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先知的卡洛儿与约修亚的窘迫
上顶梁下顶地的一方巨大的落地镜中映照着一位美少女的身姿。
黑曜石般的半长发，红宝石般的眼眸，蛋白石般的脸蛋——绝世的容颜有玲珑的身段衬托再搭配以洁白如雪的裘衣与披肩，雅黑如墨的短裙与长袜，最后则是一双彩霞般亮丽的小皮鞋——好一个粉妆玉砌的丽人，宛如从童话故事中走出的公主。
这到底是谁啊！
过了好一会儿，爱丽丝方才反应过来——这镜子中倒映着的哪里是别的什么人？不正是她自己吗！
“好厉害！这是我啊！”她情不自禁地发出了惊喜的叫声。
爱丽丝倒也并非是没有见识过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样子。只不过，那时的她基本上都是在以教会所塑造出的圣女这一形象示人。因此，严格来讲漂亮的是圣女，至于单纯的爱丽丝……她这还是第一次看到。
而这份功劳则无疑是属于卡洛儿的。
“嘿嘿嘿！”其人发出了得意洋洋的笑声。“殿下的美人坯子再加上我的技术……皇太子又怎么样？到时候照样迷他一个七荤八素！”
“嗯。”爱丽丝有些羞涩地点了点头，不过……整顿好了出门的装束后的现在也就到了该烦恼怎样出门的时候了。“不过，卡洛儿我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出去？这里可是为了看住我一个人而专门配置的监狱啊！”
“嘿嘿。”卡洛儿又一次得意地笑了起来。实际上，在吐露这个秘密的问题上根本就无所谓早晚，她就只是单纯地很享受将秘密放到最后再说的感觉以及对爱丽丝的捉弄罢了。“很简单，我们只要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走出去就好了啊！”
“啊……”爱丽丝顿时便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那怎么可能嘛！就算我是以我自己的样子……”
“嘿嘿嘿！”三度发笑的卡洛儿抬起一个食指，用手势打断了爱丽丝的话语。“知道吗殿下，在这座宅邸的人员编制中一直有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人物哦。”
“根本就不存在的人物？谁啊？”当爱丽丝提出这个问题后，她也眼睁睁地看着卡洛儿抬起双手对准了自己，这动作就仿佛是在介绍一处戏剧的主角一般。
“我？”爱丽丝脸上的表情就此变得更加迷茫了起来。
“准确地说是殿下现在的这幅样子啦。”卡洛儿详细地解释了起来，“有先见之明的我从最初就已经预料到了可能会有像今天这样的需求出现，也就早早地做好了相应的准备。黑发、赤瞳，我已经用和殿下很像的样貌特征在宅邸里溜达过很多次了，同时也利用圣女殿下贴身侍女的身份给宅邸里所有的人都灌输了可以自圆其说的理论，其中就包括了大门的卫兵。总而言之，这座宅邸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原本就有一位黑发、赤瞳的年轻帮佣会不时进出这里。既然如此，那她要从这里出去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尤其还是在我的陪同下。那就更没有人会怀疑什么了。”
“卡洛儿！”爱丽丝十分钦佩地叫了起来，“你真是太了不起了！”
“是吧！”卡洛儿又一次得意了起来，但也正因太过得意才会把一些本不需要提及的事情给说漏了出来。“那个蠢货主管就连每月的工资都会发给我两人份呢！”
“诶？”爱丽丝闻言不禁收起了笑容，“卡洛儿，你这算不算是冒领啊？”
“呃……”卡洛儿顿时就陷入了尴尬的境地，不过好在她很会解释，“要说也算啦，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嘛。只有这样才能让人信以为真啊。人和薪水的份额如果对不上那不就会引起他人的怀疑了吗！”
“这样啊。”爱丽丝觉得卡洛儿说得有些道理，但她终究不是完全不谙世事的深闺小姐。在理解卡洛儿话语的基础上，爱丽丝又觉得哪里不太对，这种感觉和她以前在孤儿院时所面对的某些情况似曾相识。
不过，狡猾的卡洛儿抢在爱丽丝确实想起之前就转移了话题。
“说起来，皇太子殿下会不会也像我们这边一样在见面前好好打扮一番啊？殿下你有什么想法吗？”
“诶！”爱丽丝愣了一下然后便有些害羞地低下头同时也习惯性地在胸前摩挲起了手指。“军，军装吧。海报上的那副样子就好！那样就，非常帅了。”
“嗯！嗯！那就发封邮件叫他穿军装吧！”
“不用啦！”爱丽丝一边叫着一边赶忙护住了胸口，生怕卡洛儿再过来抢她的水晶吊坠。“写信可是很庄重的事情，怎么可以只因为这种事就随便发一封出去啊！我会被当成轻浮的女孩的！再说了，我也想见一下别的样子啦。”
“不过，果然还是军装好，军装的约修亚真的很帅气！”说话间，爱丽丝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如此地盘算并祈祷起来，“亲爱的地球母亲啊，虽然为了这种事就向您请愿多少有些小题大做，但还是请您务必要让他穿军装来见我吧！”
真不愧是地球教派的圣女，爱丽丝的这份愿望完美地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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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嚯！”
招待所酒吧的吧台前坐着百无聊赖的萨克塔。从刚才开始他便是一个人在这里品尝着酒保特调的鸡尾酒，也就是他面前这只高脚杯中通透且冒着气泡的碧绿色液体，直到现在这一刻的到来。
已经准备妥当的约修亚来到了萨克塔的面前。其人换上了零号大队冬季用的军装：风格一如既往是以黑色为主而以金色镶边和绘纹；样式上属于防寒的大衣也正因如此其整体给人的印象也比通常款式更接近于贵族的礼服。总结起来就是一个词，“气派”，埃尔文·伦德海特的品味当真是令人叹服。在此之上，约修亚还加装了一些平常不会有的装饰，而这也正是萨克塔的惊叹之处了。
“你居然还把肩章给装上了啊！”
“这难道不是本就该有的东西吗？”约修亚说着也抬起右手摸了摸左肩那直观表明了其人中校军衔的肩章。“装上才是本分。”
“说得不错，不愧是中校阁下啊！”萨克塔笑着敬出了非常不正经地一记军礼立刻便惹来了约修亚的怒目而视。当然，他是不会在乎这些的。“那么，你这是要出发了？”
“是！”
见约修亚点头承认，萨克塔不禁露出了大感意外的表情。“居然还特意来跟我说一声啊？我还以为你会一声不吭地就直接走掉呢。”
“我本来是那样的打算。毕竟，我可一点都不想在跟女孩子的约会中还带上一个保镖。”
“这么说，你承认这是约会喽？”萨克塔抓住了不算主旨的一点提问道。
“嗯。有必要特意否认这一点吗？这就是约会。所以，我知道这和你的任务有些冲突，但还是请你不要跟过来了。”
“放心好啦，我这个人还没有兴趣在人家相亲的时候当个电灯泡。”
“这不是相亲！”约修亚不快了起来。
“是吗？我倒觉得这个说法才更贴近事实一点哦。你约会的目的之一不就是确认自己有没有在恋爱吗？”
“的确是这样的……”
“那不就得了。”约修亚后面似乎还有话，但萨克塔却是毫无兴趣地将之打断了。“说起来，你觉得自己更偏向那边啊？”
“啊？”对于没来由的提问约修亚自然感到了一头雾水。
“我是指民族啦。”萨克塔于是解释道，“你看我们的皇帝陛下可是典型的欧罗巴人种，虽然还没有到金发碧眼的程度。皇后殿下则是纯粹的中华人。而你，我的殿下虽然是混血，但黑发黑瞳怎么看都是中华人的部分更多一些。所以我想你在民族认同感上会不会也更偏向于东方人呢？”
“嗯……”约修亚稍微思索了一下。“如你所说，比较起来，我还是更偏向于我是东方人。外貌的特征是一个因素，但更重要的一点果然还是因为我是母后教养长大的吧。”
“是吗。”前奏过后，萨克塔进入了正题，“那你有没有听说这样一个东方的逸闻啊？”
“什么逸闻？”
“夏目漱石。知道这个人吗？”
“公元二十世纪时期日本国的大文豪吧。”约修亚果断地回答道，“算是听过，但没什么了解。文学方面我还是比较喜欢近现代的作家与作品。公元时期的作品在语言演化上面跨度太大读起来太麻烦了，虽然也不乏风雅的名篇，但我始终是提不起劲头来。母后她倒是比较喜欢，像是《诗经》、《飞鸟集》之类的。”
“这些怎么样都好啦。我们现在只说夏目漱石的故事，所以你知道他是谁就足够了。”
“那么，你那个故事的具体内容呢？”约修亚冷笑地追问了一句。
“现在正要开始。那是在夏目漱石当英语教师的时候，有那么一堂课，他讲到了一篇课文中的某一个情节。说是男主人公同女主人公在月下散步而情不自禁地就说出了‘I Love You’这句话。而后他便要求自己的学生们把这句话翻译一下。大部分的答案都是直白的‘我爱你’……”
“然而却是不对的？”约修亚猜到了事情的转折，但着实对此感到难以理解。
“宾果。”萨克塔此时露出了得意的微笑，“夏目漱石如此说道，‘不对，日本人是不会这样说话的应该更委婉一些’。”
“哈！委婉？”约修亚不屑地笑了起来，“那我倒还真想听听他要怎么个委婉呢！”
“月色，真美。”
淡淡的四个字却不禁令约修亚收起轻视的目光而瞪大了双眼。
“你领悟到什么了？”萨克塔见状问道。
“嗯……”一瞬的震撼过后，约修亚不禁皱起了眉头，“不好说，似乎有点感觉但却不知道该从何提起。正确的答案是什么？”
“不是才刚跟你说过嘛？月色真美啊。”
“我不是指这个答案！”约修亚生气了起来，“我是说你这个故事的寓意！”
话音落下之际，萨克塔也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说道：“我不知道啊。”
“啊！”约修亚再一次目瞪口呆了，“你不知道你还给我讲得这么振振有词的！”
“我只是有感而发罢了。”萨克塔叹息道，“你要去约会这件事刚好让我想起了以前有过的一次失败经历。这个故事就是当初跟我约会的那个女孩在最后讲给我的，还附上了一句‘看来你不是很懂得女孩子的心情啊’。我还指望着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呢。毕竟你现在面对的也是这种情况，所以我就想你应该多少会有点共鸣吧。结果却……唉！”
“至少我知道了两件事。夏目漱石是个有意思的家伙。但你真心无聊！”约修亚咬牙启齿地吐槽道，“害得我差点就连正事都忘了！”
“正事？”萨克塔在此刻露出的轻蔑一笑就仿佛是在说“原来如此”一般令人感到不愉快。“什么事啊？”
“嗯……”这明明是约修亚自己提出来的，可他却在被问及的当下有踌躇了起来。但在左右为难了一小会儿之后，他还是两害取其轻地开口了：“我和A小姐通了很长时间的信了，所以我知道她一定不是一个奢侈的女孩儿。但也正因如此，我才更觉得只有最好的东西才配得上她。可是这样一来的话……你想，最好的东西肯定不容易得到吧？而正所谓物以稀为贵，因此最好的东西通常也都是价值不菲的东西，它们一般都有着很高的价格……”
不得不说，约修亚拐弯抹角地说法把他想说的事情变得格外复杂了起来。但萨克塔还是听出了个中的主旨，也正因如此方才瞪大了眼睛露出了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喂喂喂！”其人惊呼道，“我说殿下你不会是想要找我借钱吧？”
“唔……”约修亚在此时露出的尴尬表情已然说明了一切。于是，萨克塔也忍不住地放声大笑了起来。
“啊哈哈哈！借钱？皇太子殿下找我这一介兵痞借钱？这种事要是放在以前谁能相信啊！”
“是前皇太子！”约修亚一如既往地怒斥道，但这次的声音明显缺乏底气，毕竟是有求于人嘛。“你可以笑，但可不能白笑！”
“恩！恩！”萨克塔有意识地收起笑声却一时间无法完全地消除笑意。“当然没问题，殿下找我借钱是看得起我，我又怎么可能驳了殿下的面子呢？不过，我还是想不通啊。就像我们下午那时候聊起的那样。按理说，你的财产应该比我多了不是一星半点，你也没什么要用钱的地方怎么现在就还能找我借钱呢？”
“正因没想到会有现在这种用钱的时候，平时也不怎么用得到，所以我才没有留下那些钱啊。”约修亚不喜欢向萨克塔暴露自己的私事，但当下只能是皱着眉头给对方解释一下了。
“没留？”萨克塔的好奇心自然不可能满足在这种程度。“你到底干什么了啊？”
“捐了。”约修亚只能是放弃了自己的口风。“我有一个朋友也是当兵的。大概一年多以前，她不幸牺牲了。而她家里却还有弟妹需要照顾。人，我自然出不了，就只能是出钱了。”
“原来是这样啊。”萨克塔收起了他的笑脸，同时也伸出右手摸进了军衣内侧的口袋。紧接着，他便大手一挥地将一张黑色的卡片飞了出去。
“啪！”约修亚一把将卡片接住后放在面前打量了起来，“这是？”
“我银行账户的支付卡，拿去随便刷。花多少不用还了。”
“这么大方的吗！”约修亚不禁感到了惊诧。
“人在江湖义字为先。不能让讲义气的人吃亏，我的规矩如此，不用在意。”
听萨克塔如此说话，约修亚也就不禁微笑了起来。随即，他一边将卡片妥善收好一边也如此说道：“虽然这不足以彻底颠覆我对你的看法，但我还是得要谢谢你的。”
说着，他也就郑重地朝着萨克塔敬了一礼。“这张卡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不会客气的。但也绝不滥用，我以军人，不！我以皇族的荣誉发誓！”
“行了！行了！快走吧。”好似不耐烦一般甩起手来的萨克塔却是在脸上挂着欣慰的笑意。“古往今来，只有男人等女人的道理，可没有女人等男人的时候啊。”
“说得不错。”礼毕的约修亚点了点头然后果断地转身迈开了脚步。“那我们就回头再见吧。”
“啊。好好享受哦，殿下。”萨克塔一边回应一边也目送着约修亚的身姿渐渐远去向了招待所前厅的方向。
就这样，约修亚出发前往了和爱丽丝约定碰面的地点。另一方面，在首都郊外那属于圣女的私人宅邸中，爱丽丝也在卡洛儿的带领下行动了起来。不过，和约修亚这边比起来，她们那边的经历显然是有些刺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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