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扬头朝那个方向淡淡地撇了一眼，见怪不怪地说道：“哦，是影蚀啊。”
“影蚀……”
秦未小声地重复念着这个词，确定从没听胡树宇和苏小小提及过。
只是不清楚胡树宇他们对镜城啊、影蚀这些了解多少。
可笑的是他来了这么久，一直都懵懵懂懂的。他的“领导”和“同事”看着不靠谱也就罢了，今天竟然是由一只来历不明的乌鸦来给他做入职培训。
秦未抬眼瞧了它一眼，越发觉得这只乌鸦的来头很不简单。
或许他想要搞清楚自己能力的事，问这只乌鸦还比较方便些。
秦未的心思活络起来，便开始跃跃欲试。
他问：“影蚀是什么？”
乌鸦并不急着搭话，而是跳了两跳，从椅背挪到了扶手上。
它刚刚站稳，丘比特喷泉便再一次涌出巨大的水花，被它刚好躲开。
它这才说道：“简单来说，就是一种自然现象，就像刮风下雨一样常见。”
乌鸦止住话茬，瞥了秦未一眼。
那眼神有些揶揄，透着几分不怀好意。
地面的颤动还在继续，“轰隆轰隆”的声音仍兀自从远方传来，毫无节奏和规律可言。
如果说能和“自然现象”这四个字搭上边儿，秦未能想到只有少数几个耳熟能详的自然灾害。
更何况，以这只乌鸦表现出的尿性来说，一定不止是单纯的“自然现象”这么简单。
果然，乌鸦补充了一句：“当然，这只是对于镜城而言。”
听出它话里有话，又在故意卖关子。秦未不想浪费时间，只想尽快搞明白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他最近常跟苏小小在混在一块，对于怎样从一个傲娇戏精那儿顺利套到想要的信息，多少还是具备一些经验的。
说难其实也不难。只需要适当抛下你的羞耻感，满足他们秀出真我的欲望就可以了。
秦未十分熟练地露出懵懂又好奇的表情向它讨教：“我知道，按你之前的解释，这个……影蚀？是叫这个吧……一定和现实世界也有关联对不对？”
乌鸦一边满意地点了下头，一边用有些费解的语气抱怨：“我真搞不懂，你既然什么都不记得，到底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秦未觉得它这话说得不合逻辑。他认为自己来到这儿多半是胡树宇的锅，和他记性不好扯不到一起去。
“我虽然记性不好，但最近的事都还记得。”秦未干巴巴的反驳了一句。
乌鸦显得不置可否：“你明明都不记得是怎么进来的。”
秦未无可辩驳……还真被它给说着了。
乌鸦尽情的奚落他一番，心情显得明朗极了。于是好心情的主动给他解释说：“之前和你说过了，镜城是现实世界的缩影，那么毫无疑问，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和外面有关系。”
秦未点点头，这一点他当然也想得到。问题是，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联系，是他想要确定的。
乌鸦接着说：“外部世界所发生的一切事实上都是有迹可循的。我们姑且先将现实世界中发生的各种事件和现象称之为‘业’。唉，这个‘业’我要怎么跟你解释呢……唔……你可以将它理解为构成事件或者现象的各种因素。
“每一种业都有一个汇聚和成熟过程，这个过程嘛，你在现实世界里是观测不到的。而影蚀就是‘业’从汇聚到成熟的一个完整过程的演示。它在镜城中显现的是哪种状态，投射到现实世界中就是相对应的现象。”
秦未觉得自己似乎懂了，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提了一个小小的建议说：“能不能说得简单一点？”
乌鸦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比方说，有一天你正在走路，被从楼上掉下来的花盆砸裂了脑壳……”
它还没说完，秦未的脸就黑了。
这故事他听着耳熟。
乌鸦继续解释说：“你想一下，这件事真正实现需要你这个人在那个地点走过，而你的头顶又必须刚好有个花盆，那么这个花盆为什么会在那里，是谁放在那儿的？
“这个花盆又因为什么原因掉了下来……可能是风吹的，也可能是一只猫，它在路过的时候碰倒了它……所以你看，各种事情在发生之前都是有迹可循的。
“我说影蚀是一种自然现象并没有骗你，至少在镜城中是这样的。而对于现实世界来说，它就是把构成事件的各种因素集中在一块儿呈现出来罢了。”
它说完便不再理会秦未，让他自己去消化理解，转而梳理起羽毛来。
秦未想了想，钦佩的点点头，转身撒腿就跑。
吗的！
说的那么有文化，还不就是蛮蛮的预知梦开始了！
秦未一头扎进迷雾之中，浓重的雾气使他的呼吸也窒闷了几分。
奔跑时带起的风搅得白雾不断的翻涌起来，秦未被裹在其中，只觉得仿佛置身于仙境中一般，充满了不现实感。
从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中夹杂着十分细小的声音。
像是轻轻的吟笑，又似缥缈的呓语般在他耳边回旋，似乎想勾召他往迷雾的更深处行去。
秦未几次停下脚步去细细分辨风中裹夹而来的声音，可每当他侧耳聆听时，这声音却又尽数消弭，觅不到丝毫的踪迹。
秦未只好把那声音解释为一种幻觉，不再理会，继续往震颤的源头跑去。
——当下还有更紧要的事在等着他。
秦未跑了许久，已经忘了去分辨方向，只顾着循着“轰隆轰隆”的响声往前跑，这一路上竟然神奇的没有撞到任何东西。
秦未一时还想不通这其中的道理，但心中有大概也有些许的猜测。
按之前那只乌鸦所说，如果镜城真的可以将各种条件、元素单独抽离出来的话，那或许与事件无关的事物就不会出现在镜城里，所以他才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这似乎也是说得通的。
可那个和天玺广场一模一样的地方又是怎么回事呢？
难不成与这次将要发生的事件有什么关联？
还有，那只到处都透着古怪、神秘的乌鸦，在这事件中……在镜城中又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短短这么一会儿，他收获了很多很多以前从未接触过的信息、概念，以及……世界观。
使这一切看起来像是在做梦一般。
可秦未知道，自己了解的还是太少太少，所以他此刻只能被动而盲目地追着跑，且连自己追的是什么都不清楚。
秦未顾不上思考太多。他一路想东想西，回过神儿来发现自己正“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觉得疲累不已。
那“隆隆”的巨响就在不远的前方，越发的振聋发聩；地面的颤动使他脚底发麻。
秦未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放慢速度缓步往前走着。
同时他心中不禁微微震撼。
到底是什么事情，会有这么大的声势？
又走了许久，他的呼吸和心跳已经恢复正常的频率。
秦未发觉空气中的雾气逐渐稀薄起来，不远的前方有数道身影在雾气中影影绰绰的晃动。
他知道，那便是“源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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