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塔西克罗等人辞别后,克蓝希朵借着夜风在森林内纵跃急行,几分钟后停在了一棵高大古树的树冠上,她的身躯轻盈宛若羽毛,停留在枝干上,却不见枝干有丝毫的颤动。
夜幕很暗,银月爱尔多拉不肯显现人前,就连星辰也稀疏寂寥,若是明天晚上依旧如此,恐怕今年银月祭的喜庆气氛就要大打折扣了。
定是有人对森林不敬,才会惹来月神的愤怒,导致银月不出星辰隐匿。
少女站在最高的古树上,怔怔地看着无星无月的夜空,娇小的身躯在呼啸吹过的夜风中显得有些寂寥。
半晌后,克蓝希朵忽然将拇指与食指并拢,递到唇边,打了个口哨:“呼咻——”
哨声清越嘹亮,顺着风传递开来,回荡在迷蒙的夜色中。
不多时,森林深处便传来了一声回应:
“唳!!!”
这是猛禽的叫声,雄伟激昂,上一秒还在遥远的天边,下一刻便已传至克蓝希朵耳中。伴随叫声而来的还有一阵迅疾的狂风,被某种强大的力量硬生生凝聚在一起,化为有形的风刃,从林海上方掠过,撕开了一条道路,顿时绿涛翻滚,枝叶凌乱,无数飞禽走兽发出惊惶的叫声,狼狈逃窜,沉寂于黑夜里的森林似乎被完全惊醒了。
克蓝希朵见到对方居然闹出这样的动静,脸上不禁浮现出无奈的笑容:“明明都说了,要安分一点的……”
话还没说完,惊醒了森林的罪魁祸首便驾驭着狂风,缓缓停在了少女的面前。
这是一只神骏的巨鹰,高约三米,两翼展开时,身长足有七八米,翱翔于夜空时,投下的阴影足以笼罩一大片林区。它的眼眸是金色的,闪烁灵性,羽毛则是黑色,泛着铁一般的金属光泽,尽管夜风呼啸依旧没有颤动,不像是柔软的羽毛,反倒像是披了一身坚固的铠甲。
“唐宁,好久不见。”
克蓝希朵伸出手,抱住巨鹰的头,后者往她怀里蹭了蹭,发出亲昵欢喜的叫声。
“我也很高兴能再见到你。”
克蓝希朵好像能听懂巨鹰在说什么,轻声安慰它:“我过得很好啦,看见你也过得很好,我就放心了。”
少女轻轻抚摸着巨鹰坚硬的羽毛,半是感慨半是喜悦道:“不过我没想到,你都已经这么大了,不愧我给你取了这么个名字。”
唐宁是神治时代时神王欧登的宠物,它是一头褐色的猫头鹰,平时只有巴掌大,静静地停在神王的肩膀,一旦发怒身躯便会膨胀到数百米,翼展遮天蔽日,翱翔起来狂风呼啸烟尘嘶吼,还有雷霆和雨雪相随,是传说中最强大最神奇的猛禽。
几年前,一场前所未有的暴风雨席卷了整个星陨森,风雨停息后,克蓝希朵外出巡林查看受损的情况,结果意外地发现了一只被狂风折断了翅膀的小鹰,旁边还有另一只巨鹰的尸体。似乎是暴风雨来临时,巨鹰拼命地用自己的身躯掩护小鹰,自己却死在了狂风的撕咬之下。
当时小鹰无助地伏在巨鹰的翅膀下,见克蓝希朵到来也没有畏惧,而是用单纯无暇的金色眼眸盯着她看。被那可怜兮兮的模样打动,起了恻隐之心的克蓝希朵便在埋葬了巨鹰的尸体后,把那头小鹰带回了星陨湖,请圣兽治愈了它的翅膀,并收养了它,还为当时很瘦弱的它取了唐宁这个名字,希望它能成长为足以与神王欧登的宠物相媲美的猛禽。
或许是因为父母方的遗传太过优秀,也或许是因为克蓝希朵对它太过溺爱,总是借着湖之守护者的身份给它寻找最好的食物……不过一两年的时间,唐宁便如克蓝希朵所期盼的那样,成长为了一只可以凭借双翼搏击苍穹的猛禽。
星陨森最老练的猎人都知道,真正的猛禽不是被驯养出来的,而是从一次次的生死搏杀中诞生的。深知这一道理的克蓝希朵从唐宁的眼中看到了对苍穹的渴望,为了它以后的成长,少女强忍着内心的不舍,将唐宁放归了星陨森。
那日,克蓝希朵没有离开星陨湖,怕自己会流泪;注定搏击长空呼啸苍穹的神鹰绕着星陨湖盘旋了整整一天,不断发出低沉的哀鸣,却始终没有看到少女出来。于是它似乎明白了什么,终于不再留恋,双翼猛地一振,回身朝遥远的地平线飞去,最终彻底消失。
唐宁离开后,克蓝希朵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但最终还是振作了起来,继续拿起弓箭,为了森林的和平四处巡视。只是偶尔,巡林的时候会听到一两声嘹亮的鹰啼,还能看到一只庞大的巨鹰从视野的边际掠过。那时她便怔怔地望着巨鹰离去的方向出神,却从来没有想过追上去。
唐宁是天之骄子,是苍穹与森林的宠儿;而克蓝希朵是湖之守护者,是圣兽的使者,她必须做到对森林内的生命一视同仁,无论是身为同族的白精灵还是其他种族;无论是身为朋友的唐宁,还是其他的野兽……湖之守护者从第一代到克蓝希朵的第五十六代,从来都只有一个人,他们是孤独的,这是使命与职责,也是他们历来的宿命。
若非这次出了森林精怪珍兽频繁被猎杀的事情,仅凭自己一人无法找到凶手,克蓝希朵也不会想到要呼唤唐宁来帮忙。
明日便是银月祭了,若是凶手的目的是为了在银月祭上掀起混乱,那自己的动作必须快点才行。
克蓝希朵抿了抿嘴唇,轻声对唐宁道:“叙旧的话以后再说,唐宁,我现在需要你来帮我。”
“你应该也察觉到了吧,最近森林里涌动的暗流?”
她问道,唐宁金色的眼眸中露出了灵性的忌惮与凝重,它点了点头,轻轻地叫了一声,表示知道。
“我要扼住这股暗流,让对方掀不起任何波澜。”克蓝希朵郑重道:“明日便是银月祭了,不止是人类的节日,也是森林内所有生命的节日,万一出了什么事端,后果不堪设想。”
“拜托你了,唐宁。”
少女拍了拍唐宁的脑袋,而后踮住脚尖,轻巧地跃上了唐宁宽阔的背部,攥住羽毛,低声道:“先带我到梅尔塞特。”
“要快点!”
唐宁似乎早就熟悉了克蓝希朵在背上的感觉,没有一点不适应。听到克蓝希朵的话后,它仰起头,遥望“白色星辰”梅尔塞特所在的方向,目光骤然间变得无比锐利:
“唳!!!”
一声嘹亮的鹰啼,再度惊动了星陨森的夜色。下一刻,巨鹰唐宁载着白精灵少女克蓝希朵,振翼飞起,宛如流星一般掠过夜空,带起一阵阵呼啸的狂风,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消失在了深邃的夜色之中。
* * *
两声鹰啼自然而然地传到了星陨森的旅客耳中,这个时候他们还停留在水妖死去的河流边,似乎并不打算离开,反而要在此扎营歇息。
第一声鹰啼时没有人在意,只有小小的比伯格低声嘟囔了几声,好像在奇怪为什么深夜里还会有猛禽活动。第二声鹰啼响起时,便是芙维尼娅都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
“不会又要发生什么了吧?”
大小姐望着鹰啼传来的方向道。
“也许吧。”佩姬给燃烧的火堆添了几根木柴,橘黄色的火光照亮了她的脸庞:“那位湖之守护者阁下不是说了吗,最近的星陨森并不平静,似乎水妖被猎杀这样的事情也发生了不少次。”
“他们在挑衅圣兽大人的威严!”
鲁鲁伯格缩在树根的阴影中,声音不是很大,自从克蓝希朵离开后他的兴致就不是很高,大概是被对方的警告给吓到了。
“那些不知死活的家伙,居然敢猎杀圣兽大人的眷属!”
“湖之守护者大人肯定很快就会把他们揪出来,到时候那些胆大包天的家伙一个都不会有好下场!”
“鲁鲁伯格才不会同情那些家伙,他们都是罪有应得!”
小小的比伯格好像在自言自语,又好像在对芙维尼娅几人倾述,他的语气也很笃定,好像已经看到了“那些家伙”被抓起来惩罚的场景了,但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真的有信心,亦或者只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有信心。
大小姐和佩姬对视一眼,无奈地耸了耸肩。
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恐怕鲁鲁伯格都听不进去。
不过还好,鲁鲁伯格很快就在温暖的火堆熏烘下睡着了,睡得很沉,不断地打着呼噜,看起来就算这时候再来几声鹰啼,也无法把他从睡梦中惊醒。
“已经很晚了,几位不打算休息吗?”
塔西克罗一直没有说话,等到鲁鲁伯格睡着后才问芙维尼娅和佩姬。
至于艾兰多尔,他一副死人脸的样守在阴影中,贤者大约也不想自找没趣,就自然而然把他忽略过去了。
“休息当然是要休息的,不过如果心中的疑惑不弄清楚,大概也不能睡得安稳吧?”
大小姐意有所指地回道。
“疑惑?”塔西克罗笑道:“不知道因迪洛斯小姐和波尔蒂小姐有什么疑惑呢?”
“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
芙维尼娅直截了当道:“星陨森里,所谓的圣兽是什么?湖之守护者又是怎么回事?”
“这两个问题,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吧,知识渊博的贤者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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