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迪是被他的母亲——一个身穿破衣烂布、衣不蔽体的女人抱来的。
诸如此类的现象在如今的阿米帕其尔并不少见。与其让饱受病痛侵蚀、生不如死的孩子再继续折磨活着的人,这些身处社会底层的父母们往往更倾向于将自己的孩子送来圣母厅前。圣母厅的牧师与修女曾向此类贫苦人承诺过七神会净化这些孩子的污秽,他们的来生将充满光明。
安迪被送来时天色还很早,月亮尚高悬夜空。但他的意识却很清醒。一方面是因为空无一物的胃袋无时不在刺痛着他的神经,另一方面,每当安迪想倒头昏睡,抱着他的母亲又总会及时地摇醒他。
听母亲说,如果他在来到圣母厅前就睡下,他便要下七重地狱,不仅再吃不到香甜可口的面包,更要永世被魔鬼折磨魂灵。他虽不知道被魔鬼折磨魂灵意味着什么,但他着实想吃上一口香喷喷的黑面包,或者其他任何能填饱肚子的东西。
可母亲又告诉他,他得了一种病,只要有这种病没有被根除,就不会再浪费食物在他身上。
那来这里总该能治好病了吧?安迪心想着。他舔了舔嘴唇,回想着几天前喝的最后一小碗青菜汤,那种涩味到现在似乎还有些许残存在舌苔上。他不禁深深地咽了口唾沫。真想再吃一大碗青菜汤啊...
也许是时间太早的缘故,圣母厅前的大门紧闭着,门外还有不少其他被送来的孩子。安迪的母亲在嘱咐他千万要听修女的话后,从怀里掏出了一块手掌大小的干皱的饼塞给了安迪。
“我不是不能吃东西的吗?妈妈?我生病了。”他谨遵了母亲的教诲。
“...就当...当这是次破例吧,孩子。”母亲拥抱了他,随后这个不算年老的妇人就急忙捂住了脸。安迪听见母亲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但过度的饥渴使他更在意手上的这块饼,听到母亲的允许后,他就急忙狼吞虎咽的将饼塞进了嘴里咀嚼。可还未等他开始尝出味儿来,安迪就发现母亲已经不见了。
妈妈去哪儿了?他心中感到害怕。身边都是些不认识的人,尽管其中大多数人打扮也都与他类似,但安迪害怕与人交流。好在这时圣母厅的大门开了,一种温暖的火光首先从门里印了出来,随后出现的是一个有着苍色头发的美丽人影。安迪这辈子从没见过那样美丽的人,以至于他一下呆愣在原地,连害怕都忘记了。
“是弥塞拉修女!感谢神,请你帮帮我们,请帮帮我们吧!”
人群中有几个声音喊道。
安迪的目光完全被那个站在门口的女人吸引住了。这个小男孩的内心此时仿佛变得出奇地空灵纯粹了起来。他忽然觉得在那个女人面前似乎一切都不再重要了,无论是母亲,还是嘴里还未咽下的薄饼,乃至于他自己。
“各位,请安静,七神会公正指引每个人道路,救赎每个人的灵魂。寻求救济的孩子们啊,请在父母的帮助下来我的左手边排队。若是父母不在,便来我的右手边。”
安迪不知道他的母亲去了哪里。但他此刻只觉得脑海里仿佛有股奇怪的声音在控制着他,这种感觉令他觉得十分舒服,他从内心都身体都不想去抗拒这股声音的指示。在那股声音的指引下,他走到了弥塞拉修女的右手边,在他身后的还有几人。这些孩子的眼睛里无不透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精光。
所有人短暂地聚集在了圣母厅前宽阔的木门边,屋内温暖的烛光将众人的影子拉长映射在屋外的灰石板地上,晨间泛起的些许青烟使整个圣母厅都笼罩在一种朦胧缥缈的氛围中。
随后,安迪与两队总计近十个孩子一同被弥塞拉修女牵进了这座阿米帕其尔神圣教会的核心建筑圣母厅中。教会的负责人凯勒神父让另一位修女把孩子们先带去休息。另一边,弥塞拉修女却将安迪和另外几个没有亲属的孩子领到了圣母厅后的一口泉水前。
“孩子们,你们知道神为何要帮助世人吗?”
几乎所有孩子都懵懂的摇了摇头。
弥塞拉修女从泉边舀起一碗水递给了手边的安迪。
“因为神爱着世人。”弥塞拉修女深情地说道,“神爱着世人,这份爱光明、伟大、圣洁、超凡,它超出了人类的理解范围。任何探究神意图的行为都是注定徒劳的,我们只需要认知神的爱即可。就像这样。孩子,喝下它。”
弥塞拉将盛着泉水的碗举在了安迪的嘴边。
安迪只觉得脑海里浑浑噩噩的,不由他作思考,手中,他就已经接过了那碗泉水一饮而尽。
几个呼吸的时间后,安迪平静而自然地闭上了眼睛,他的心脏也于此刻停止了跳动。但随即,他的眼睛却再次睁开,只是那双瞳仁已然从生者的深褐色,变为了一种诡异、骇人的金红。而周围的其余几个小孩竟对这样超出常理的现象毫无反应,所有人都平静的如同被木偶一般。
“这才是真正的神之爱啊,我的孩子。”
弥塞拉修女浅笑着将面无表情的安迪拥入了怀中。她环顾四下,望着剩余的几个孩子,那副美丽的笑颜似乎更醉人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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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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