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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历史与传说

第六章 历史与传说

木精灵伊芙娜在雪夜的针叶林中潜伏着,仔细地聆听着周围的动静。对普通人类来说,在这寒冷而又安静的夜晚,不会对林间的小动静有所察觉,但对感官灵敏的天生猎手来说,只需要轻微的响动,便能确定猎物的位置。

突然,雪地里发出一阵细微的声音,仿佛某种动物在试图逃窜!

伊芙娜保持着半跪的姿势,自信而小心地将箭从箭袋中抽出,将它搭在名为“血咏”的弓的弦之上,而后深深吸了一口气。

突然,箭离弦而去!“啪”的一声,随口传来一阵痛苦的低吼。伊芙娜知道她命中了猎物,飞速地跑了过去。

一只硕大的野猪倒在雪地中,殷红的血液在纯白的雪地上染出一朵绚烂的玫瑰。

木精灵猎杀猎物后,会用一种简单的仪式去祭奠死去的猎物,她将手放在还未断气的野猪的腹部,用精灵语诵读:

“I-sha-laa-sha-ta-tuna-ku-i-ta-noo……”

祭奠之后,她用匕首“叶刃”割断了猎物的喉咙。

……

“哈哈,来了,精灵风味的烤野猪盛宴!”伊芙娜从厨房端来了用木质烤盘盛着的野猪后腿,顿时,餐厅里香味四溢。

“哇~~”莉可看着被切成大块,外焦里嫩的野猪肉,口水都流了出来。

“哈……我想,你特意去市场上买‘沙布卡’就是为了能做这个对吧?”兰多姆问伊芙娜,他所说的沙布卡是一种产自诺夏南部丛林中沙布卡树上果实的种子所制成的香料,是烹制烧烤肉类的绝佳搭配。

“没错,树精烤肉可不能少了它,我在卡吉拉买了很多。”

“我可以尝尝吗?”莉可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

“来,莉可,给你最大一块,想吃的话,明天还会继续做的。”说着,伊芙娜用银叉给莉可的盘子里弄了一片。

当她贪婪地咬下那片后腿肉时,可以想见,脸上的表情会有多么幸福和感动。这一点,兰多姆深有体会,以前在家乡,他最怀念不过的,永远是赤叶森林的美味佳肴。他第一次尝到特色木精灵风味烧烤的时候,脸上也是同样的表情。

“哇,太好吃了……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莉可赞不绝口,差点就要感动得哭了。

“呐,还可以试试这个,我们称它为‘加图坎’”伊芙娜颇为神秘地从另一个木碗里,舀了一勺淡黄色的糕状物质给莉可?

“哈哈,莉可,你要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做的话,你会惊讶的。”兰多姆也卖起了关子。

莉可做了个打住的手势,说道:“不要剧透,我也尝尝再公布答案。”说着,她用舌头小心翼翼地舔了舔“加图坎”。

“唔……像某种水果捣成的泥吗?好甜,味道不错!”莉可一边给出结论,一边从伊芙娜手中接过勺子,一口将它全部吞了下去,“嗯!这种甜品,比学院食堂里那种劣质的水果酱可好吃多了。”

“噗……你猜对了一半,里头确实拌了苹果和百香果的果肉,但其实主要成分,是猪血。”伊芙娜解释道,“含有水果,是为了去除猪血的腥味,再加少许的糖霜,所以才会有甜味。”

“啊!这么神奇,难怪一点味道都吃不出!可是,虽然是猪血,但是,真的好好吃啊!”

除此之外,餐桌上还有各种其他的木精灵菜肴:木薯泥拌鱼杂碎、柠檬汁凉拌猪蹄筋、银针沙拉、火辣野兔肉……莉可简直忙得不亦乐乎,恨不得全归她一个人品尝就好。

“莉可小姐,等你以后到了鲜花堡,我还会给你做更多我们部族的菜肴,到时候一定要赏脸哟。”伊芙娜说道,在她看来,自己的烹饪被人认可,是件无比幸福的事情。

“这么说,你知道我们那天在阅览室都聊了些什么?”兰多姆一边吃,一边插话。

“啊……那是……”伊芙娜知道说漏了嘴,有些心虚地捂住了嘴“抱歉,大人,我只是有些好奇,所以偷听了一小会儿。”

“哈哈,没关系的,其实那也不算什么秘密。伊芙娜,我们俩算是一家人,我有什么想法,你知道是应该的。”兰多姆倒是很大度地帮她解围。

“嘿嘿……就是啊,伊芙娜姐姐身手那么厉害,又会做那么好吃的饭菜,想必小兰一定很喜欢你的吧?”

“啊?喜欢什么的……莉可,你别拿我开心啦……”伊芙娜偷偷瞄了瞄一旁的兰多姆,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哈哈,伊芙娜姐姐想不到也有这么少女的一面呢?”

“呜……那大人送莉可小姐那么贵重的礼物,一定更加在意您才会!”

“不用报复我啦!”莉可摇了摇食指,“我已经心怀感激地接受并释怀了!嘿嘿!”莉可笑眯眯地,嘴角还沾着肉汁。

倒是兰多姆,在一旁微笑并沉默着,反正他觉得,只要两人关系能这么和睦,他就不会去介意二人的爆料了。

晚餐过后,伊芙娜收拾了餐具,莉可饶有兴致地参观起起居室的那些精美的工艺品来。

“这是弗廷三世陛下御赐给我父亲的银瓶。”兰多姆指着一对精美的,镶嵌了各种宝石的银制长颈瓶介绍道。

“诶?老国王陛下吗?他生前很喜欢老公爵吗?”

“嗯,是这样,威德尔叔叔告诉我,他们不仅仅是君臣的关系,某种程度上,还是很好的朋友,私下里,他们会一起打猎,赛马,下棋。”

“噢,那为什么现在的国王陛下会……”

“嗯,因为……怎么说呢?很复杂,说实话,我也不太懂,据说,是王室内的一些权力争斗。和洛布里克亲王有关。”

莉可知道,洛布里克亲王是现任国王的叔叔,也就是老国王的弟弟,然而不幸的是,他在十多年前,收复雪翼的战役中牺牲了。这些,历史课上,都有讲过,所以莉可才会了解,可是权力斗争这一点,她却一直没有听闻过。

“洛布里克亲王才是原本的王位继承人,因为他博学多闻,勤于政务,帮助弗廷三世陛下,将这个国家治理得很好。所以,老国王就将他立为了继承人,我父亲一直支持洛布里克亲王继位。但弗廷四世,也就是老国王的大儿子却并不这么想,他和现在的宰相弗洛伦是政治同盟,宰相大人一直想让弗洛伦成为新国王。”兰多姆很耐心地解释着,其实这些故事,威德尔叔叔很早就告诉过他,但那时的他很天真,完全没有料到因为权力争斗,现任宰相会和他父亲结下梁子。

“是吗?后来呢?”莉可继续追问。

“后来,很简单,乌加诺入侵了,大家不得不暂时放下偏见,同仇敌忾。洛布里克亲王为了证明自己更有资格成为这个国家的领袖,主动指挥了一支军队,和我父亲一道南征北战,眼看就要胜利了,只可惜……”

“这就是说,在洛布里克亲王牺牲后,你父亲就失去了最大的靠山,对吗?”

“可以这么说吧,那时候,老国王已经病入膏肓,政务由新任宰相弗洛伦代理。原本,我父亲可以不用去乌加诺远征的,因为乌加诺被击退后,再也没有进行过反攻,但弗洛伦却假传老国王的旨意,让我父亲率领多族联军进行远征。”有关这一点,兰多姆事先并没有从威德尔叔叔那儿得知,而是那天的学院大会后,先知康斯坦丁告诉他的。

“那你恨他吗?”

兰多姆沉默了。恨?他其实内心深处,并没有那么愤愤不平,倒不如说,他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去对待这一切。他只有一个念头,用某种方式来洗刷家族的冤屈,让世人明白,父亲并没有去逃避自己的宿命,他和很多人一样,战斗到了最后一刻。至于王国的权力应该属于谁,不该属于谁,兰多姆却一点也不想去考虑。因此,他不会去恨谁,如果他可以找到真相,那恨就毫无意义。

“不,我效忠国王陛下,我怎么会恨他和他的宰相呢?”兰多姆十分郑重地总结道。

“小兰你还真是承受了很多呢!”莉可有些心疼地握住兰多姆的手,摩挲着他的手背,试图来安慰他。

“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些呢?莉可。”

“因为我想更多地了解小兰你啊,你总是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所以我一直想知道你内心深处有什么心结。可是当我知道以后,却发现,小兰你的心结,我完全帮不上什么忙。”莉可显得很失落。

“哈哈,不用在意,说起来,这些都是过眼云烟罢了……”

说着,莉可走到一件挂在墙上的铜质家族徽章前驻足,她知道,那是蓝翎家族的纹章:方形的长盾被分为四个部分,左上角刻着蓝翎的象征--鲜花河谷七瓣蝴蝶兰,又上角是象征荣耀和忠诚的蓝白色绶带条纹,左下是鲜花堡城门的正门,右下角则是蓝翎领地盛产的粮食作物--诺夏水稻稻穗的剪影。盾的后面,是交叉的两把重剑,下方,是用王国语写着“蓝翎,为了幸福而存在的故乡”的绶带。

“为什么新国王不直接取消你的爵位呢?小兰,我一直觉得好奇,为什么他们觉得你父亲犯了那么重大的过错,按理他的儿子,不应该再继承领主之位才对。”

啊,这个问题问到了关键,兰多姆心想。当然,这又是一个极为复杂的故事了。其实历史课本上有写“七国同盟”的变迁史,但有一样没写。

“嘛,那是一个君子协定。你应该没进过王宫,其实在雪翼王宫正殿的大门外,有一块七王誓约石,上面约定,除非七王中有谁不再效忠雪翼,否则他们的后人将永远继承先王的财富与土地。”

“原来如此。”莉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从历史书上学到,1300年前,古诺夏王国是一个庞大而统一的王国,所谓七王,分别是:赤铁、橙阳、黄鬃、绿藤、靛云、蓝翎、紫风这七个效忠中央王国的封王。但当时,他们的领地全部都挤在诺夏南部的狭小土地内(位于现维达拉王国,也就是独立前的绿藤公爵的领地)。中央王国的最后一任国王,是个暴君,他为了发动对萨古塔大陆的远征,在王国内横征暴敛,搞得民不聊生,最后,远征以失败告终。即便如此,他并没有因此而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并试图削除七王的王位,收回土地。于是,七王决定联合起来反抗,起初战事非常艰苦,但随着越来越多人加入“七国同盟”的队伍,古诺夏暴君的统治最终瓦解。

作为“七国同盟”的领导者,赤铁国王定都雪翼城,同时将诺夏大陆的土地平分给其他六王治理,并和他们做了那个“君子协定”。但好景不长,很快“七国同盟”又因为利益问题发生了内乱,内战持续了300年之久。赤铁一方的盟友包括了绿藤,靛云,蓝翎和紫风;橙阳和黄鬃则是叛乱的一方,旷日持久的战争后,他们被击败,国王被处死,土地又被剩下四国兼并,诺夏又恢复了短暂的和平。

但和平仅维系了不到十年,靛云和紫风又因为领土问题互相爆发战争,紫风惨胜,但随口又被赤铁以平息叛乱名义击败,仅保留了一小部分领地。之后,新的赤铁国王决定改革(即弗廷一世),他剥夺了绿藤、蓝翎、紫风国王的王位,将大权收归中央,赐予原来的王爵位,而新的封爵所拥有的土地,被称为自治领,他们保留一定的兵权,但必须听从中央王国的调遣;有独立的内政和财政权,但必须上缴一定的赋税和粮食作为朝贡。这样,诺夏王国的政权才慢慢稳定下来。

紫风自治领的领土在诺夏最东北的方向,他们也是最先遭受乌加诺入侵的自治领,由于事发突然,没来得及撤退,包括紫风公爵在内,所有的爵位继承人全部被杀。因此,战后只剩下了绿藤和蓝翎。正如之后发生的故事,最南方的绿藤自治领以蓝翎公爵在远征中逃跑为借口,发动叛乱独立,成立了维达拉王国(国王的姓氏即维达拉),诺夏王国的实力不足以平息叛乱,因而,只剩下蓝翎公爵仍在效忠诺夏。

当然,战争中和其他种族的联合,包括精灵,矮人和部分龙族,则又是另外的故事了。他们中仅有少部分仍生活在诺夏大陆,多数仍生活在丰沛之域和更大的萨古塔大陆之上。比起人类,那时的乌加诺才是更大的威胁,所以才促成了联军,这里面,老索斯菲尔德公爵功不可没。

躺在床上,莉可听兰多姆给他念了一本描述了联军抵抗乌加诺侵略的英雄史诗,故事感人肺腑。当然,那是用精灵语著的,兰多姆将它翻译了出来。

“如果,这个世界,可以没有战争,一直和平下去,该多好啊。”莉可感慨道。

“是啊,可惜,人们为了财富和权力,还会不断地争斗下去,只有更大的威胁,才能让他们团结在一起,共同抵抗侵略。可威胁褪去,野心又让他们蠢蠢欲动。”兰多姆合上书,做了总结。

“呐,小兰不会成为那样的人吧?”

“希望不会……为了你……为了我的朋友,我的家人,我的人民,我也不会成为那样的人……我希望,所有人都能幸福。记得纹章上那句话吗?为幸福而存在的故乡,我想,这是先祖给我的启示。”

莉可欣慰地看着兰多姆,她笃定,眼前的这个男孩,是值得她去爱和奉献终生的那个人。

……

待莉可睡去,兰多姆走出房间,来到别墅三层的阳台上,他听到,伊芙娜正坐在栏杆上唱一首忧伤的木精灵歌谣:

“永恒的森林,神明的馈赠,

宛如我的希冀,在天国的门前。

我的神,赐我弓与箭,

我在林间,轻盈地翱翔。

亲人的鲜血,洒满我的脸,

我的箭,挡不住魔鬼向前。

森林在燃烧,亲人在哀嚎,

此时此刻,连神明也在呜咽。

永恒的森林,神明的馈赠,

宛如我的希冀,在天国门前。”

兰多姆知道,赤叶部族,在那场战争中,也牺牲了很多人,包括伊芙娜的父亲和爷爷。

“还不睡吗?”兰多姆问道。

“啊?”伊芙娜没有察觉到兰多姆来了,她跳下栏杆,裹紧大衣,走了过来,“马上要回家了,有些睡不着呢,大人。”

“哈哈,说实话,我也是。”

“骑士对决,没问题吗?”

“嗯,我尽量不会去考虑结果,不过,特训就交给你了,我希望不会输得太难看。”

“大人,您应该……自信一点,不是吗?我想,布库那家伙,不会比你好多少,他只不过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白痴。”

“唔……希望吧。”

伊芙娜轻轻锤了锤兰多姆的胸膛,在两人私下的时候,她总爱用这种小动作来表达自己的亲昵。

“呐,大人,您今天在市场里和莉可说的,是真的?”

“什么?”

“那个……关于……如果我愿意嫁给你……”

“哈?”

兰多姆差点没惊掉下巴,没想到,莉可一语成谶,“那个,只不过随口说说罢了。”兰多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

“嗯……也是呢,我不该问如此失礼的问题……我去就寝了,晚安,大人。”说着,伊芙娜有些失落地向房间走去。

“其实……”兰多姆又补充道,“如果是你母亲那样请求……我想我无法拒绝吧……”

伊芙娜停顿了一秒,没有说什么,走进了房间。

“我说错什么了吗?”兰多姆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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