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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间(六)

幕间(六)

“哼!”迪奥扫了一眼刚刚递到自己面前的那张纸,带着怒不可遏的表情一拳砸在了面前的办公桌上,掀起的气浪将桌上的纸张和书本全部掀飞了出去。坐在旁边办公桌旁的艾露恩轻声地叹了口气,半空中的所有物体的表面浮起了淡淡的绿光,随着艾露恩轻轻地挥了挥手,那些东西慢慢地飞回了迪奥的桌子,重新摆放得整整齐齐,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迪奥,现在还有晚辈在场,收一下你的脾气吧,别让人看笑话。”艾露恩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安洛,你要来一杯吗?”

“不了。”坐在办公室另一头的沙发上,安洛的脸色惨白,表情显得十分难看,“大长老您自己享用就好。”

“是嘛。”艾露恩垂下了眼睑,又抿了一口茶,“话说回来,那张纸上到底写了什么?都是几百岁的人了,能够让你大动肝火的事情应该已经不多了吧。”

“上官龙那家伙……”迪奥深吸了一口气,脸色还是因为恼怒而显得有些涨红,“让他给逃了,我手下的人里面还死了三个,两个重伤,两个后脑被重击而导致了失忆——这家伙干的还真不赖啊。”

迪奥说着,故意看了安洛一眼,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不过欧芷晨我们倒是抓到了,现在已经押回了落羽的监狱……我对森罗城监狱可是不敢再信任了。”

落羽是迪奥手下的特务机构,由他们抓获的罪犯会被关押在他们自己的监狱里进行审讯。他们的监狱是一个独立的机构,不受精灵族任何法律的约束,因此往往为了获得真相而对犯人进行严酷的拷问,即使没有问题要询问的场合,也会用各种理由殴打和摧残犯人——据说走进那里的人几乎没有完好无损地出来的,可谓是名副其实的地狱。

“呃……”听到了迪奥的这句话,安洛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做了一个深呼吸,随后又轻轻睁开了眼睛。出乎迪奥的意料,虽然平复情绪时显得有些刻意,但是安洛的脸色姑且还算平静,虽然目光的波动还是出卖了他的内心。迪奥原本以为,听到了这个消息的安洛一定会惊慌失措,而安洛的淡然确实让迪奥感到了几分惊异——这个在自已眼里还是一个幼稚天真的小皇子,不知何时已经学会了控制自己的表情乃至情感,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安洛皇子,这件事情你怎么看?”艾露恩扫了安洛一眼,看似有些随意的发问,“就算我没有证据去追究他们通敌的罪责,他们越狱和杀人的罪行可是铁证如山,无论是哪一样都足够判处他们死刑了。”

“安洛皇子?怎么不说话了?”看着低头沉默不语的安洛,艾露恩的态度带上了一丝得意,“这种时候不想为自己的好朋友辩护两句吗?”

有什么好辩护的呢,我们已经一败涂地了,现在上官龙和欧芷晨的罪行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自己在什么说也无济于事了,安洛在心里这样想着。况且现在欧芷晨被逮捕,上官龙下落不明,只凭我自己又能做到些什么呢——说到底,这一切虽然因自己而起,但是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做什么正经事,只是单纯的跟在上官龙的身后而已。从布局和谋划,到离间长老之间的关系、笼络黑暗精灵的力量,再到策划对森罗城的袭击,一切都是上官龙弄一手安排的,现在上官龙下落不明,只凭自己又能够做到些什么呢……大概只会一次又一次地重复过去的失败而已吧。

“为什么要帮助我这样的家伙啊……明明我是这样的没用,只凭我自己的话什么都做不到……就算我这样的家伙成为精灵王,最终大概也只是会带领种族走向灭亡吧……”安洛感觉自己的心在流血,明明是必须要做一些什么的时候,明明上官龙和欧芷晨都是自己重要的朋友,但是他连向前迈出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自己什么都做不到,他在心中一遍遍地重复着,但是即使他将这句话重复一万遍,他心中的罪恶感也不会减轻半分。安洛的其实非常明白,眼前的事态绝对不是一句“无能为力”就能够从中全身而退的,在自己的朋友以身犯险的时候,自己却躲在安全的后方以“什么都做不到”为借口而踌躇不前,这是安洛为人的原则所不能容忍的懦弱与无耻——但是问题在于,即使想要做些什么,安洛的心中也是毫无头绪。他不像上官龙那样,能够瞬间看穿问题的核心,随即谋划出一个完整的计划,眼前的事态在安洛的心中绝望地混沌着,他不知道怎样才能够帮助上官龙和欧芷晨,更不知道怎样才能够击败三位长老,自己苦心经营的计划几乎在眨眼之间就被对方摧毁殆尽,那是如同天堑般的实力差距。

如果自己一着走错,不仅上官龙和欧芷晨会失去最后的希望,连自己也会被卷入这个悲剧的漩涡;更加糟糕的情况是,上官龙已经谋划好了翻盘的计划,却因为自己的莽撞行动而以失败告终,这是安洛最不能够接受的结局。想要帮助自己的朋友,但是自己却没有相应的能力,这一对矛盾在安洛的心中不断的交织螺旋,痛苦和紧张让安洛感觉自己的胃一阵阵地抽搐着。

“看来你真的已经无话可说了啊。”艾露恩仿佛对安洛失去了兴趣一般地看向了另一个方向,“那也好,上官龙先不论,在查清事情的真相之后,欧芷晨就可以先行处决了,也算是给森罗城的居民一个交代。”

艾露恩的话让安洛的心里一冷——对啊,上官龙暂且不论,如果自己现在依旧什么都不去做的话,欧芷晨的生命恐怕就已经进入倒计时了。

自己能够就这样放弃这个和自己一同长大、直到最后都始终站在自己这一边、甚至不惜背叛自己种族的少女于不顾吗?上官龙说过,他帮助自己的理由,是因为能够从这样的纷争中感觉到快意,而欧芷晨至始至终站在自己身边的理由,仅仅是出于对自己的关心——说不定还有更深一层的情感……吧?

安洛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全习惯和欧芷晨的相处,她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是那样的自然,自然到自己有时都感觉不到她对自己是那样的重要;而直到她被人从自己身旁夺走,他才意识到,这个少女原来为自己付出了这么多,原来自己是这样的离不开自己的这个青梅竹马——就像是空气之于人类一般,人类在日常生活中很少会意识到周围空气的存在的,直到将他放在一个真空的环境中,让他感觉到窒息的痛苦,他才会意识到空气对自己有多么的重要。

就算是为了欧芷晨,自己也必须要去做些什么,安洛暗暗地下定了决心。但是根本的问题还是没变,就算他想要做些什么,以自己的能力,以这样严酷的局面——真的存在让自己发挥的空间吗?

“可恶,快点……快点想到办法啊!”

上官龙说过,无解的局面是不存在的,无论是多么严酷的现状,都会有相应的化解之法,区别就在于,安洛能否从成千上万种可能的行动中,找到能够将一切逆转的那一种。

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如果是上官龙或者欧芷晨,他和她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上官龙曾经埋下的那些布置,真的是无用功吗?他的计划真的被长老们彻底粉碎了吗?

还是说,存在着某一个引爆器,可以将那个人类之前放置的地雷一起引爆呢?

安洛的大脑飞快地运转,无数条信息瞬间从他的脑海中流过,一旦下定了决心要去做一件事,安洛感觉自己的思维效率发生了成倍的提高——不给自己留有后路,将自己逼进绝境,这样的决意大概真的可以激发人的潜能吧。

然后,安洛感觉自己抓住了那条重要的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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