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书桌前的小夜灯被打开了，日记的主人正握着水笔写下了今天的记忆。
“3133年9月20日，这算是终结之日吧。醒来的时候小不点坐在我的病床边，她说：‘罗杰，这是我们认识的第6308天，你写了6307篇日记，我还没有看完。但是我已经理解了，你是爱我的，对吧，罗杰？’
小不点说：‘罗杰，我以为你不爱我。罗杰，我以为你只把我当成是一个必须养大的东西。’
我才知道，小不点竟然从来没确认过我是在以一个男人的身份爱她。想来我的自以为是确实有些荒唐。也许我应该在她17岁第一次对我表白那年就告诉她：小不点，我也爱你。不，我明明是这样说过的。我甚至后来说了我会娶她不是吗？也许我应该叫她罗勒吧。那时小荷说小不点是一个很看重名字的人，所以那盆罗勒一直被她照顾得很好。我到现在才理解小荷这句话的意思。
那就重新说一次吧。罗勒，我爱你。
薛小子来的时候对我和小不点笑了笑，很严肃地看了小荷一眼。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向薛小子道歉，拿他做了挡箭牌真对不起。不过他头也没回的就拉着小荷走了，我想也许他并不需要我的歉意吧。
笑。”
罗杰合上日记，想了想还是把它锁在了抽屉里。只不过，这次他把钥匙放在了一个“看得到”的地方。
－－－－－－下一个场景－－－－－－
“今天能把时间交给我吗？”何清灵坐在薛钧霆公寓的沙发上，重复着今天在医院里的薛钧霆对她说的话，“何清灵。”
“你叫自己的名字不会觉得奇怪吗？”薛钧霆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染得乱七八糟颜色的那几撮还在，头发依旧短短的，个子依旧高高的，看上去比罗勒消瘦但却更有力量，“你的皮肤很白。”
“嗯，我是混血，生父是冰原区的。”何清灵和薛钧霆想象中的不一样，她似乎并不介意说家里的事情，表情一直很温柔，“所以和母亲分手也是很正常的吧。”
何清灵看着薛钧霆，薛钧霆的眼神很清明似乎并没有理解何清灵的意思？
“3114年2月28日。”薛钧霆听何清灵说出这个日期，眼神聚焦到何清灵的身上。何清灵从薛钧霆的眼中看到了她想要的表情，这才继续说下去，“冰层因不可监测原因断裂。母亲是祭品，我想罗勒是看得出的，不过她从来没有问过我。”何清灵抬起手被薛钧霆接住，何清灵没有闪躲将手搭在薛钧霆的手心，问道，“异能者也有像我这样的，不凉吗？”
“还好。”何清灵的体温很低，但还在皮肤可以接受的范围。
“嗯，还好，夏天做冰镇桃子什么的很方便。”何清灵笑，和罗勒不同，她笑的时候会露出洁白光亮的牙齿，很明亮。薛钧霆看着何清灵心情也因为她明朗了许多，听何清灵笑着说，“瓦瓦很喜欢吃。”
何清灵在手心做了一小块冰凌扎到了薛钧霆的指尖，薛钧霆看着她露出了疑惑，但何清灵似乎更疑惑，瓦瓦这个名字已经不足以让你露出眷恋的表情了吗，薛钧霆？何清灵问道：“昨天你不是还深爱着瓦瓦的吗？”
“放下一份感情其实很快的。”薛钧霆说，“何清灵，不要怪你的父亲。”
“我从未埋怨过生父，他是掌管者，我心甘情愿为他赎罪。”何清灵收回手，打开自己的背包拿出了那套《模仿者世界》的机械设备，对薛钧霆说，“这个游戏的初衷是让我们和未来人分享过去的快乐的。”
－－－－－－－－－－－－
“玩家冰河邀请您进入她的回忆·影像模式，是否接受？”
“接受。”
“玩家千里已接受您的邀请，玩家千里正在进入场景，玩家千里已进入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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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河？”薛钧霆看着眼前一袭白衣的男子，不知道该怎么整理自己的表情。
“嗯，为了纪念……不，怀念，为了怀念父亲。”男子淡然一笑，确实带着冰原区原住民特有的温润，像是被阳光晒去锋芒的冰凌一般。
薛钧霆用力扯出一个像样的笑容：“你还真是一个善良的……”
“女孩子。”男子接过薛钧霆的话，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问他，“不喜欢我的这个样子吗？”
见薛钧霆还没有回应，男子就变回了何清灵的样子，声音却还带着来自冰原的飘渺：“那个样子，江域看到才不会心痛。”
薛钧霆没有理解何清灵的话，见何清灵似乎也没有想要解释，薛钧霆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江域他啊。”何清灵突然说，“直到昨天还在骗你。你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何清灵走到薛钧霆面前，贴着他的耳边说了一句话。向后退开一步，何清灵看着薛钧霆不可置信的眼神对他微笑着，言语里充满了恶作剧的味道：“所以在很久之前，翠星的前辈就说爱情是要靠缘分的。”
“如果爱情不能被察觉，两人之间就永远不会有联系。如果联系不能维持，爱情就会转移。”薛钧霆习惯性地坐在空中，接过何清灵的话：“我知道，我和罗勒之间有些东西已经断了，从我不告而别的那天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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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总是会寻找替代品的，就像江域对罗勒，或者罗勒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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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何清灵17岁的回忆，在她的印象里有一个与薛钧霆的瓦瓦完全不同的罗勒。
“清灵。”罗勒扑向刚迈进教室的何清灵，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两天不见，分外想念。”
“嗯。”何清灵放好书包在座位上坐好，就在罗勒前面的位置，只要罗勒一抬头就看得到何清灵纤细的脖颈，何清灵感受得到罗勒灼热的目光，回头从书包里拿出准备好的布丁，对罗勒宠溺地笑了笑说，“这是今天的。”
罗勒捧着布丁，何清灵见她一面餍足，不解地问道：“这么喜欢桃子味的吗？”
“嗯。”罗勒用力地点点头，将布丁放好。弯弯的眉眼盯着何清灵笑着说，“喜欢蔬菜味布丁的清灵好奇怪。”
“是吗？”何清灵看向门口江域望过来的目光，轻轻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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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清灵走到回忆里的自己面前，做笔记的水笔上有一面小小的玻璃碎片。拿起来放在薛钧霆的手心，何清灵回忆着说：“一开始只是想反射阳光照在罗勒身上逗她玩的，后来才发现这是自寻烦恼。罗勒她总是会看着我，而我也很快明白了她在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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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放学铃声的时候何清灵总会轻轻叹一口气，再转身温柔地看着罗勒：“送你回家吧。”这时罗勒总会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江域没出门前也总会回头看一眼罗勒的笑容，再低下头走出教室。
“清灵。”罗勒总是乖乖地坐在何清灵自行出的后座上，但是那个阳光还浓烈的下午，她突然开口问了何清灵一句，“我可以抱着你吗？”见何清灵没有说话，罗勒便轻轻环上了何清灵的腰。
从那天开始一切都向着何清灵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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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开始，我每天都在心里说着：罗勒，不要这么温柔地对我撒娇；罗勒，吃布丁的时候不要露出这么陶醉的表情；罗勒，我骑车的时候不要坐在后座上抱着我；罗勒，不要在我写日记的时候偷看；罗勒，不要每到下雨天就和我挤一张床；罗勒，一起睡觉的时候可不可以不窝在我的怀里；罗勒，不要再问‘清灵，我可不可以吻你了’。从那天开始，我一直很想再见你一面，我以为罗勒把我当作了你。”何清灵看着薛钧霆，最后还有一句很轻的话，“从那天开始，我就明白了第一次和你见面时江域的那个表情是什么意思了。”
“江域……”薛钧霆想说什么，但是终究是没有说出口，只是轻声说道，“我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何清灵看着回忆里跟在罗杰身边转来转去的罗勒，突然有些感慨，“也许爱情本身就是无法定义的，恰恰，我们所理解的爱情与他们的型号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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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清灵常驻罗勒家里的那段时间她就发现了，罗勒是个极易看懂的小孩。
罗杰出差的时候，罗勒喜欢缠着何清灵和她一起睡；罗杰加班的时候，罗勒喜欢靠着何清灵的后背坐着；罗杰因为不明原因装作没听见罗勒说话的时候，罗勒会缠着何清灵撒娇；罗杰……总之罗勒如果要撒娇一定是因为罗杰做了什么让她不开心的事情。
“父亲。”罗杰深夜回来的时候罗勒还坐在门口等他，见罗杰回来罗勒关切地说，“外面下雨了。”
何清灵站在楼梯的转角，本想叫罗勒回卧室睡觉，她已经等了罗杰一个晚上了。但是现在这样，还是当做不知道吧。
“在等我？”罗杰沾着雨水的手揉乱了罗勒本来就不怎么整齐的头发。
“嗯。”罗勒欲言又止，“今天是情人节。”
“你和小荷约会去了吗？”罗杰像平时一样，不作他想。
“清灵又不是男朋友。”罗勒似乎并不喜欢听到这样的回答，言语中满是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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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虽然看不到罗勒的表情，但我想那个时候罗勒的眼睛一定亮亮的，很吸引人。”何清灵站在薛钧霆一旁偷偷观察着他的表情，薛钧霆却像一个小孩子一样眼里充满了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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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杰，我爱你。”罗勒的话让罗杰的眼角弯了下来。笑容里多了一丝疲惫，罗杰将罗勒抱在怀里，声音里听得到叹息：“小不点，我也爱你。”
“不是这样的。”罗勒从罗杰的怀里挣扎出来，转身跑走了。
楼梯的转角罗勒看到了何清灵，眼底的不是伤心却是愤怒。何清灵没有见过罗勒生气，还在思考，就被罗勒拉回了卧室。被罗勒盯着，何清灵并没有感觉到不舒服。就像往常一样，何清灵告诉自己习惯就好。
“清灵，我想吻你。”何清灵只当这是罗勒玩笑的一句话，但那时她也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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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突然中断，薛钧霆身处在白色之中没有看到何清灵的身影。
“钧。”何清灵的声音就在耳边，薛钧霆想何清灵也许是隐身了，但他并不明白原因。
“钧。”何清灵的声音还在耳边，“如果我也像罗勒这样叫你，你会难过吗？”
薛钧霆感到嘴唇被轻轻地碰触了，急忙向后退了一步，看见何清灵抬着右手站在他对面，淡淡地对他笑着：“你也会害怕的，对吧？”薛钧霆似乎点了一下头，轻声的应了下来：“嗯。”
“那个时候我躲开了，罗勒的那种眼神我不想再见到了。如果爱一个人会那么痛苦的话，我很希望罗勒没有喜欢过罗杰。”薛钧霆的轻笑打断了何清灵短暂的忧伤：“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眼神也让我感到害怕。”
“嗯？”何清灵难得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没什么。人类嘛，总是习惯了去了解自己爱的人，却很少关心自己。”何清灵第一次见薛钧霆笑的时候露出了整齐的牙齿，加上他金黄色短发，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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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家千里已退出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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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清灵离开游戏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竟然被薛钧霆独自留在了这个陌生的房子里。卧室的门没有关，站在门前何清灵看得到床头放着一陶瓷娃娃的风铃，齐齐的刘海，墨蓝色的眼睛，和罗勒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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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瑞的九月，还在雷雨季节。
罗勒站在罗杰病房的窗口前，看着闪电从海边的方向劈下，就好像带着她的烦恼消散在了大海里一般。今天的雷雨天，依旧很美。玻璃反射着罗杰的样子，此时的罗杰正在看着罗勒，罗勒透过玻璃与他对视，笑着说：“罗杰，其实胞衣的事情我一直都知道。我在进入冬眠期之前收到了一条短信调查，是给你的，提取原生胞衣质后的身体健康调查。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了。进入冬眠期的时候我一直在做梦，也许是因为你的胞衣质里有你的异能，所以那个冬眠我就像是在你的梦里一样。我也看到她了，所以我一直担心我是不是哪里像她，哪里和她一样，哪有有她的影子。但是罗杰，你却从来没有提起过她。”
“那个人啊，是我的假想敌。”罗杰“哈哈”笑了起来，但似乎也有一些，害羞？罗勒听到罗杰的声音稍稍轻了一些，“似乎在很早以前见过那样的一个人，但到底是什么时候我就记不真切了。后来看着你长大不知道是你像她了还是她像你了，你们越来越像，我就越来越担心我对你到底是不是真情的了。”
“那，那个时候呢？”罗勒转身与罗杰对视，问他，“那个时候你说你爱我，是像现在这样的爱吗？”
“是的。”罗杰对罗勒微微一笑，起身走下了床，站在罗勒面前将她拥进了怀里，轻柔的声音从罗勒的头顶传来，“我爱你，罗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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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大海，依旧很美。薛钧霆坐在海边，翻滚的海浪一层一层拍打在他的脚边。
从前的自己也是这样的吗？其实这样也挺好的不是吗？
“喂，新来的。”薛钧霆满腔热情的怀念被一个青翠的声音打断，“神官是不能接近掌权者的你不知道吗？”
“对不起。”薛钧霆没有回头，心不在焉地道歉。
“我叫……”青翠的声音停顿了许久，似乎是想要引起薛钧霆的注意，天边的雷声很响，薛钧霆还是听到了雷声中夹杂的那个名字，“我叫罗宾，请多指教。”
－－－－－－下一个场景－－－－－－
少女见薛钧霆轻轻皱着眉头思考，声音里竟然夹杂了一丝的嗔怒。
“你对罗宾这个名字有意见吗？”
“怎么会。刚刚只是在想你为什么要用这样一个名字。”
“想让你习惯罗勒的存在嘛，习惯了就不会再去怀念了吧。而且，罗勒是被神所守护的药草，罗宾是守护神的鸟儿，我们都和自己的名字很贴切不是吗？”
“罗宾。”
“什么事？”
“罗宾。”
“嗯？”
“罗宾？”
“嗯。”
“罗宾……为什么你和江域都喜欢叫我薛，罗勒却叫我钧？”
“不知道，也许是因为喜欢的方式不同吧。薛听起来比较成熟吧。”
“罗宾。”
“嗯？”
“罗宾。”
“不知道要说什么的话，我给你讲一下我的故事吧。”
“好。”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就是这样金色的头发，那个时候的你总是喜欢露出额角的那道伤疤，冷冷的拒绝着周围的人，看起来很有味道。我因为乐队的事情打赌输了所以被派来与你搭话，说实话我很紧张，但我看着你的眼睛却又觉得其实眼前这个金发的男生比我还要紧张。后来我拉着你一起去乐队，教你打鼓；拉着你一起参加比赛；一起站在Live上演奏。你虽然不爱说话，人却很温柔，对我也总是小心翼翼的。我很喜欢你的体贴。向你表白的时候我很担心你会拒绝我，但是你却没有，你什么都没有，当然也没有答应。你告诉我你的事情的那个下午，我是开心的。后来你说你要回去我也很清楚你在想什么，我想如果你能和罗勒在一起那总应该是好的。但是我还是想尝试着做一名神官，即使很可能等不到你回来。
我很担心成为神官之后会忘记你，所以刚才的那些话是我拼命记在脑海里的，但我也只记住了那些话而已，当时的那些感触我已经记不起来了。最初我说想要看你的回忆，指的其实是当初的那个我和你之间的事情。我没有想过你会给我看你和罗勒之间的事情，所以最开始我很矛盾，但我很快就想起了那句话：当你将往事诉诸他人的时候，说明你已经释怀了。
薛，下次可以给我看我们曾经的事情吗？”
“嗯。罗宾。”
“什么事？”
“就是很想听你回答我。”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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