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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之殇

王之殇

“刚刚抬来一个。”市长指指一旁的担架,上面堆着货物一样的东西。

苏茜呆呆地走过去。

从没想过一个人可以缩得这么小,埋在破衣中的一张脸,眉头紧皱,脸色纸白,在生前忍受的痛苦还遗留着。一双眼睛空洞地看着顶上的岩壁,失去高光。

短小的手指捏紧袖口,僵硬得像被焊接的一样紧。拉开袖子,在手臂上有一个烙印,棕色,呈圆形。

就在短短一天,一个生命逝去,变成了一个物品,一具尸体。在身上还残留着生命的痕迹,活过的样式,但心脏已经停止跳动。

亲人离世对生者造成的痛苦,最直观的来自尸体的惨像,难怪有人看见遗容后,会情不自禁地晕倒。

苏茜遇见死亡的冲击,来自感同身受的对于失去未来的绝望,和死者对于失去一切的不甘。

而隐藏在内心的是对父母离世痛苦,被激发后不可抑制的爆发了。来自转生者的回忆,一直在脑海堆积,现在像影片一样自动放映。

在日记里看见的痛苦,是努力用文字编撰的。现在看来既无力又空洞,真正的情感是无法表达的。

市长站在一边,手上多了一根烟,青烟袅袅。

他指着尸体说:“在孤儿院的孩子,每个季月都要抬走不少。在酽春季和赤夏季,会有很多死于疾病,而在白冬季,则是死于饥饿。”

“弄这些东西总是特别麻烦,每一次抬上去,其他的人都不敢坐升降机了。还特别占位置,在城郊埋上,几里外的空气中都溢散出臭味。

“算起来埋一个人花费了很多精力,但新的尸体还会源源不断地出现,有什么办法呢。”

市长侃侃而谈,似乎埋葬死人只是工作,无关感情,他的语气有市场大妈谈论菜价的漠然。

对苏茜来说,市长的一席话像钝刀割心,剧痛不止。如果有贤能的国王,还会出现病死街头的人吗?

与其把他税收花费在埋葬,还不如想方设法提高穷人的生存概率。

但这件事是女王应该做的,可连问题都不知道在哪里,何以称王?

苏茜想辩解,她登基不过十几天,怎么有心思顾及此事?但人命关天,在她处心积虑对付反对派时,有无数人因为各种原因死于非命。

就这一点而言,苏茜不能原谅自己,不禁怨恨搞阴谋的人,没有他们,国家就不会这样。

但有这群人存在,这何尝不是自己的原因?

揪心的苦恼没有结果,苏茜左右为难,钻进了死胡同。

市长的话毫无情面,却又句句属实。

“总之就这样吧,请殿下移步,到市政府宅邸,我好安排。”市长摆摆手,卫兵抬着担架离开了。

苏茜盯着离去的人,直到他消失在视野里。

……

苏茜的马车路过老婆婆家的店铺时,伯尼在里面进行着不为人知的勾当。

老婆婆的头扭向路上队伍,说:“还真是,被市长撞到了。”

“您知道她是……”

“早就知道,怎么,你也想搅和进去?”老婆婆瞪他一眼,没有视力的眼睛目光凌厉。

“可能吧,但我不能,我发誓要守着这家店。”

“帮别人的忙,你不怕引火烧身?”老婆婆一下领会了伯尼的含义。

“正因为他,我才不能袖手旁观。”伯尼说,“您知道吗?多朗没有死。”

“哦,这样啊。”

“他伪造了那场事故,要是让埔尔知道,还不得把他气死。”伯尼叹口气。

“倒是听人说:‘多朗在就人的时候,奋不顾身,被埋在废墟里’这样的话。”

“您了解就好,埔尔硬说他没事,还差点跟我打起来,给他猜对了。十几天前,我在地面晒太阳的时候看见他,简直认不出来。他不仅换了一身衣物,还留了大片胡子,掩人耳目。不搭理人不说,还还偷偷塞纸条,简直像进行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我知道他以前干过的事,多半是喝醉时说的。他怕因为国王的关系有人找麻烦上门,才假死的。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他还不死心。”

伯尼继续说:“只有要他接近女王,很快就会被发现,之后他就必须再次逃跑,我想知道值不值得。这是身为发小,我唯一能做的,拜托您了。”伯尼郑重地鞠躬。

“还好,那女孩的预兆中吉兆有凶气,少不了波折。”

“明白了,告辞。”

……

车子停下来,车上的人没有下命令。

市长伸出头问马夫:“怎么了?”

“老爷,前面有人挡路。”

“什么人?”

“不知道。”

站在面前的粗壮身体发出声音:“喂,叫女王下来。”

市长走下来,一脸不耐烦说:“你是什么人?”

“要你管?她人呢?”多朗望车里望。

“又来个暴乱分子,抓起来。”市长对后面的卫兵说,立即有人跳下来。

“升降机就是你关掉的?”

“有人得知女王暗访的事,煽动人群制造混乱。当然我说了也没用,抓起来。”

持盾棒的卫兵气势汹汹地过来,多朗算准步伐,身体下曲,重心下拉,双脚抓紧地面,一掌击来。

卫兵下意识用盾护住,掌心击中盾面,盾立即轻微振动,发出奇异的响声。

结果那卫兵持盾的手瞬间脱力,盾掉在地上,而手顺着引力下垂,可能骨折了。

多朗起身,向前一步,下蹲过的砖面留下较清晰的掌印。他说:“把土元素魔力集中在盾上增加硬度,但是对力的导传效果也增强了,这是三流矿工都知道的。”

他对一脸紧张的市长说:“别吟唱了,我还犯不着对付你。”

“哼,你有什么资格跟女王对话!哪里来的三流矿工!”因为多朗一身平民装束,市长未把他放在眼里。

“资格吗,这个算不算?”多朗手上多了一个银质徽章,印着狮面。

“这是,你有先王的令章!?”

“无可奉告,叫她出来。”多朗很自信令章的意义,那相当于国王的命令。

当然苏茜可以撤销,不过眼前没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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