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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突然的刺杀

第十九章 突然的刺杀

如果要给自己的人生划上一条分界线的话,伊昂·路法·洛克里斯觉得这条分界线应该是自己十六岁的时候,因为那一年他完成了自己的成年礼,然后成为了日神教的一名信徒。在过去的十六年里,他是太阳公国忒图斯人尽皆知的“日炎之子”,优秀的剑术和坚毅的性格让他得到了大部分的认可,认为他必将有十分光明的未来;然而加入日神教之后,到现在已经是第三年,他看不到自己的未来在哪里。

这并不是说他不受教会的重视,实际上,他曾经还是日神教太阳骑士团下一任骑士长的候选者——请注意曾经这两个字,当然这并不重要,哪怕他现在不是了,也无法撼动他在日神教的年轻信徒中享有的声望与荣光。实际上,令此刻的他感到头疼的并非权力、势力或者实力等任何方面的冲突,而是他很愕然地发现了一个事实:自己的信仰与日神教,或者说,与日神教中大部分信徒的信仰,似乎走向了两条截然相反的道路。

这个发现来自于半年前的忒图斯公国所爆发的一次起义,王室与日神教在起义爆发后都坚持以暴力手段镇压,甚至要处死所有参与起义的民众,而伊昂却因为牢牢地铭记着太阳与光辉之神艾利诺拉的教诲:时刻秉承公正之心,对每一件事都怀有敬畏,如太阳的光芒一般耀眼,却不会轻易灼伤他人。于是他大胆地对王室和教会的做法提出了质疑。

这并未能改变他们的决定,反而引来了某些人的忌惮与厌恶。所以,当月之冠在米德格拉尔平原出世的消息传到忒图斯后,那些看他不顺眼的人很快就把他丢到了忒图斯派向星极城的交流团队中,目的很明显,是为了让他远离忒图斯的政治中心,防止他那些“冠冕堂皇的正义之词”影响到公国和教会的年轻人们。

说实话,这种做法并没有让伊昂感到愤怒或是其他情绪,因为他从不在意自己的地位或者权力,他唯一在乎的是自己所坚持的信仰。所以,在来到星极城的这一路上,他思考了很多,思考究竟是自己的想法出了问题,还是教会那些位高权重的主教们对日神的信仰已不再虔诚;他思考自己从历史书上看到的过去,太阳公国忒图斯在阳光下自由新生的辉煌故事,以及如今它隐藏在黑暗里的腐朽与堕落……

越是思考,伊昂就越是无奈,因为他发现自己无能为力,甚至都不能改变自己已远离忒图斯,来到万里之外一片陌生土地的事实。

心情郁闷之下,少年独自一人走出了公馆,漫无目的地在星极城的新城区中游荡。他的眼前林立着高大的房屋、笔直的书塔以及风格独特的雕像,不少为人称道的景点与名胜古迹也一一在他的眼前掠过,但都不能让他郁闷的心情有所缓解。星极城的政府很努力地建设着新城区,想让它拥有和旧城区一样的辉煌与美丽,但无论如何,人们走在这里的街道,都会感觉缺了什么,就像伊昂也觉得,自己的信仰中仿佛缺了点什么一样。

少年有种自己将会用一辈子追寻这个答案的预感,甚至他从现在就开始追寻了,他追寻得如此投入,思考得如此沉迷,以至于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走着的这条偏僻小巷里还有另一个人,而且对方也和他一样心事重重,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

当彼此的脚步声越来越靠近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也就理所当然了。

“嘭”的一声,两人撞到了一起,猝不及防的伊昂觉得自己像是撞在了一堵墙上,他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体便已经向后倒去,和脚下的青石板街道来了一次最亲密的接触。然后额头上传来了一阵痛感,有什么温热的液体顺着眉间与鼻梁缓缓淌下,伊昂下意识伸手摸去,放到眼前一看,却是一滩触目惊心的红色。

自己……流血了?

伊昂登时惊愕,他并不是没有流过血,但是在街道上随便撞到一个人就被碰得流血这样的事却是头一次发生。不管怎么说,他好歹是从六岁开始就坚持练习剑术的,体质远超常人。

当他愕然的时候,耳畔传来了一个恼怒的少女声:“谁!?”

伊昂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落在对方的身上,他看到对方也和他一样捂着额头,有些狼狈,所以,很显然,把自己撞倒在地上,连额头都撞得流血的罪魁祸首就是她——没错是她,而不是他。

一个和他差不多高,大概要矮一点,穿着优雅的白色长裙,脚踩白色高跟礼鞋的白发少女。她长着一张很漂亮的脸,身材有点瘦,而且说句不好听的话,某些地方的发育不是那么完美,所以当两人撞在一起的时候,伊昂先撞到了她的额头,而不是其他什么部位。

少年的反应已不是惊愕而是惊悚了,甚至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把一位久经训练的剑士撞倒在地,甚至撞得额头出血,而自己却还好好地站在原地,看上去没有一点事的样子,这样的人,居然是一名少女!?

难道她的身体里,没有藏着一条恐怖的巨龙吗?

少年脑海中生起了十分失礼的念头。

他愣在了原地,甚至忘了起来,而眼前的白发少女在看到他呆呆傻傻的模样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愤怒的表情渐渐消退,眉头皱了起来,薄薄的嘴唇也抿成一条线,那双漂亮的黑色眼眸里闪烁着犹疑的光芒:“喂……”

她喊道,语气颇不客气:“你,是不是被撞傻了?”

“额?”伊昂反应过来,意识到这位漂亮但脾气不是那么好的少女是在和自己说话,于是眨了眨眼:“什么?”

见他回话,少女便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他额头上的伤口,道:“我先跟你说,你的伤,我不负责。刚刚我们都没有看路,所以才撞到一起,这是我们都有的责任。但你受伤了,而我没有,只能说明你太弱了,不能怪我,所以,你的伤势我是不会负责的。”

这算什么?

伊昂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她在……推卸责任吗?

“我没有在推卸责任,只是在说明一个事实。”少女仿佛看出了他的想法,新月似的眉毛一挑:“也许这么说很伤人,但你的确太弱了,是你的身体不堪一击,所以才会被我撞伤。”

伊昂从地上站起来,随手将额头上的血抹去,然后质问少女:“这么说,用剑杀死了别人,也可以说不是剑太锋利,而是你的身体太脆弱了,挡不住我的剑锋?”

“当然,难道不是吗?”

少女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反问道。

“……”伊昂发现自己无话可说了,他有些郁闷地看着眼前的少女,过了一会后,叹了一口气:“我明白了,所以,今天这件事完全是一个误会,我受伤也是我的错,与你无关,是吗?”

“是的。”少女大概很高兴伊昂理解了她的话语,所以语气也稍有平缓:“如果你不想下次再发生这种意外的话,我建议你好好锻炼一下自己,你还太弱小了,人类。”

这是她第几次说自己弱小了?

伊昂有点数不清,换做其他人来一定十分生气了吧,不过伊昂不是那种会因为别人的话而生气的人,所以他只是耸了耸肩:“谢谢,我会认真考虑一下你的建议的。”

说罢他侧身往街道另一头走去,避开了这位脾气不怎么好价值观也异于常人的少女,后者大概是觉得事情得到了完美的解决,便也没有多说什么,与他擦肩而过。

擦肩的那一瞬间伊昂从少女体内嗅到了一股强大的气息,不过这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他还在想回去后要怎么和同伴解释自己的伤,以及少女最后那句话中的“人类”是什么意思。

该不会,她不是人类吧?

伊昂这么想着,这个时候他已经走到了小巷子的尽头,却忽然生起了一丝好奇心,于是回头又看了一眼那白发的少女,恰在此时,两旁高大塔楼投在巷子里的阴影忽然如风拂过的水面一般剧烈摇晃了一下,然后一只银色的、模糊的手从影子里探出来,抓着一把寒光闪烁的匕首,没有任何犹豫地向少女的背后刺去,而这时后者似乎什么也没有察觉。

一次精心预谋的刺杀?

伊昂脑海中闪电般划过这样的念头,然后他什么也来不及考虑,“蹭”的一声抽出腰间佩剑,猛地一挥甩出一片赤色的烈焰,同时大声朝那少女喊道:“小心!!!”

匕首距离少女的后背只有几厘米了,但伊昂的预警让少女及时反应了过来,她嗅到了危险的气息,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到底是谁在袭击自己,而是在电光石火的那一刹那间,身体以一种远超常人的反应速度向着旁边侧了一下,这个时候伊昂挥出的赤色烈焰也狠狠地轰在了握着匕首的手臂上,让匕首的主人稍微颤抖了一下,刺出的角度有所偏斜。

“噗嗤!”

伊昂听到了沉沉的一声闷响,然后是少女的一声闷哼。

有血液飞溅,洒到了青石板街道上,格外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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