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寒笙的年纪真的很小，小到连她自己都岁数没什么概念，未来什么的对她来说都是很远很远的事情。
本该无忧无虑的年纪却一不小心被下山游历的仙师发现，惊喜的带回了出云暗中雪藏，也不知是走运还是倒霉，好在她也不觉苦恼，小孩子的眼中对世间万物都充满了兴趣，心境也更加通透澄净。
幻阁里收藏里外门粗浅经书小萝莉只看一遍便过目不忘了然于心，同样的吐纳调息她事半功倍，蹦蹦跳跳就胜过旁人负重前行，这就是天赋。
有些事，天生便羡慕不来，也有些事，天生便怨恨不得。
如此澄明的一颗七巧玲珑心支天炎忱上一次见是王都那个柔柔弱弱的善良妹妹，若不是如世人所说遭了天谴，在雩兰采的教导下莲华的成就未必就会差了江牧青。
一步之差，天渊之别。
但世间大多数人还是如山间困惑的少年少女一般，无甚出奇，这没什么好纠结的。
修行一途本就是一己之争，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要是和弄出宁丘三榜的无聊之人一样天天比这个比那个才是故步自封永无止境。
这个道理，支天炎忱是在寒竹峰的山洞里想明白的，足足花了六年世间被从断风台上赶下来六次，他才学会无视周遭的各异目光，不再抱怨天地不仁厚此薄彼。
所以他从前是真的很笨很笨，同一件事要花数倍的苦功才能和普通人平齐，更别说那群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
比起那小瘸子来这小只萝莉差在了圆融如意的经络百脉，但柳寒笙天赋异禀不假，悉心调教便是下一个月曦君，这也更说明分了她和他一点都不像，哪里都不像。
无名第二？
可笑至极.......
这段宁静时光让支天炎忱想起了很多过去的往事，一些他本以为都忘光了的痛苦回忆，现在回想起来恍若隔世，很是有趣。
不，是真的隔了一世。
寒竹峰上扫地的哑巴不见了，从前练剑的僻静山洞也被当日出关时的异象掩埋，无名留存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越来越少，可支天炎忱越来越坚信雩兰采阴差阳错指引自己的道路是正确的。
不是因为峥嵘剑阁和巅云剑阵，而是那颗锋芒毕露却仍有瑕疵的剑心就是在这里磨损出了瑕疵，解铃还须系铃人。
停留此间的最后一日清晨，支天炎忱照例在天色未亮破晓之前出门，那一剑不论狂风暴雨还是电闪雷鸣也都雷打不动，所以才有着水滴石穿石破天惊的威势。
足足
外门弟子包括幽姬在内均以为砚尘终日无所事事，仅仅是因为这个时候他们压根还没起来......
无知便是世上最可笑的偏见。
可有一个人是例外，被首峰掌教真人偷偷开小灶的柳寒笙，她听取老爷爷的话每天天没亮就步入竹林感知昼夜交替一刹那的日月精华，目前随无卵用，未来却大有裨益。
说来也奇怪，竹林深处偶尔会传来金铁交鸣之声，寻声望去，小萝莉总能碰见一个比她更早的怪人。
被其他师兄弟调侃为废人的砚尘。
那时支天炎忱已经挥完日常一千剑，他无法修炼，便只能练剑，省去了不少功夫，每每无聊便抡起拳头打铁，以凛然意志磨砺剑中灵蕴。
木头脸老师教授的灵锻之术他从未落下，如今已算小有所成，最大限制仍是自身灵气全无，剑体锤炼缓慢。
月曦君最为世人所惊艳的便是不假外物只以弹指轻扣即可将剑胎塑造成型，几起叮叮当当如环佩交鸣，宛如在弹奏一首乐曲，轻拢慢捻抹复挑之间就将以己身为炉造化灵剑，优雅至极，酷炫非凡。
支天炎忱就没那么潇洒了，只能以拳抡锤，最开始砸得手臂皮开肉绽剑躯也是纹丝不动，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勉强能撼动一两次，直至今日已是拳拳嗡鸣回荡竹林。
坚韧的体魄也就是这样锻炼来的。
东都一年，最令月曦君满意的是除了嘴上圆滑散漫之外，这小子没有放弃过哪怕一次，就算明知收效甚微进度缓慢，终难有所成就。
数月以来，擦肩而过无数次的柳寒笙突然顿足林间，闭上了眼睛，从那奇特的打铁节奏中听出微妙韵律，似是有所感悟，正细细咀嚼。
支天炎忱怔了怔，首次抬起头看向那个连云袍都不太合体的小丫头，忍不住暗赞一声。
这等低微境界就能听出天人之音，此女，日后.......必成大器.jpg！
柳寒笙睁开灵动双眸，灵光一闪尔后再度消失，无迹可寻，小脸上怅然若失，可一想起自己居然能从一个废人身上悟出了点什么，便觉得有些滑稽。
于是她禁不住好奇，第一次靠近了竹林深处，接着微黯天色细细看去才发现，林间怪异不止是**上身大汗淋漓的英俊少年，周遭每一根粗若房梁的坚硬青竹上均刻画着密密麻麻数之不尽的整齐细线，好像小刀划过一样。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大哥哥未免也太无聊了......
柳寒笙摇摇头，却没有发觉每一道划痕均是同样深浅角度，仿佛复制投影，细思极恐。
发于牵机，止于纤毫，收放自如还不是一个天才儿童目前可以理解的境界。
“大哥哥，你在干什么？”
“铸剑。”
支天炎忱微微一笑，也不扭头，专注于面前那柄过分宽长的无锋剑胚，剑身巨大通体黝黑，光是看着都很费劲，也不知什么样的人才能挥舞自如。
小萝莉“哦”了一声，踢了一脚石子，似懂非懂，倒没见过有人用肉身打铁的。
“那你能帮我铸一把剑么，我听说断风台下剑炉之壁上插着很多通灵宝材，就是不知道到时候该怎么挑，内门弟子的佩剑都是那里来的。”
支天炎忱手臂一滞，哑然失笑，其他外门弟子只要得到一柄剑胎认可便可升入内门离开这个鬼地方，可对柳寒笙来说的确是任她挑选。
“剑炉里的灵胎都是五峰首座云游四海收集来的，虽然珍稀却也算不得天材地宝，不然也不会被他们这种境界的人轻易得到，给你一个建议，什么也不要，那些劣质剑胎不适合你，反倒会拖累你的提升。。”
少年擦了擦汗水，平日里看来略显削瘦的身躯竟是棱角分明匀称坚韧，“至于我的剑，你现在还提不起，等你长大便是送你一把又如何。”
柳寒笙瞥了一眼支天炎忱背后断剑，不满地撅起嘴说：“看不起谁呢，我力气可大啦！”
支天炎忱笑而不语，任何人都很难讨厌这个奶声奶气的小丫头，可他说的不是气力之大，以天人剑心铸成的剑胎再难服从于凡夫俗子，给她几年时间也许还有机会。
柳寒笙眼珠子一转，说：“你既修灵锻，那是想拜入剑阁咯？”
支天炎忱仍是不说话，他手中这把夸张重剑是他两年以来第一把即将完成的作业，历经千锤百炼，只在拂晓之时啜饮日月精华，马上就要交给老师批改。
想起执剑长老的冷淡性子和倨傲名声，柳寒笙欲言又止，想了半天只能踮起脚拍拍少年肩膀，小声说道：“你也别太灰心，他们都是开玩笑的，不过我那天没骗你，掌教老爷爷和我说，无名真的在外门呆了很久很久，久到内门五峰没有一个人记得他是哪一年拜入山门的了。”
这时，天边骤亮，第一缕晨曦穿过翻腾云海抵达寒竹峰，照亮了天际。
支天炎忱立刻将重剑收入锦囊，深谙过犹不及这个道理，这也意味着他今天又没事干了，同样，他也没想到还会被一个不到自己胸口的小萝莉安慰。
支天炎忱伸了个懒腰，披上外衣，自顾自朝着山下走去，“对，他这辈子就没进过内门，也从未受过出云一招一式的恩惠，这里唯一肯教他的只有一个在寒竹峰扫地的哑巴老头，世人不知道他其实根本就不算是出云弟子。”
“好吧，再见啦，唔.......也不对，我们可能不会再见了。”
柳寒笙眨眨眼睛，没听过这等隐秘，她突然一拍额头，惊叫一声，才发觉自己错过了破晓时分，懊恼不已。
小丫头无意羞辱，只是明日便是一年一度的外门选拔，届时出云五峰众仙师都会到场断风台，从唤醒剑胎的弟子中则取座下教导修行。
那是小院里每一位外门弟子最期待的一天，也是无名曾经最渴望的一天，只是曾经。
支天炎忱背着身子挥挥手，懒洋洋地说：“不会的，想见就天天见得到，我只有三年时间让老师刮目相看，没工夫留在这里。”
正好，巨剑即将铸成，是时候去找老师了，绝不是因为作业没做完才藏在这里的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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