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已经是晚上了，也就是说夕阳的光已经完全在海面下看不到了。
“你真得打算去那里吗？”晋风阳问，“真的想清楚了吗？如果下水的话，那就完全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安迪里斯笑了一下，笑容有点没心没肺。
“不然呢？老大，”他说，“要是没有想好的话就不会跟你提出这个建议了吧。”
海面上的和海面下的怪物变得更快了，那些巨大的骨骼彻底放弃了堵截，转而对快艇进行着猛烈的攻击。虽说会很危险，但是这样一来，快艇可以躲避的空间也更多了，也就是说也许可以找到逃脱的可能性。
如果攻击再分散一点的话，可能性就更大了。
看着聚集到了船头的怪物，安迪里斯扛起了反坦克榴弹发射器，对着刚刚跳出水面的怪物发射，榴弹准确地命中了那只怪物刚刚探出水面的头部。
火光亮了起来，那个怪物甚至还没有发出声音就已经消失在了水中，聚集在水面最上层的那群怪物就在水面上突兀地燃烧了起来，夹杂着尖叫声。但是它们却没有钻到水面下，仍旧摆出一副攻击的姿态，只不过丧失掉了进攻的能力。
尖叫声，意义不明的歌舞声，翻腾的巨大骸骨，还有海面上燃烧的长着人类一样的手臂的怪物，如果把一切都结合起来看的话。
简直像是什么地狱绘卷一样啊···
“还真是没想到啊，”安迪里斯说，“那玩意竟然可以烧起来···不过啊，这样的话还真是方便多了呢。”
大概是因为皮层下有油脂一类的东西吧···晋风阳想着，他似乎明白安迪里斯说的“方便”是什么意思。
因为安迪里斯，船头聚集了大量的怪物，所以船尾和船的两侧的压力小了一点，荒井他们完全没有什么问题。安迪里斯对着船头稍远些的怪物又一次发射了榴弹，第二团火焰在水面上绽开了。
然后是第三发，第四发···海面上渐渐地出现了一条火焰铺成的通道，一直通向魔术阵地所在的地方。
第七发，最后一发榴弹了。
安迪里斯撇下发射器，拿起了在一旁放着的那把黑黝黝的弓，把箭壶背在了背上。
“真得没有什么问题吗？”晋风阳又一次问。
“放心吧老大，这点距离就算是游过去也没有什么问题的。”安迪里斯说，“你看，我还算是身强力壮，游上个一两小时没有什么问题，只要注意不要着火就好了···其实着火了也无所谓，只要钻到水下就可以了。”
安迪里斯冲晋风阳竖了一下大拇指。
“老大，虽然不想搞得像是俗套的生离死别，但是还是想说···”安迪里斯说，“那个愿望，你们到底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呢？一定要坚持啊。”
虽然所谓的愿望能坚持多长时间也说不清楚就是了。
安迪里斯看了一眼晋风阳和荒井，两者都没有回应他刚才所说的话，只是专注地将子弹倾泻在那些丑陋的东西身上。
看起来这样的场景谁都没有办法适应啊···
安迪里斯又笑了一下，从船头跳下去，踩在了一具已经熄灭的怪物的尸体上，下落的冲力把那具尸体压到了海面下。
安迪里斯从那个尸体上跳了起来，尸体又往下沉了一截，安迪里斯在它重新浮上来的时候已经跳到了第二具漂浮的尸体上了。
晋风阳看着安迪里斯在水上起落的身影渐渐地消失掉了。他手上仍旧在坚持着点射的动作，保持着某种节律，但是在完全看不到安迪里斯的时候，还是顿了一下，一只怪物趁着这个空隙，用起了火的手臂抓住了晋风阳的肩膀。
子弹的在晋风阳耳边划了过去，正好击中了那怪物探上来的头颅。
“先生您没有什么事情吧？”荒井问，“请您不要分心。”
“只是有些担心啊，”晋风阳的双手恢复了那种节律，继续保持射击，“必经也是协会的人，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荒井沉默了一会。
“请您一定不能分心，不然···”荒井说，“不然那家伙的想法不就是白费掉了吗？”
晋风阳楞了一下，他分明听到荒井的声音就像是要哭出来了一样，没有一点平时那种冷静的感觉。
这不是···也在担心吗？
晋风阳的眉头又皱得紧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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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我说，就这样真得没有问题吗？”
虽然是问着这样的问题，但是语气里却听不到一点担心，反而应该说是慵懒才对，仿佛完全就没有多关心眼前的事情。
“沟出的确也算是实用的阵地魔术，不过这是第一次在海上构筑魔术阵地，基础是否稳定都是问题，”她说，“而且说沟出实用是因为简单，但是强度上就很难说了，真是想不通，如果是要歼灭那些人的话，为什么非要指名这个魔术呢？”
“就算你问我了···我也不知道啊，”袁退之耸了耸肩膀，“是源维盛那家伙让你用的，又不是我。”
那个女人笑了笑。
“真是的···用这样简单的小把戏，”她说，“简直就像是，有什么特殊的意图一样呢。”
“特殊的意图？”袁退之楞了一下，“所以你是想说···源维盛故意想要放他们一条生路的吗？”
“这种事情又不该我来关心，”女人说，“我只是觉得自己有些被大材小用了而已，毕竟那个阵地太简单了。”
“是是是，的确太简单了，他们明显已经想到办法了···”袁退之看着远处海面上某处的火光，那几副巨大的骸骨放弃了攻击那个渺小的快艇，转而向着火光游过去，“但是所谓的简单只是相对于你而言的吧···阵地魔术天才，阎魔小姐。”
阎魔不置可否地抬了抬眉毛。
“不过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要追随那位呢？”袁退之问，“你应该是不喜欢被束缚住的不是吗？”
阎魔看了袁退之一眼。
“所以说，你这是在试探我吗？”
“也不算，毕竟只是有些好奇而已。”袁退之说，“再说就连我自己也不是有多忠诚，就是···怎么说呢，只是有些想要做的事情而已。”
“这样啊，让我想一想，”阎魔懒散地说，“如果我说是为了叫醒这个世界你相信么？”
“所以说请你好好回答啊···”袁退之说。
“嘛啊···果然我不怎么会骗人呐，”阎魔笑了一下，“不过真的没有什么原因，要是硬要说的话···大概是觉得这样很有趣吧。”
“很有趣？”
“是啊，不觉得吗，做这种事的时候会有一种莫名的高涨情绪啊，”阎魔说，“非要说的话，就是这样的理由吧，毕竟人类嘛，谁不是在依照自己的兴趣活着呢？感兴趣的事情会认真地做，不感兴趣的话，即使做了也是心不在焉的吧。更何况像我这种人，难道不是更应该依照兴趣办事吗？”
袁退之想了想，点了点头。
“那么你呢？小哥？”阎魔说着，“我觉得有时候只有互相交换情报才算是可靠的呢。”
“我吗···”袁退之说，“其实说起来和你差不多吧，也就只是有一点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而已。”
“这样啊···”阎魔说着，忽然顿了一下，“啊，虽然很想把这场戏看完但是似乎有什么不好的气息哟，是伦敦塔的人来了吗？”
“嗯，是这样吗？”袁退之说，听上去似乎有些遗憾，“那就只好先撤回去了么？不过好歹已经排除掉了一个棘手的家伙啊。”
阎魔打了个哈欠，眯着的眼睛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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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果然那些烦人的家伙凑过来了啊。
安迪里斯看到了那几副巨大的鲸鱼骸骨，苦笑了一下，抽出一支箭，没有瞄准，直接打在弦上随意地射了出去。
拐过了一个诡异的弧度，那支箭准确地钻进了骸骨右边的眼眶里。骸骨突然抽搐了起来，然后停住了，慢慢地散开，沉下了海面再也看不到了。
这些家伙的那种简陋的魔术刻印在右眼，而且就没有变过，统一的没有创意的全部刻印在右眼。
一共有三十支箭，除去捣毁阵地所需要的一支还有二十九支，而那种骸骨，算上刚才解决掉的只有六条。
两条还在纠缠老大他们，只有四条在这里，那么应该是可以应付得过来的，只是···
安迪里斯这样想着，举起手枪对着面前的怪物，将子弹钉入了怪物的额头，但是就算解决了一只，后面的又跟了上来。
只要有意志纠缠，那些大块头根本就不用害怕，但是这些小鬼就比较难缠了，只要没有解决它们的办法，就根本没法接近那什么魔术阵地。
啧，烦死了。
安迪里斯在那些湿滑的尸体上保持着一种半跪的姿态来确保平衡，又摸出一支箭射向了另一边的鲸骨。一只怪物在空隙间扑了上来，想要咬住安迪里斯的哪里，把他拖到水里去，似乎那样就可以更加方便的打倒他。
安迪里斯拿起了水中漂浮着的什么长条形的东西，塞在了那张嘴里，让那张嘴合不上了，安迪里斯这才看清那个长条形的东西是另一只怪物的脱落的手臂。
一阵恶心的感觉让安迪里斯有些不舒服，但是他还是往那家伙的嘴里开了一枪。
子弹穿从嘴里一直穿透了大脑，怪物像是临死的鱼一样扭动了两下就漂浮在海面上不动了。海水在怪物的血液和星星点点的漂浮着的火焰里，变成了一种诡异的颜色。
安迪里斯换上了冲锋枪，准备继续射击，但是在他准备再次瞄准的时候，那些本来涌上来的怪物们散开了。
安迪里斯心里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因为脚下的水面忽然变得太过于平静了。
终于脚下的水面出现了轻微的晃动，安迪里斯心里涌起了不祥的预感，朝着左侧的海面跳了下去，右手放下了把枪挂在身上，抽出了一支箭。
海面忽然像是山包一样鼓了起来，接着山包的顶端破碎了，鼓起的海水又重新向着海面落下去，破碎的地方可以看到反射的火光的白骨。
刻印解析，突袭。
安迪里斯把手中的箭射了出去，直直地射进了那副骸骨的右眼眶，骸骨忽然张大了嘴，仿佛失掉了生命力，在由于惯性继续跃出水面的过程中渐渐地解体了，随着海水一同落回了海面。
安迪里斯抱住了一根还算大的木头，大概是之前碎掉的渔船上掉下来的残骸吧。
光是看海面的波纹就可以知道，那些怪物又要凑上来了，幸好现在已经离那什么魔术阵地不远了。
安迪里斯把冲锋枪从水面下拽了出来，向着魔术阵地的方向看了一眼，抱着木头朝那边游了过去。
不过显然是那些怪物游得更快就是了，安迪里斯还没有出多远就要被追上了。
安迪里斯的嘴角往上撇了一下，大概是在作者一个轻蔑的笑容吧。虽说的确看不出来那是在笑就是了。
真是的，那些家伙，把白色死神当成什么了啊。
安迪里斯举起了冲锋枪，扣下了扳机，不再是点射，而是直接把扳机扣死，任由子弹一个接一个地射出。
刻印解析，突袭。安迪里斯长时间地发动着魔术。
不对，应该说安迪里斯是在以一种超乎想象的频率一次又一次地发动着魔术。魔术刻印的亮光成了那片海面上最亮的一点，吸引着那些怪物，但是却没有一只怪物可以靠近安迪里斯哪怕是一点点，只能看着安迪里斯用一只手缓慢地接近魔术阵地所在的海域。
安迪里斯听到了一种清脆的响声，像是玻璃上产生裂纹时的那种声音，在电影里只要听到了这声音，下一秒玻璃一定会碎掉。
魔术回路已经接近极限了，毕竟不管怎么说，以冲锋前的射速来作为魔术发动的频率，这几乎是不能想象的，只有疯子才会这样做吧。
安迪里斯觉得自己的确是疯掉了。
事实上打完一匣子弹用不了多长时间，但是当枪声停下，魔术刻印的光也熄灭的时候，安迪里斯还是已经到了魔术阵地的上方。他给冲锋枪换上了新的子弹。
除了那种变得疯狂的歌舞声，安迪里斯还听到了一种刺耳的尖叫声，是从海面下传过来的，是那种怪物的叫声。
到魔术阵地还得在下潜十五米，而且阵地还在源源不断地制造着那种怪物。
安迪里斯冷笑了一下，吸了一口气，钻到了海面下。虽说刚才的消耗的确有些大，但是作为曾经的士兵和现在的魔术师，安迪里斯姑且还是对自己的耐力有一点自信的。
那些怪物冲了上来，冲着安迪里斯尖叫着，魔术阵地紫色的光在海面下显得非常清楚，安迪里斯朝着那里游了过去。
右手上的魔术刻印又一次爆发出了那种光亮，就连安迪里斯自己也觉得有些睁不开眼，那种玻璃破碎的声音越来越明显了。安迪里斯感到了一种疲惫感。
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
怪物暗褐色的血变成了一朵朵花一样的形状在海里扩散了开来，失去了生机的躯体向着海面上漂去。终于，在最后一声枪响之后，安迪里斯的魔术刻印在闪烁了几下之后彻底暗了下去，右臂的皮肤上出现了原本不该出现的褐色的断裂的纹路，安迪里斯眼角渗出的血也渐渐地扩散到了海水里。
最后一只怪物冲了上来，安迪里斯抽出了一支箭，朝着怪物右眼眶捅了下去，怪物难听地尖叫了一声，抽搐了几下，朝着水面漂去。魔术阵地的光暗了下来，但是依旧存在，只不过是消耗过度而已，只需要一点时间，阵地就可以继续制造那种怪物，这期间是留给安迪里斯最后的接近时间，完全够用。
还剩二十六支箭，恰好是安迪里斯计算中的使用量。
安迪里斯挥舞着双手，朝着暗淡的魔术阵地游过去。
不对，安迪里斯忽然反应过来，用掉的四支箭，只有三支是用来攻击那种巨大的骸骨的，一次解决了一具。
那么也就是说，被自己吸引来的四具骸骨，现在还有一具没有出现。
心里的紧张感越来越强烈，在水流出现了变化的一瞬间，安迪里斯朝着右边游了一点，但是还是被那块巨大的尾骨扫上了一点，安迪里斯强忍着才没有把肺里的仅存的氧气吐出来。
不过就算是这样，能不能坚持下去依旧是问题。
这下完了···就连魔术也没有办法用出来。而且因为刚才连着两次逼近极限地使用魔术，现在自己还有一些头昏。
到底要怎样击败那个大家伙呢？时间是有限的，要赶在阵地完全恢复之前。
水流又一次出现了变化，是在右边，上一次袭击最先出现的是头骨，所以这次应该也是先用头骨撞击，那也就是说···
安迪里斯这样想着，向前游了一点。
那个巨大的头骨随后出现了，夹带的水流把游到了骸骨侧面的安迪里斯推开了，安迪里斯抽出了箭，转身朝着那东西的眼眶刺下去。
但是因为骸骨的速度太快了，在水流的作用下安迪里斯没有刺中，箭尖偏着刺在了头骨上。
安迪里斯被那具骸骨带着，有些偏离了阵地的正上方。
气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安迪里斯明白自己的行动在越变越慢，虽说以前有潜水的经验，但是毕竟几乎是静态潜水，像是这样剧烈地运动着还是第一次。
不快一些的话就快要撑不住了。
安迪里斯勉强着让自己睁着眼睛，努力地试图看清魔术阵地，集中着精神，不肯就这样失去意识。
要···速战速决了···
安迪里斯的牙越咬越紧。
水流又一次出现了变化，这次是要从正面来了，安迪里斯向左游了一点，那个巨大的头骨可以看清了，从头骨的变化看，速度应该很快。
真是的，么次都是这样简单的撞击，白色死神到底被当作什么了！
安迪里斯听见了自己的牙齿因为要得太紧而发出的刺耳的摩擦声，右臂几乎破碎的刻印闪烁了起来。安迪里斯从背后摸出了一支箭，这是第六支。
头骨终于接近了，又是挨着安迪里斯冲了过去。
刻印解析，突袭。
手臂上的刻印最后一次爆发出了光亮，安迪里斯觉得意识好像要被抽空了，眼前一黑，任由手中的箭带着自己扑上了那副骸骨的右眼眶。
骸骨张大了嘴抽搐了起来，似乎是在无声地吼叫着。然后从胸骨开始，慢慢地解体，向着不可见的海底落下去。
安迪里斯的视觉恢复了，他放开了握住那支箭的手，从背后又抽出了三支箭。
一共，九支。
安迪里斯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手臂上的魔术刻印支离破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刚才的最后一次攻击消耗太大了。肺部的空气顺着放松的嘴角变成了一个个小小的气泡，漂向海面，海水灌进了嘴里。
安迪里斯连游下去的力气也没有了，任由身体向着魔术阵地下沉。
快要接近了···那什么阵地似乎开始变亮了啊。
安迪里斯发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了。
在箭尖触及魔术阵地的时候，安迪里斯解析出了三个箭头上的意志纠缠，再之后，安迪里斯就已经什么也感受不到了。
只不过嘴角是翘着的。
阵地的魔力流向彻底紊乱掉了，那种狂乱的歌舞声终于丧失了节奏，变得像是哀鸣一般，阵地的纹路在扭曲到了某个极限的时候，忽然爆发出了刺眼的光。
以那里为中心，周围半径百米内的海水蒸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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