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龙则归,归于高山。”
“末裔之龙,不归则死!”
淡漠的话语被风带着,轻飘飘地传来,让男子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面具上,血红的龙眼不安分地燃烧着,似乎感受到了什么,逐渐变得焦躁狂暴。
“……”
倾向大陆的古圣龙族,隐居在世界最高峰霍加斯;图谋归来的末裔龙族,远逃四海之外。
说出这句话的人,知道霍加斯的高峰,知道末裔的龙族……甚至知道自己来此的目的!
脑海中无数个念头掠过,男子额边逐渐渗出了汗水。
他原以为这次任务的变数只有那个手持黑色龙枪的少女,但没想到,真正的变数却是来自于一名素未谋面的男子说出口的一句话。
而对方甚至都没有出现过,只是一句话,便让他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可是。
到了现在,他还能像对方说的那样,轻而易举地退缩吗?
教会为了这个大计谋划了数百年,因这个计划死去的人成千上万,甚至足以比拟一场残酷的战役,如今到了最关键的阶段,这场战役难道可以因为某个人的一句话便停下来?
无论问多少次,答案永远只有一个。
不可能。
事到如今,谁都不可能停下来了。
唯一的选择,只有前进。
“……”
沉默许久后,男子忽然缓缓抬起手,用仿佛被烈焰炙烤过的沙哑声音下令道:“继续前进。”
“找出龙血后裔的下落!”
* * *
走在众人最后方的艾兰多尔忽然眼眸微眯,手掌微微合拢,像是握住了什么东西。
执迷不悟之人。
他心中低吟:
若是不肯轻易撒手,那便做好殒命于此的准备吧。
骑士的长枪,纵然尘封多年,枪尖依旧能闪烁凛冽的寒芒。
那是过去的岁月为它染上的证明。
其名为荣耀。
“呼!”
有风呼啸而过,吹起刘海,露出那淡漠的银瞳。
顺着众人的脚步,骑士缓慢而坚定地向前走着,如坚守的堡垒,步伐未曾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狼母之森张开了巨口,吞噬一切闯入此地的生灵。
隐约之间,似乎有一声狼嚎,响彻于天际。
* * *
狼母之森的历史远比双狼王国更加久远,这其中,随便一棵古树便有动辄数百年的历史,根须如盘虬,枝叶若繁星,茂茂密密地遮掩着森林上方的天空,让阳光照进来的时候,已是层层削弱,细微无比,这里的白天,也几乎相当于黑夜。
走在阴暗无比的林间,人的心情也不禁变得压抑,更别说刮过森林的风中隐隐约约还夹带着某种猛兽的嚎叫。
当然,在狼母之森内,强大的猛兽除了狼,大概没有其他了。
“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芙维尼娅小声嘀咕着:“艾兰,你说呢。”
“……”
艾兰多尔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淡淡地注视着四周。
少女撇了撇嘴,为骑士冷淡的反应感到不满。
倒是旁边的佩姬听到了芙维尼娅的嘀咕声,扭过头问道:“怎么了,芙维尼娅小姐?”
“没什么。”芙维尼娅摇了摇头:“就是觉得气氛有点不太对劲而已。”
“不对劲?”
佩姬眼眸闪烁,若有所思。
芙维尼娅轻轻笑了笑:“不用想太多啦,大概只是我的错觉而已。再说了……”
她斜眼瞥了瞥身边的骑士:“不是还有艾兰在吗?”
“唔。”
佩姬一时无言,愣了一下后,不知是调侃还是感慨,说了一句:“芙维尼娅小姐还真是非常信赖艾兰多尔先生啊。”
与其说是信赖,不如说是依赖吧。
芙维尼娅听到这句话,眼睛转了转,开口,大概想说什么,但有人却抢在她之前出声了:
“我很希望小姐可以更加自强一点。”
艾兰多尔很平淡也很认真地说道。
“你闭嘴!”
御主横了自己的骑士一眼,气愤的样子有点像是恼羞成怒。
佩姬不禁捂嘴轻笑。
因为主臣的互动,原本压抑的气氛稍有缓解,又往前前进了约几分钟后,带着家臣们走在最前面探路的特里忽然喊道:“小姐!”
“嗯?”
佩姬走上前去:“怎么了?”
“有一些意外的发现。”特里的声音传来:“您还是亲自过来看一下吧。”
“意外的发现?”佩姬眨了眨眼,扭头望向芙维尼娅和艾兰多尔:“两位也要一起去看看吗?”
“当然。”
芙维尼娅毫不犹豫地点头。
艾兰多尔对此不置可否,但也没有反对。
“那就过去看一下吧。”
佩姬带着两人,分开横斜在道路上的树枝藤蔓,走到了队伍最前方,看到特里正望着某个方向出神。
其他的家臣表情也有些呆滞,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佩姬和芙维尼娅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便也顺着他们目光所及的方向望去。
下一刻,不禁睁大了眼,眼眸中的情绪,既有震惊,也有茫然。
此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赫然是一座庞大的遗迹群:被丛林枝叶遮掩的断瓦颓垣,隐隐约约透露出古朴厚重的气息。稍微拨开树枝,便能一睹遗迹的全貌,那是一片广阔的广场,呈圆形状,由巨大的石砖铺就,许是年岁久远且无人照护的缘故,广场的地面已龟裂出无数道裂缝,在广场的边缘还立着几根庞大的圆拱石柱,其上爬满了青苔与藤蔓,有的还直接断裂折断,断裂的部分躺在地上,与那些巨大而古老的石块混在一起,表面斑斑驳驳,显出一种饱经风雨的沧桑。
除了圆拱石柱以外,广场上还屹立着数十座雕像,以沉重的黑曜石雕刻而成,模样是骑着巨狼全副武装的骑士,他们的面目被风雨侵蚀失去了本来的模样,但雕像本身却与底座一起牢牢地固定在地面上,轻易不可分开,哪怕漫长的岁月都无法将其分离。
无论是广场本身亦或是这些狼骑士的雕像,其建筑风格都类似于人类与白精灵的结合,既恢弘大气,又精致优雅,哪怕时过境迁只剩下一片废墟,一眼望去依旧能让人感受到一种扑面而来的震撼。
“这是……什么?”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芙维尼娅更是喃喃出声,询问着似乎不会有人能给出回答的问题。
“传说中,”一个平淡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狼母养大的双狼之子在夺回帝国接续王权之后,除了将当时的群狼之森改名为狼母之森外,还倾两国之力于森林中建造了一座特殊的建筑,用来纪念双狼之子的伟大功绩。”
“那座建筑,名为群狼凯旋广场。”
出声的人自然是艾兰多尔。
他一向对无关的事漠不关心,此时却主动开口,为芙维尼娅等人解释了这座广场的来历。
“也就是说,”芙维尼娅反应过来,眨巴着眼睛:“这片遗迹,就是那座群狼凯旋广场?”
艾兰多尔轻轻点头,说道:“广场上那些雕像,是当时由双狼之子率领的狼骑士军团,他们所骑的狼兽便来自于狼母之森。”
“双狼之子?”
众人的目光下意识往雕像最前面的两名狼骑士望去,只见他们和其他雕像一样,都被风雨磨损了面貌,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他们双目所及的方向,并非和其他狼骑士一样面朝正前,而是一个望着东方,一个望着西方,头微微抬起,目光深远而悠长,像是看到了比森林更加遥远的地方。
东方是托洛法王国所在的方向,西方则是格雷法特王国的领土,也就是说,这两个领头的狼骑士就是传说中的双狼之子,一手缔造了双狼王国的传奇君王。
“可是,”佩姬忽然皱起眉头,有些疑惑地问道:“若它的来历真是如此,为何我们从不知道呢?就连史书上也没有相关的记载。”
她是格雷法特王国的人,对本国的历史很熟悉,可最初见到这片遗迹的时候也大吃了一惊,甚至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对诶。”芙维尼娅扭头望着艾兰多尔:“为什么?这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吗?”
“因为,”艾兰多尔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平淡:“需要凯旋广场来昭显功绩的,只有人。”
“而狼母之森的狼兽们,并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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