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
无尽的雨,冰冷地降落在那黑色的人间中,广阔的天空微寒死寂。淅淅沥沥的雨滴打落肩头,顺着锁骨轻盈地滑下它优美的弧度。寒风呼啸着冲破心扉,把脸庞刮得生疼,细细密密的雨滴汇入水流间,忽而溅起透亮的水花来,然后便与雨水交融,悄悄潜入那永久的呢喃里。
瘦弱而又显娇小的女孩,一身哥特系的连衣裙裹在身上似乎有些单薄,那深粉色的长发耷拉地垂在身上,她的头顶却戴着一顶宽边大檐尖顶帽,帽檐下的阴霾将她的瞳孔遮得严严实实。她一手持着一把哥特式的雨伞,红色与黑色的褶皱层层交叠,银白色十字架悄然挂于伞上,又却像是在警示什么一般,血红的宝石骤然镶嵌于十字中央,仅仅留下了血色的孤寂。
而后站着的是个墨绿色长发的矮小女孩,此时的她披着她破烂的风衣,那把巨剑被她毫不用劲地挥来挥去,长发清爽地梳成马尾,可她却有好像是执拗地站在雨中,水珠点点悬于丝缕长发间,粘稠地贴于脸庞上,那被雨水所浸湿的衣物隐约显露出本来就平坦的身躯,暗绿的眼眸冰冷地注视着那已死的少女,其中竟似乎毫无同情存在。
“呐,西雅小姐,不要乱来。”修长的红发触及大腿根部,似乎很久没细细修剪过的样子,缕缕长发又像是刻意一般地遮掩住眼眸。宽大而裹着紧密的黑色法袍,周边有些残破,悄然显现出狰狞的裂痕,那厚实的黑帽将晨曦的长发尽裹而去,只有少数发缕垂于身前,那手持的红色雨伞因风力的呼啸而在手中摇曳着,雨水滑落伞缘汇成长长的水帘。清爽的女声骤然发出,带着淡淡的成熟气息,晨曦站在雨中,像是在担心什么地望着阿丽西雅发出告诫,“受凉就不好了。”
“不需你的关心。”冰冷地一口回绝了身边少女的话语,阿丽西雅微微嘟囔起嘴,略带婴儿肥的脸庞或因幼儿的身体而泛起浅淡的红色,丝丝雨水滑落额头,不一会儿便落入衣襟,带来一丝微寒。矮小的身躯在雨中似乎又像是颤栗,可她却硬是逼着自己站直起身,看似悠闲的挺立于夜空之下。
黑发的少女,似乎早已失去了呼吸,那双眼瞳微闭着,一身黑白花色的女仆装早已沾染上了渗人的血液,却又被雨水所洗刷,使周围的水流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色彩,让人不禁想起死灵城镇边上的那条血色的冥河。洁白的猫儿依旧舔舐着少女的脸庞,好似想将少女唤醒一般,随而发出苦楚的哽咽。
“该走了。”雪凌淡然地提醒道,空灵而沉重的声音仿佛唤醒了二人的心来,她血红的瞳孔悄然现于黑暗之中,若有若无地望向那早就死去的女仆。雪凌顺即提起雨伞,轻盈地在雨中迈起步子,冰冷的水花兀地溅起些许,随后扰乱了雨水的汇集,使那水帘变得支离破碎。“她已经死了。我们无能为力。”她低声说着,只是摇了摇头。
“可就留她和那只猫一起......”晨曦似乎有些迟疑的样子,她成熟的女声不算细嫩也不能算是沙哑,其间似乎藏起了丝丝不解,但是随而却被无比的疏离所掩盖去了。红发将眼瞳所掩盖,只显露出那血色的一角,黑色的长袍慵懒的裹于身上,似乎能看见其中的洁白衬衫及是长长的阔腿裤来。
“管什么呢,先回住处才是正事。”阿丽西雅不耐烦地喃喃着,暗绿色的眼眸中乍然显露出阴冷的锋芒,她的风衣随与雨水紧贴在身上,浸透衣襟的凉意渗入骨髓,可却没有战胜她的坚毅那般,她的背仍然笔挺笔挺的,那身子于是便在黑暗中前行而去,置于身后的巨剑晃荡着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与此同时,就于黑暗的角落,独自一人的少女轻巧地躲避在围墙后头,一身华贵的白裙却沾染的些许泥水,此时此刻变得脏乱不堪。那卷曲的金发置于面颊两侧前,这时候湿漉漉地耷拉下来,同色的眼眸默默注视着那死去的少女与猫儿,其中似乎藏着悔恨与错愕,她似乎将要说些什么话语,一刹之间却又陷入沉寂。
待彼方不再有了声响,少女颤颤地从墙边露出眸来,金瞳依旧望着那个少女,骤然缩小的瞳孔正在战栗着,甚至是她整个身子都直发着抖,不知是因惧怕还是只因为寒冷。她蹑手蹑脚地向那死去的女仆走去,可又不免溅起了地上的泥水,将那**的小腿染成一幅脏乱的情境,淤泥与水花在身上画出了奇妙的形状。可她又也许是因长期的娇生惯养,那身体失去平衡地在雨中颤动,虽然突兀地倒在地上,膝盖上好似擦破了皮,泛起淡淡的淤青。
“呜。你……你不会真的死了吧?”兀自发出刺痛的呜咽声,及还言出那不明意味的问询。那大小姐一步步向少女爬过去,那身体支撑不住地倒在地上,可继而竟又再一次爬起。她冰冷的手触碰到了少女的腿部,却猛然激灵一下,慌忙地将手缩回,脸上呈现出惊恐的表情。好冷,这已经是具无法挽回的死尸了。她似乎看到了什么,像是在尖叫似地言了一声,“是猫!她的猫吗......”
“喵呜。”那猫儿似乎察觉到了少女的临近,碧蓝的眼瞳扑哧地眨动着,毫不畏惧地望向眼前这狼狈的少女,嘴里停止了舔舐的动作。它轻盈地跳下亡者的身来,优雅地走到眼前少女的眼前去,那双眸子如同大海般湛蓝,洁白的大尾已被雨水所浸湿,耷拉地在雨中晃动着。
“我记得,她叫你,小西。噢,还真是个老土的名字。”少女似乎完全没顾上跟前的伤,她忍着痛楚强笑着,嘴角却不知为何隐现出一抹似为真诚的微笑,那双金瞳紧紧窥视着那猫儿。当看到猫儿碧蓝色的瞳孔时,她仿佛是被什么东西所迷惑了一般,要去做什么决定似的重重地一点头,然后将猫儿拥入怀抱中,同时喃喃自语道,“从此以后,你就叫西尔塔吧。你将会是我梦娜的唯一陪伴,我们形影不离,懂得我的也只有你。”
“诅咒什么的,都无所谓。”她突然笑了笑,更是抱紧了那只猫儿,不顾身上已经湿了个透顶。
似乎感受到了那温暖的触感,西尔塔欣喜地发出“喵呜”的愉悦声音,同时不断在梦娜身上蹭着,碧蓝的眼眸如海洋般深邃,它随而舔舐了一下梦娜的脸庞,像是默许了她的话语。那耳畔像是回响起了什么声音,以及急促的迈步声使她突然生惧,梦娜慌忙抱起西尔塔,肮脏的泥水已然浸湿白裙,她紧张地向远处狂奔而去,躲着宅院中的仆人,折转入那昏暗可怕却又如此熟悉的豪宅中去。
“混账东西,竟敢带……带猫来宅院,还弄得脏兮兮的,像一个贵族吗?!”扭曲的声音中略显气急败坏的愤怒,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清脆的回音,倏忽响彻在了走廊之中。那留有尖锐指甲的五指,手心顿时因用劲之大而呈现出通红的颜色,贵妇人抹着厚重**的面容扭曲在一起,那牙紧咬着同时带着几分厌恶,鄙夷的眼神里竟许是藏着畏惧,但那嘲讽的话语再次现于口中,把那突兀的情感深深掩藏,“我不想再重复了,你只是我和一个卑微奴仆的孩子,假若事情败露,我们都不会好过的!另外,猫……那只猫……会诅咒我们全家人的!”
与此同时,少女怀中的猫儿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动静,即刻慌忙地逃窜下少女的怀抱中,那洁白的毛发在黑暗里显得格外明亮,此时此刻就像是个不灭的幽灵。那声猫叫彻彻回响,猫儿碧蓝的眼眸紧紧盯着那大小姐,像是在表达着什么含义般,同时它又快速躲避入阴霾之中,消失不见了踪迹。
“对,对不起,母亲大人。”梦娜微微低下头,肮脏的双手将身上已沾染大片淤泥的白裙提起,行了一个贵族的优雅礼节,那浓重的淤泥从而流淌下裙角,在大腿上映下了夺目的水花,可她就这样静静地站着,心脏在心窝中的重重打击促使她不安起来,此时的时间仿佛就此凝固,只可从房间中央钟表不停息的跳动声中来判定时间的真实流逝。
“快去换衣服吧,在老爷来之前必须做好,要是你在出什么的岔子,别怪我......”贵妇人尖利的声音仿佛刺透的眼前少女的耳膜,可其中却不自觉地减少了几分刻薄,带着不明的心软,走廊中回响起少女“是,是”的回复声,以及慌乱的沉重脚步。可随而她的声音突然加大,像是在刻意提醒,“如果你找到那只猫!就尽快把它处理掉。”
“……梦娜会做的,母亲大人。”她的声音压得很沉,其中不藏任何情感,冷得如同坚冰一般。然后,梦娜转身离去。她知道母亲为何如此敏感,但是她也并不明白为何他们这个大家族会因为一个诅咒而变得人心惶惶,甚至真的对此产生执念,一次又一次地怀疑着诅咒的将至。十多年前那位修女曾预言过这个宅院会被猫所毁灭,可这个无稽之谈却将所有人都束缚住,甚至惶恐地去等待着最终覆灭的那天。
某种意义上,她选择了背道而驰。
梦娜很快就找到了那只猫。可如果说是找到,倒不如说是猫自己寻到她的。
她独自一人躺在那松软的红棕色沙发上,原本肮脏的白裙早就换成了淡紫色的礼裙,可却更显出了繁杂的笨重。洁白的猫儿安然躺在梦娜的怀抱内,它悠闲地轻叫一声,房内巨大的表钟正不间歇地跳动着发出微微的轻响。最终的最终,梦娜并没有处理掉这只猫儿。
“西尔塔,你以前那个主人,很幸福对吧。”梦娜喃喃自语道,金眸自然地望着天花板看去,似乎并不怎么祈望怀中的猫儿能回复自己,然后,她又再次陈述着自己的话语来,“当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我就这么认为了,我很嫉妒她,很嫉妒她一直都是这么的快乐,而我却......”
眼中似乎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影子,是那个名叫爱葛莎的女仆,身穿黑白相间的女仆装,黑色的直长发披散在身上,眼睛兴奋地望着那湛蓝的天空。她手中持着一把长柄的拖把,正卖力地将地板拖得光滑,熠熠生辉的眼中似乎还带有着些什么,或许是自己所不曾有过的幸福。
“她有幸福,而我却什么都没有,我嫉妒她,我想要让她不好过,所以就处处刁难她……但是我不明白,为何她为了你会做到这种地步,明明只要老老实实当一个女仆......”梦娜的声音骤然增大了几分,从中带着深深的不解以及愤恨,金瞳中在一时竟出现了迷惘神色,“为什么,她这样逃有什么意义?只因一个你,那家伙,那家伙就这样丧去了自己的性命!”
少女发出深深的哽咽,其其中却隐约传来一个声音,是极其微弱而扭曲的声音。“其实,我好想,好想和她成为朋友,拥有人生中第一个……不……是第二,第三个朋友啊。呜,爱葛莎。”
“如果……猫的诅咒是真实存在的话,你能带给我自由吗?西尔塔。”她悄悄问询着,抓起她的枕头,任随那只枕头将她的眼睛死死蒙住。只听闻到那一声猫叫,似是在回应着她的话语,可随后却又归为沉寂。梦娜从黑暗中窥出一只眼来,但那猫儿早已不见了踪影。只能看到那海水般碧蓝的颜色,在瞳孔中悄悄晃过。
几日后。昏暗的房间中不时传来猛烈的喧嚣声,只见贵重的长桌已被用力掀到地上,折断了那细长的一角,那摔下的茶杯及是茶壶也已支离破碎,红茶顺着碎片的间隙中流下,将暗紫色的地毯沾染成了更为诡谲的色彩。
“母亲大人......”梦娜慌忙地站在一旁,金瞳望着眼前的一幅混乱的场景呆滞地愣住,那嘴中不断喃喃着什么话语,她刚想上前去安慰她的母亲,却被狠狠拦到对处。那贵妇人的双手颤颤着抱着头,衣衫已是杂乱,她化着浓妆的脸庞此时却扭曲地呈现出惨白的颜色,眼帘低垂着埋入昏暗中去,尖利的指甲渗入肉中,那身子落魄地瘫倒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尖叫着,“老爷,老爷他,运货的船遭了海难,我们的家产,家产......”
“是……是猫!一定是猫干的,没错,没错,是猫的诅咒!”贵妇人颤抖着重复着这句话来,原本华美的衣物此时却是多么的杂乱,她竭尽全力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对着身边的少女怒斥道,“出去,你给我出去,别想夺走我的财产,别想踏入这宅院一步!”
“可是母亲大人......”可那声音却被粗暴地打断了,梦娜发觉自己被握住了一手,那疯女人举起了茶杯的碎瓷片,狠狠地划在她的手臂上,生疼生疼的,让梦娜痛得无法睁开眼睛。
“是你……没有处理掉那只猫吗?!”她的母亲尖声叫着,扭曲的面庞让人想起《呐喊》里呼嚎的鬼魂,可是在顿时间,那母亲的神色却变得古怪、惊诧而万分恐惧——她看到了猫儿碧蓝的眼睛,像幽灵一样,冰冷的、仇视的,甚至是怜悯地凝视着她,家仆尖锐的惨叫声响彻着脑海里,被突如的火舌所覆灭去了。
“那只猫……是猫把蜡烛打翻了!这,这是……是诅咒!”
梦娜在慌忙中抽回了手,她只看到那手上被撕裂开硕大的伤痕来,尚还淌着鲜红的血液。她的母亲呆在那里,似乎是被剥去了灵魂般的,愣愣地凝视着昏暗的角落,火舌张扬地从四面窜出。梦娜已经顾不上这一切了,她拉扯着她的母亲,浓烟已经蒙蔽了她的视野,让她分不清方向。可她只得硬着头皮,朝着记忆中的方向前行着,跳动的火舌几乎要烧着她的裙子,这时候她却看到了猫。那是洁白的身影,从角落轻盈掠过。
“西尔塔!”她尖叫出声,一边搀扶着她的母亲,一边寻着那猫的身影,妄图找到真实的路。她听到了仆从惨叫的声音,听到了她母亲无数次的低喃,绕过了火舌的侵袭,任随手臂的血液染红她漂亮的长裙子。最后,梦娜看到了那猫的眼睛,是极其美丽的碧蓝色,就和故时友人所说的大海一模一样。她还听到了那悄悄的猫叫声。
烈火毁灭了这个宅子,正如诅咒中那样。
这是一切的开头,跟随着那只猫,她们最终逃出了这片火的刑场。梦娜扶着她的母亲,倏地往身后望去。眼前顿时是一片火红,暴烈的火舌张牙舞爪地蔓延至湛蓝的天空,给天空染上了肆意的红色,自己仿佛仍还置身于火海中,火舌的跳动刺激着她的眼睛,耳畔不时回响出凄厉的惨叫声,甚至让她以为自己体验到了心脏贯穿的痛苦。她忘记了手臂的伤,此时只能颤抖的瘫倒在地上,金瞳没入昏暗之中。
一切已经结束了。
“这就是猫的诅咒吗?”她低声喃喃,或许是妄想寻找到所谓的解脱与自由。
她再也听不到猫的叫声,亦是找不到那猫蓝色的眼睛,仿佛这只猫儿本来就未存在。
或许这并不是诅咒……而是一切的开头。梦娜突然意识到了这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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