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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噩梦

第四十章 噩梦

我的一生,是羞耻的一生。一直以来,我过的都是一种充满羞耻的生活。

这是太宰治在《人间失格》里写下的一句话,我喜欢太宰治,也喜欢他写下的《人间失格》。正是因为这本书,让我喜欢上了太宰治这个人。

《人间失格》里的主人公,跟我很像,带着一副面具,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小丑,做些自己并不喜欢却不得不做的事情,说些自己不愿说出却不得不说的话语。

如果说世界上最可悲的事情是什么,我觉得应该就是失去了自己的本心,或者说不得不将自己伪装成一个不是自己的人。那么,这个不是自己的自己,又是谁呢?

每天,我都会在黑暗的夜晚思考着这个没有答案的问题。我想,太宰治可能也会在每个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思考同样的问题。然后,他想通了,选择将这个满身罪恶的自己埋葬。我也想通了,只不过,我选择了与他截然不同的选项。

我过的是一种充满了羞耻的生活,可我却让自己变得喜欢上了这种生活……不,我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喜欢的,只有“我”而已。

我曾无数次渴望从这个对我而言并不美好的世界上消失,带着我和他所有的罪孽,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可我的懦弱却让我没有这种勇气,或者说,他并不想就此结束。

于是我选择了顺从,利用自己创造出的他,代替我在这个世界上苟延残喘的活着,而我自己,则是躲在了内心深处最黑暗的角落里,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又怀揣着极度的渴望偷偷的窥探着这个与我格格不入的世界。

我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到底是懦弱还是坚强,也没人能给我一个答案。我只知道,自己不想轻易的去死,无论是我,还是“我”,我们都不想死去。

他说得对,我只是在黑暗的角落里等待着别人的救赎,因为还对这个世界抱有一丝期待,所以我卑微的等待着别人施舍的温柔。我也知道他不会轻易就让我挣脱,我们是朋友,更是死敌,我们都清楚的知道,矛与盾是无法和谐共生的。

只有一个人能够活下去,我,或者是“我”。尽管,我知道他能够比我做的更好,也知道他可以让这具身体走出阴暗的角落,享受这世界上所有我不曾享受过的美好……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我,依然想要活下去。

因为,他不是我。

我好想活下去,真的好想好想,我好想自己能够走在阳光下,用最真实的自己和别人说笑聊天,即使说出的话,或者做出的事无比愚蠢可笑,大家也可以笑着原谅我。我不想就这样死去,我还没有体验过自己无比渴望的美好,我还没有享受过自己无比渴望的温暖,我还有好多好多愿望,还有好多好多想要去做的事情,所以我,我真的不想在这暗无天日的监狱里,悲惨的等待着死神降临。

可是,谁能够来拯救一下这个懦弱可怜的我?有没有人,有没有人愿意给我救赎,让我摆脱这个痛苦的炼狱?有没有人,愿意把手伸给这个蜷缩在角落里失声痛哭的我?有没有人,可以发现这个被囚禁在牢笼里,孤独的等待着死亡的我?

求求你们,不要无视我,不要抛下我,真的,求求你们了,我好想活着,好想,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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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秋初的清晨,空气中已然浸染了丝丝秋季的寒息。从有些冰冷的床上猛然惊醒,我坐直身子,呆呆地看着自己裸露在外的身体。良久之后,我方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将不安的心脏安抚好。

我做了一个梦,一个无比可怕的梦。梦里有个身影,一个拿着明晃晃的尖刀的身影。我看不到他的面孔,也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但我却能够感觉到他在对我微笑,虽然奇怪,但确实如此。我感受到了他嘴角上扬出的弧度,那是一个意义不明的诡异微笑,尽管他真的是在微笑,可这个笑容却让我感到遍体生寒。

他慢慢的走向我,一步一步,缓缓的向我走来。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可我却情不自禁的想要逃跑,像是遇到了天敌的动物一般惊慌失措。

我努力的想要从他身边逃开,但无论我怎么挣扎,怎么努力,我们之间的距离依然是在不断的缩短,直到,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他依然在微笑,虚无的面孔上,只有那抹笑意是如此的清晰。然后,在我惊恐骇然的目光中,他高高的举起了那把闪烁着幽幽寒光的尖刀,对着我狠狠地刺了下来。

“啊!!!”

锋利的刀刃,犹如切豆腐一般,将我下意识挡在身前的右手整个切了下来。猩红腥臭的血液,深入骨髓的剧痛让我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断裂的手腕处,猩红色的血液如同喷泉般喷涌而出,沾染了我那双充斥着恐惧的瞳孔,也沾染了他那张模糊不清的面容。

他依然在笑着,没有丝毫的变化,就如同一台不曾被赋予感情的杀戮机器,不会怜悯,不会兴奋,也不会悲伤,更不会开心。他只是机械的笑着,然后像是在做例行公事一般,对我再次举起了那把正往下滴着鲜血的利刃。

扑哧

“啊!!!”

我清楚的听到利刃将我的皮肉切割开时发出的闷响,也清楚的看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被他缓缓分解。手指,手掌,脚趾,脚掌,手臂,小腿,肩膀,大腿,然后是耳朵,肠子,眼球,肝脏,鼻子,胃袋,舌头,肺叶……

每一个器官,都被他毫不留情的切割,分离,然后像是丢弃垃圾一般,随手扔到了旁边的角落里。

让我死吧,求求你,让我去死……

我好疼,真的好疼,疼得甚至不想乞求他放过我,只想,干净利落的去死。对,去死,死了就不会有痛苦,也不会有折磨,去死吧,死了的话,一切就都结束了。

可他,却没有因为我的哀求而停下手里的刀刃。浸泡在自己腥臭的血液中的,那颗被他丢到我自己腥臭血液中的眼球,无比清晰的看到他用那把沾满了血液的尖刀,一点一点将我的脸皮完整的从脸庞上分割下来,然后又一点一点的切开我的胸膛,把里面那颗仍旧在不停跳动的心脏,小心翼翼的捧在手中……

“一切,都只是噩梦。”

我呆滞的看着自己依旧完好的身体,然后缓缓浮现出一抹疯癫的笑容。对,一切都是噩梦罢了,只是因为我平时太过提心吊胆,所以才会做这样不切实际的噩梦。

从窗外飘进来的清冷秋风,将我床边的白色窗帘吹得不停舞动,像是一个身穿丧服的厉鬼在对我张牙舞爪。阴寒的空气,将我的身体整个包裹,透彻骨髓的寒意犹如地狱般森冷,又像是梦里那个人手中所持的幽寒利刃,让我浑身上下不由自主的冒出了一层又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下雨了……吗?

窗外,天空已经不再湛蓝,浓厚的乌云将阳光完全遮住,阴沉的令人难以呼吸,仿佛是有人在死死的掐着我的脖子,想要将我置于死地。不对,是有人在掐着我的脖子,肯定有一个我看不见的人正在掐着我的脖子。

要不然,那股窒息感为什么会如此的真实?

“呼……呼……”

用双手紧紧的捂住喉咙,我开始发了疯似的剧烈喘息着,然后拼命的想要扒开那只正死死掐住我脖子的肉眼无法观察到的透明之手。

所幸,这种让我窒息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太久。当那股窒息感犹如潮水般退去之后,我无力的仰卧在凌乱的床铺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潮湿又冰冷的空气,然后,开始神经质的笑了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自己一旦暴露在众人面前,就会像这样,被他们狠狠地掐住脖颈,无情的杀掉。当面具被人看穿的那一刻,它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无法阻挡他人目光的面具,迎接它的,就只有被撕碎,被分割,被丢弃的结果。

如同,刚才在梦里发生的那样,我像是一团肮脏的垃圾,被随意拆解,然后被随意丢弃在肮脏阴暗的角落里。而这一切,仅仅只是因为我,没有了利用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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