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并不平静,远处传来的狼嚎声响彻了整个夜晚,声声尖锐刺耳,惊扰林间鸟兽惶恐不安,不得安宁。
不过,到了拂晓时分,狼嚎却渐渐沉寂了下去。
“战斗结束了吗?”
芙维尼娅望着狼嚎传来的方向,喃喃低语。
一夜未眠,但她依旧显得很精神,似乎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情况。
更不用说是站在她身后守了整整一晚上的艾兰多尔了。
后者始终维持着平淡的表情不变,无论是深夜狼嚎最激烈的时候,还是现在狼嚎逐渐沉寂之时,都没有任何变化。
让人不禁怀疑他是否只有这种表情。
“艾兰,”芙维尼娅忽然扭过头,问道:“你觉得是谁赢了?”
她指的自然是狼母之森的狼王,以及追杀而至的龙首面具的神秘人们。
不远处,佩姬的家臣们听到芙维尼娅的问题,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他们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这关系到他们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敌人。
狼母之森的狼王统治群狼与森林千年,是格雷法特王国与托洛法王国有史以来最为强大的魔兽;龙首面具的神秘人掌握着古怪的原始符文,力量也不容小觑,这两者,无论哪一方都是很大的威胁。
不过,两相比较之下,恐怕他们更愿意遭遇那头神秘的狼王。
因为,狼王虽强,但他们从未亲眼目睹过他的力量,而龙首面具之人的恐怖,却是他们亲身体会过的。
再说了,这里可还有一位据说战胜了狼王的冒险者……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艾兰多尔身上。
然而,青年却只是摇了摇头,淡淡道:“不知道。”
“哈?”
芙维尼娅睁大了眼,似乎很惊讶他会给出这样的回答:“你居然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吗,小姐。”
艾兰多尔反问道。
“唔!”
芙维尼娅一时无话可说,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
其实她心里也知道,艾兰多尔说的没错,他又不是全知全能的先知,也没有亲眼见过昨晚的激烈战斗,怎么可能会知道最后的胜负。
但是。
道理归道理,少女的心中总还是有那么一些郁闷。
这种郁闷很莫名其妙,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从何而来。
或许是因为,在她的心目中,自己的骑士本该就是无所不能的?
“你们在聊什么?”
忽然有熟悉的声音传来。
芙维尼娅扭头,恰好看到佩姬手持黑色龙枪朝她走来,脸上笑意吟吟,好像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金色阳光洒落,少女黑色的马尾随着晨风轻轻飘扬,宛如一面旗帜,指引所有人目光所及的方向。
“小姐!”
最先反应过来的不是芙维尼娅,而是佩姬的家臣们。
名为特里的男子忙不迭迎上去,脸上的表情像是卸下了一块巨石般,松了一口气:“您终于回来了!”
虽然昨夜芙维尼娅带来了佩姬的话语,但在这么特殊的时间点,佩姬彻夜未归,多少让他以及其他的家臣感到不安与担忧。
“抱歉,”佩姬脸上浮现出歉意的微笑:“本来想独自一人静一静,没想到居然耽搁了那么久,让你们担心了。”
“下次不会这样了。”
“放心吧,小姐!”特里还以为她是在担忧家族的事情,连忙说道:“家族那边有人照应,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恩。”
佩姬轻轻点头。
她扭过头,望着其他人:“既然大家都准备好了,那我们就继续出发吧?”
自然没有人会提出反对的意见,于是,众人将附近的痕迹收拾了一下后,便再度踏上了穿越狼母之森的道路。
特里带领着其他家臣在前方开路,佩姬与芙维尼娅紧随其后,而艾兰多尔则独自一人走在最后方。
就在他们即将踏入狼母之森更深处的时候,忽然有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响起:
“吼——!!!”
吼声若惊雷震怒,又似火山喷发,撼动着整个狼母之森,让大地都仿佛因此颤抖起来。
这声怒吼,是从昨夜狼嚎响彻的方向传来的。
然而,诡异的是,芙维尼娅等人并没有因为这声怒吼而停下脚步,反而依旧向前走着,脸上的表情也并无异样,似乎从未听到过响彻狼母之森上空的愤怒咆哮。
唯有一个人,听到了这声怒吼。
并因此,原本将要迈出的脚步,微微一滞。
他扭头,静静地望着身后的森林,黑色刘海遮挡的阴影中,银色眼瞳闪烁着冰冷的杀意。
如果芙维尼娅看到了这一幕,她一定会很惊讶,因为,在她的印象中,艾兰多尔从未有过如此激烈的情绪波动,哪怕是三年前芙维尼娅的家族遭遇动乱覆灭,他带着少女一路逃亡的时候,也从未有过除了平静淡漠之外的其他表情。
愤怒、喜悦、悲伤……这种平常人经常触及的情绪,于他而言,更像是多余的累赘。
而像此刻一般如此露骨的杀意,更是让人想也不敢想。
可它的确发生了,因为这一声突兀的怒吼。
骑士驻足于原地,一动不动。
唯有目中的杀意,愈发冰冷,也愈发浓厚。
当这种杀意酝酿到无法压抑的地步时,狼母之森将迎来的,恐怕会是千年来最为残酷的杀戮。
然而,不知是天意还是偶然,就在骑士的杀意将要爆发时,身前忽然传来了少女的呼唤:“喂、艾兰!”
白发的少女远远的,朝着自己的骑士挥手:“你在干嘛!还不快过来?”
这一声呼唤,如此熟悉。
一瞬间,骑士的眼前仿佛掠过了谁的影子。
那个温柔大方、高贵而优雅的女子。
她轻轻抚摸着艾兰多尔的头,用很好听很温暖的声音对他说道:
——艾兰。
——不要为了愤怒驱使自己的力量。
那样做带来的,只有痛苦。
宛如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一般,骑士恍然清醒,目中的杀意逐渐地散去。
那位殿下,一直在指引自己。
他想,所以,自己也不能让那位殿下失望。
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平静的森林,骑士缓缓张开口,低声说了什么。
声音很轻,被风撕碎,谁也听不到他说的话。
之后,他才收回目光,朝着呼唤自己的白发少女走去。
那是他如今的御主。
——曾经,你被我带领着。
——现在,该轮到你来带领别人了。
* * *
狼母之森某处,血流成河。
有着数百年寿命的高大古树歪曲成诡异的形状,有些甚至直接折断,庞大的狼兽尸体倒了一地,粗略一看便有至少上百具,而其中还夹杂着两三具黑袍人的尸体。
戴着龙首面具的男子看着眼前这一幕,轻轻叹了一口气。
虽然凭借龙眼符文的力量重创了狼王并将其击退,但自己一方的损失也不小,死去的教徒,都是教会里实力最为顶尖的,说是中流砥柱也不为过,如今却为了这么一个小任务死去,实在是有些不值得。
当初图谋大计的时候,谁又能想到龙血后裔也会有如此出类拔萃的存在呢?没有原始符文的力量加持,仅凭自身的枪术与出色的技巧,便能与自己纠缠好几分钟,甚至从自己手中逃脱,那名手持龙枪的黑发少女,绝对是计划中最大的变数。
好在,变数虽大,但也没有到不可控制的地步。
如今击退狼王,没有了阻碍,是时候该找出那些逃跑的老鼠了。
正如进入森林之前他说过的那句话。
“龙血后裔,必将殒命于此!”
低低地重复了一遍后,男子迈出脚步,正要继续追击。
然而,脚步刚刚迈出,便僵硬在了原地。
因为他听到,有人在和自己说话。
那是一个淡漠得听不出任何情绪的男子声,一阵细微的风把他的话吹到了男子的耳边。
对方的语气,平静冷淡,像在警告,又像在下达最后的通牒:
“是龙则归,归于高山。”
“末裔之龙,不归则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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