到的吗…?
…
“您设置在八点的唤醒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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