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书铺的流程远比进入要简单的多，只要两个右转弯就可以走出去。至少从这一点来看，杜比尔还是能够体谅顾客的。往回走的时候，艾博纳问起有关杜比尔的事。
“他以前是个挺健壮的家伙，不过就是太喜欢钱了，为了能快速赚钱，他选择发死人财。”
“死人财？”
“简而言之就是盗墓，把那些逝者的陪葬品偷出来，然后拿到黑市上卖高价，因为那些东西往往是属于难得一见的好东西，所以他在那个时候大赚了一笔。”
“但是他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小？老师你不是说他以前很健壮么？而且现在怎么又开始卖书了？”
“还不是因为他太贪财了。”梅涅瑟丝嗤笑道，“到最后居然敢去盗魔法师的墓。魔法师又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不在自己的坟墓里面先下几个诅咒、结界之类的？他就撞枪口上了，被下了一个不断缩小的诅咒。”
关于诅咒，艾博纳并不是十分了解，他只知道这个行为是祈求鬼神降祸于某人。按照梅涅瑟丝的说法，所谓的鬼神也是来自于未知方的一种存在，因此诅咒也算是魔法的一个分支。
“但是中了诅咒之后这小子还不学乖，照样下坟盗墓，直到缩小到以前的四分之三了他才反应过来，老老实实地选择一个比较正经的行当。不过你也看得出来，他是那种不安分的家伙，我觉得他卖魔法书的原因很有可能是他想找到祛除诅咒的方法吧。”
“这个诅咒没办法祛除吗？老师不是很厉害的吗？”
“要想祛除的话其实也不难，只要材料齐全就可以。可是材料里面有一个是丘丘人的血液，这个生物在我们这个世界是没有办法找到的，必须得到另一个世界去。如果是几百年前，近百名冒险者一起过去的话，还有可能成功狩猎。但是现在的情况已经没办法了。现存的魔法师可能就只有几十位了，根本不可能搜集到材料的。现在的话，只能从别的药剂师那边买抑制药了。”
“诶对了，老师和他很熟么？”
“哦，他盗那个墓的时候我刚好也在场，当时是我给他诊断和治疗的。”梅涅瑟丝轻描淡写地说道，“那个魔法师在自己的墓里面藏了不少魔法典籍，所以我就去了。他开始卖书之后我也去光顾过几次，就这样，应该可以算是熟人吧。”说完她点了点头，像是在肯定自己的言语一样。
印象中常常坐在阳台，一边乘凉一边享用红茶看书的梅涅瑟丝老师居然会参与盗墓这种行为，这对艾博纳来说产生了不小的冲击。
走回集市并不需要原路返回，从几栋房子之间穿过后，沿着埃瑞涅城城内运河就可以到达。按照之后的计划，只要再去裁缝那边把衣服取回来，这次采购任务就算结束了。
“梅涅瑟丝？”身后突然有人叫她的名字，听声音应该是男性，年龄应该在四五十岁左右。
“别回头，跟着走就行。”梅涅瑟丝轻声告诫艾博纳，脚步没有丝毫迟疑。
“梅涅瑟丝，我知道是你。”后面的男人继续说道，“你是忘了我帕拉塞尔苏斯了吗？”
梅涅瑟丝拉着艾博纳停下脚步，但是没有转身。
“当然记得，帕拉塞尔苏斯，或者说，冯·霍恩海姆先生，大名鼎鼎、名声远扬的医生。”梅涅瑟丝背对着对方说道，“不知道阁下是有何要事？”
艾博纳从几年前就一直和梅涅瑟丝一起居住在森林的那件木屋内，再加上梅涅瑟丝禁止他接触她的书籍和公告，只能看她专门挑出来给他阅读的那部分。因此艾博纳并不知道这个名字所蕴含的意义。
见梅涅瑟丝不愿意回头，对方便从她们的身后绕到了面前，“没时间说这些客套话了，我现在有个病患正处于昏迷状态，但是我用了所有的方法，都不能把她治好。”
艾博纳这才看见对方脸，因为是个医生的缘故，他看上去比真实年龄要大一些，两侧的脸颊向内侧收缩，颧骨却突了出来，而卡着单片眼镜的眼窝又深深地凹了下去，导致他的脸型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表面凹凸不平的大马铃薯。
“那就不要治了，生老病死，人各有命。”梅涅瑟丝双手抱胸，摆出一副防御的姿态，“你只是人，即使你的职业是医生也一样。人想要医治人，除了依靠多年累积的经验外还有别的方法吗？既然没有相关经验，那就必须累积经验，你想寻找相关文献也好，或者和其他的医学专家讨论也好，这些我都不会干涉。但是别来找我，我可不会在这上面浪费时间。”
“你怎么能这么冷血？她还年轻不能就这么昏迷下去！”帕拉塞尔苏斯显然是有些急了，也顾不上礼数，伸出双手抓住梅涅瑟丝的肩膀。
“她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梅涅瑟丝双臂一甩，打掉帕拉塞尔苏斯的手，这已经是她今天第二次生气了，声音不自觉地放大，所幸集市本就是比较热闹的环境，声音稍微大一点也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她还年轻、他还有自己的理想、还有什么其他的借口，这些人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把我的时间花在这些人身上？”
“你就要这么袖手旁观么？如果有了你的帮助，我可以肯定人类的医学能够向前发展一大步。为什么你不能理解这一点？”帕拉塞尔苏斯对梅涅瑟丝的反应显然十分不满，作为医学界的泰斗，他肯定是希望医学能够发展的。
“为什么？好，我现在就告诉你为什么。”梅涅瑟丝点了点头，眼睛一直瞪着对方，“你以前对于四大元素的看法我表示赞同，但是之后你干了什么？你说炼金术是把天然的原料转变成对人有益的成品的科学？”
“难道我的看法不对吗？将矿物转变成对人有益的金属，将作物转变成食物。在我看来这些都是对人有益的炼金术。”
“不要把敬畏未知的魔法和探索未知的科学这两个概念混合起来，冯·霍恩海姆先生。我最后一次警告你。”梅涅瑟丝向前半步，伸出手指，指着对方的鼻子。艾博纳总觉得下一秒梅涅瑟丝的眼睛就会喷出火来，把眼前的男人烧成灰烬。
“莫非梅涅瑟丝你认为探索这个世界是不对的吗？只有了解到这个世界，人类才能更好地生存下去不是吗？你不会认为现在的状态才是人类最合理的生存状态吧？”帕拉塞尔苏斯毫不退让，可能是因为他所拥有的名誉给予了他信心。现在两个人的吵架就像是学术界两个知名专家，两个人各自坚持自己的观点毫不退让，而之前杜比尔和梅涅瑟丝的争吵相比而言就像是不懂事的孩子在和大人讨价还价。
“不，我认为二百年前的状态才是最适合人类的。”梅涅瑟丝拉起艾博纳的手，用另一只手推开帕拉塞尔苏斯，“既然观点不同就别聊了，再这么下去只会让我的心情变得更差。不论是你还是我都不可能会向对方的观念而妥协。走了，小白鼠，取完你的衣服我们就回去。”
帕拉塞尔苏斯反手抓住梅涅瑟丝，他脸上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看上去有些许恳求的味道，但感觉更多的是类似于诀别的情感：“你是真的不打算帮忙么？”
梅涅瑟丝没有说话，甚至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再一次甩开对方的手，带着艾博纳走了。
帕拉塞尔苏斯脸颊抽动了两下，眼中似乎有什么熄灭了，之前抓住人的手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无力地垂了下来。
梅涅瑟丝认为自己至少应该回头看看自己的旧识，但是最后她还是否决了这种想法。从几年前他被任命为医学教授，并在执教的过程中大肆批评以前的医生开始，她们就已经不可能再继续做朋友了。即使在曾经她们会一起讨论药剂的配置还有不同药剂对各种病症的效果，那也只是过去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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