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葬礼的恐怖
这是一个阳光和煦的早晨，天空中没有一片遮挡的云彩，沁人心脾的蔚蓝色苍穹毫无瑕疵地铺展至天边的尽头，正可谓是一望无际。也正因如此才会使划过头顶的那些黑色的身影显得格外刺眼。
乌鸦们落在枝头嘎嘎地叫着，因为没有起风所以这声音也是入耳得很。饥饿的它们好像是在抱怨逝者被装入棺材这件事情。
然而……
“我们才是最想要抱怨的人啊！好好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儿郎为什么非要躺在漆黑一片的大盒子里，然后再被深埋入不见天日的地下呢！世间怎么会允许这样的道理存在！”
克里斯蒂亚诺·瑞杰斯特站在墓穴旁，耳边回响着的是地球教祭祀所念的标准公式化送葬文，眼里映照着殡仪馆工作人员们一铲接着一铲向棺材上盖黄土的景象。他的心情无比沉重但到底还是不可能比得上青年的父亲。
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事克里斯蒂亚诺从来没有想象过，也就不可能明白一位失去儿子的父亲到底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心情。这样的他不禁抬头看向了墓穴的另一侧。
友人一家就站在克里斯蒂亚诺目光所及之处。友人的妻子并没有太过放肆但却依旧处于一副泣不成声的状态，女儿在一旁轻声安慰着却也止不住自身的泪水。而唯独只有克里斯蒂亚诺的友人没有哭泣，只是呆呆地凝视着墓穴中静静躺着的那口黑棺。
看样子，友人心中的滋味是不可能只靠观察就了解到了。然而，克里斯蒂亚诺又为何想要知道这种痛苦呢？莫非是在做心里准备吗？
毕竟，友人和克里斯蒂亚有着同样的地位——占有共和国最高军事委员会一席的将军。两个人同样都有一个充满了热血与激情的儿子，事实上克里斯蒂亚的儿子还更小一些也就更加冲动一些。
“如今，友人的儿子已经战死沙场。那么，距离自己的儿子战死的时间还远吗？”
这样“物伤其类”的想法抑制不住地从脑海深处冒出令克里斯蒂亚诺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以前的他是从不会考虑这个问题的，可那次同圣女殿下的谈话却改变了他。
“将军阁下也应该有不想让他死在战场上的人吧！”
这句质问为克里斯蒂亚诺平添了烦恼，而如今看来却也不再是杞人忧天的问题了。
眼下躺在棺中的这位世侄是克里斯蒂亚诺看着长大的，克里斯蒂亚诺参于过其人生的各个阶段。因此，这就是那些克里斯蒂亚诺不想让其死在战场上的人中的一位啊！
可实际上呢？直到克里斯蒂亚诺在电话中听到“欧恩没了”这句话之前根本都不知道这位青年居然当了一名士兵。如果克里斯蒂亚诺知道的话……又能怎么样呢？欧恩还是会在克里斯蒂亚诺不知道的时间里死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结果是不会改变的。
成千上万父亲的儿子都在奔赴战场之后殒命于战火之中，他们这些做将军的难道就可以例外了吗？至少克里斯蒂亚诺的友人是知道自己的儿子在战场上的啊。难道就没有采取什么保护的措施吗？极有可能，从理智的角度来讲，他们就是这样公事公办的人。更为可怕的则是即便采取了保护的措施却依旧还是没能回避现在的结局。
死会平等地造访所有人，就是如此地令人无力而无奈。在战争之中，就算是他们这样位高权重的人也无法百分之百地保护住某个人。万事休矣的现在，克里斯蒂亚诺所能做的就只有一件事情……
“元帅阁下！”诵读完祭文的祭祀如此呼唤了起来。严格来讲，还没有完成职务交接的克里斯蒂亚诺还不是元帅，但事情却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
所以，克里斯蒂亚诺当仁不让地迎上了祭祀的目光。后者于是交待道：“请致辞。”
“嗯。”克里斯蒂亚诺点了点头后迈开了脚步。而等他靠近得差不多了，祭祀也就主动让出了讲话的台子。
“吸……呼……”站上讲台俯瞰众人的克里斯蒂亚诺先是深呼吸了一下，然后开口讲道：“今天是令人沉痛的一天，我们必须送别一位我们并不想他离开的人。一位伟大的军人，一位可爱的儿子，一位亲爱的兄长。今天他将离开我们但不是走向终点，而是开启一段旅程。他的灵魂将会回归伟地球母亲的怀抱，重新进入到万物轮回之中。这段旅程将会持续很久痕久，但他终有一天会回到这里。我相信那个时候迎接他的将会是一个更加美丽又美好的世界。愿你安息我的孩子，我们会一直想念你的。此致，共和国军元帅，克里斯蒂亚诺·瑞杰斯特。”
******
葬礼结束后，克里斯蒂亚诺·瑞杰斯特在回去之前又一次造访了墓地中新立起的墓碑。而在那里，他则意外地见到了一位先来者——他的友人。
于是，他便朝着那孤独伫立于墓碑前的身影呼唤了起来：“居伊。”
友人闻声缓缓抬头也看向了走来的克里斯蒂亚诺。“克里。”
“就你一个人吗？”克里斯蒂亚诺随即关心地问道。他没有说得太过明白，但确实是在担心眼下会不会出了什么令友人不得不落单的状况。毕竟孩子的死会给父母带来多大的冲击是可想而知的，整个家庭很可能就此分崩离析。而这对刚失去儿子的友人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的。
“她们先回去了。”居伊沉缓地回道，“她们需要休息。”
“你也是。”
“但不是现在。”
“嗯……”
随即的一段时间内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他们就只是一同注视着面前的墓碑而一言不发。直到克里斯蒂亚诺有些难以忍受周围这份沉闷的气氛为止。
“抱歉了。”他满怀愧疚地说道，“葬礼本该更隆重一些才对。但总理阁下那里……”
“呵呵。”居伊不禁发出了嗤笑声，“本该更隆重？不是这样的，克里！这个葬礼本就不应该存在啊！”
“居伊！”克里斯蒂亚诺在此刻感到了惊讶，因为他见到友人的眼中竟泛起了泪光。“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这句话他听过，但经历这还是第一次。他被面前这个本以为绝不会哭泣的男人的泪水给震撼到了。
“我应该阻止他的！”居伊的身躯在呐喊中抽搐着，他扬起的手掌起初不知道该向何处伸出，最终则用力地抓在了克里斯蒂亚诺的肩膀上。“但我做不到啊！克里！我看着他眼睛里的那道光……我就是做不到啊！我应该！但我没有！我没有啊！为什么你要当个军人！我的儿啊！为什么你要上战场啊！”
支撑到现在的友人终于崩溃了。见证着这个时刻的克里斯蒂亚诺索性将其拥抱在了怀里，除了这个之外他也不知道其它可以安慰的方法了。
“呜啊……啊……”
声嘶力竭的嚎啕声加深了克里斯蒂亚诺心中对丧子的恐惧感。他同时也不可避免地感到了一丝侥幸：“还好战争已经结束了。还好自己的儿子还小。”
然而，此时的他却并没有想到日后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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