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哥变成女人那一天,我从床上起来时,已经快中午了。
我慢吞吞地玩了会儿手机,也没玩多长时间,大概中午十二点左右,从床上爬起来,准备弄碗泡面。
今儿个天气天高云淡,阳光从窗外洒进来,金灿灿的,洒在木质地板上,我的心情也跟着天气变好了——我慢悠悠地从柜子取出泡面,撕完调料包,继续站在桌子旁玩手机。
热水器轰隆隆地响了一阵,按钮嘎嘣一声弹了起来,我打着哈欠拿水壶,给泡面碗里加水。
这时候门铃响了,我愣了一下,起身往门口走去。
礼拜日能找我的人不多——
嗯,应该是老韩那**,他前几天琢磨着叫我去看学校的女子篮球,说去看大白腿比上网还带劲,只要我去,还要请我喝可乐。
本来不想去,仔细想想也挺不错。
万里无云的大晴天,抬头看一眼蓝天都刺眼,端着手机坐在遮阳伞底下,看着一群妹子和马尾辫蹦蹦跳跳,你追我赶。
正值青春的少女们的大白腿上沁着青春的汗水……我在阳伞底下还有可乐喝,感觉OK,挺棒的。
当时我说礼拜天给他答复,现在应该是人来了。
外面的人疯狂按门铃,我叫骂一声开了门,干啥啊?把门铃干坏了咋整啊。
门口站着一位颇为俏丽的少女。
她一头漂白的长发格外醒目,五官也算清秀,只是她右眼部位居然斜斜地竖着一条狰狞的刀疤。
这姑娘穿着风格简直稀碎,吊儿郎当地往门口一站,她绿色短袖外面套着大红色的运动服,底下穿着一条男士休闲大裤衩,白皙的大腿从大裤衩底下伸出来,脚上穿着一双脏破漏洞的白球鞋——我感觉我也挺牛逼的,能看出来那球鞋原来是白色的。
那姑娘开门就一脸疑惑地问:“你在里头撸X呢?”
先不探讨我到底撸没撸X,这人谁。
我从头到脚地打量这姑娘,这姑娘一脸坦然,一身打扮堪比赵四——我应该是不认识她,不考虑我失忆的前提下,假设我身边有个穿得像赵四的姑娘,我绝对记忆极为深刻,她化成灰我都能认识那种。
但是我对她眼睛上的刀疤极为在意,就一直盯着,这刀疤我很熟悉,无论是方向,深度,色泽,都跟我一位朋友高度重合。
这姑娘见我半天不吱声,挠了挠她漂成白色的头发,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我傻愣愣地看着她,她把我推到一边,进门把两只鞋踩掉,往屋里走去。
我颤巍巍地跟着她,连防盗门都没关。
她一进屋就瘫在沙发上往屋外看,突然抽风似的蹦起来抱起自己的脚丫子闻了闻,确定没有味道之后惆怅地把脚放下,然后多动症似的挠了挠脖颈。此时她肚子咕噜噜响了一会儿,然后又转头盯着我看,说:“泡面还有没有?老韩呢?”
她一扭过头来,我又盯着她眼睛上的刀疤。
我想起来了。
在我认识的人里,眼睛上有刀疤的只有一个人。
人称珠江小白龙,白海龙,社会我龙哥。
此时一屁股坐在我沙发上的这个小妹妹,不耐烦的小眼神和吊儿郎当的态度,都和我脑海中的龙哥极度相似,你说这是他同胞亲妹妹我是信的。
但他们家遗传刀疤……?这么社会的吗??
我又从柜子里拿出一盒泡面,倒上热水之后找了两双筷子,端着泡面,坐在她身边。
我沉吟半晌,尽量不去看这位宛若孤寡老人一般盯着窗外,维持着葛优瘫姿势的少女。我心中已经觉得她应该认识龙哥,不然不可能直接找到我家,过会儿尽量问问这姑奶奶跟龙哥是什么关系,免得这是他姐啥的,显得他老表招待不周。
刚一扭头,就看见她几乎是上半个身子平躺在沙发上,宽大的绿色短袖已经蹭下去一半,圆润的半个奶暴露出来,愣是把我询问的话呛了下去,我,我居然看见了她的奶!
我脆弱的小心脏猝不及防遭受了一下小暴击。
总之坐着也是坐着,我先去厨房给她煮了一碗面,坐在她旁边,心平气和地告诉她现在没什么东西,只有泡面,想吃就吃,不够还有。
她一脸吭哧憋肚不情愿地坐起来,不搭理我,呼噜呼噜地开始吃面条。
我看了她几眼,假装上厕所,在厕所里摸出手机,给龙哥打个电话。
半晌后,“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
我这时候听见客厅里手机响了,客厅里除了手机铃声只剩下她吃面条的声音。我一愣,龙哥电话都给她了?
电话铃声不管不顾地又响了一会儿,半天后,她终于接起电话:“嘎哈,厕所里没纸儿了啊。”
“打错了!”我捏着嗓子学太监,挂了电话。
龙哥的电话都在她手上,俩人有关系没跑了,毕竟刀疤都长对边呢……咦,刀疤也有情侣款的吗?
我寻思着给她吃泡面是不是太寒碜了,过会儿应该去整个麻辣烫,等看见龙哥让他报销就完了。
我从厕所里走出来,龙妹疑惑地看着我,关切道:“备注上都写着你名呢,跟我俩整什么呢?你在厕所里干啥呢?真没纸了啊?是不是没擦屁股就出来了?”
“擦了……擦了……”我汗颜道。
她嗤嗤笑了笑,仰头捧着塑料碗把泡面汤喝完,起身说要上厕所,我挪了挪屁股给她让位置,眼睁睁地看着她进了厕所,我琢磨着过会儿问问她是龙哥什么人。
半晌后,厕所里突然传来一声叫,然后就开始一连串地叫——不是比较色情的,是撕心裂肺的那种。
我有点懵了,难道真没纸了?龙妹大叫:“哎我……老陆!老陆!!你来!!你来!!”
我连跑带颠地冲到厕所门口,还处在懵比状态中,这是厕所里有蟑螂还是咋的,我刚要推门进去,觉得这至少是个妹子,直接进去不太合适,于是问道:“我进去了啊?”
“老陆!我槽,老陆!!”
我猛地推开厕所门,迎面看见龙妹一脸惊慌地坐在马桶上,没有蟑螂,没有耗子,水龙头啥都好好的,龙妹小脸煞白,酥胸半露,男士大裤衩脱到脚下,两条白皙修长的大腿颤抖地张开着,两腿之间一片那什么然后我咣地把门关上!!
我瘫坐在厕所门口,呼哧带喘:“老妹……老妹啊,陆哥我心脏不好,不带这么霍霍我的啊?”
厕所门里依旧是龙妹的惊慌地大叫:“我JB呢?没了……!我JB没了!!”
今天天色正好,窗外的光线粗暴地撒了进来,地板亮的几乎无法直视。
我站在厕所门口,在龙妹的惨叫声中,我花了大概五分钟的时间,艰难地捋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哦,龙妹不是龙妹。
她曾经是龙哥,她的底下也曾有个小龙哥。
然后她现在科学的变成了龙妹——卧槽,我觉得这是个什么科幻小说的剧情。
我以前看过的那个短篇,名字忘了,内容是我做过变性手术,然后坐时光机把自己上了。
龙哥花了半小时冷静下来,现在跟刚死了亲妈一样坐在沙发上,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我俩默然无语。
曾经的我也信仰过科学,一夜之间,一个乖戾而重义气的汉子变成了一个柔弱的软妹子——原来我的三观也不是很坚挺,也挺容易崩盘。
当年我们一起喝酒时还开过玩笑,如果有一天我们之间有个人变成了女人,那就先让哥们爽爽,四个人在酒桌上嘿嘿淫笑。
然而现在造化弄人,当初喝的有点高,叫嚣着“如果你们哪一个变成女人,老子第一个爽全都别跟我抢”的龙哥,此时前凸后翘地坐在我家的沙发上,把脑袋埋在大腿里,COS成一个球。
我安慰龙哥:“龙哥振作点!有个JB的事情!我龙哥上过刀山下过血海,连断条胳膊都不怕的人,区区一条蚯蚓,丢了也就丢了!!”
龙哥埋在大腿上的脑袋没动过,视线茫然地盯着平坦的两腿之间,没吭声。
我又劝他:“正好那几个小崽子不是一直找你麻烦吗?你现在这样子,他们还能认出来你?怎么找你麻烦?”
龙哥叹了口气说:“凭他们还找我麻烦?现在咋办啊?我爹以前没掐死我就因为我是个带把的,要不早把我掐死了,这到底是什么事啊??”
我其实挺想吐槽那你心是有多大,一路上胸口长俩东西没看见吗,你以为那是啥,肿瘤吗?
我看她确实是有点难受,就不开玩笑了,也挺无语地坐在她旁边。
龙哥她底下那二两肉还在的时候,龙哥是我们高中校外那一片的扛把子,一头白发,打架极彪,看似风光,仇家也当然特别多。
今年有外地学生入读,有几个家里有钱有权。那几个高一的小屁孩不好好学习,天天沉迷黑道小说,看了一大堆打打杀杀,热血沸腾,打算用钱混上道……虽然说起来有点傻气,可毕竟有钱一切好说,几个线人好好操作一番,也结识了不少“大哥”。
也不知道这帮小屁孩,到底有识人之明,是清楚那些大哥色厉内荏,还是什么别的情况……总之他们找上了龙哥,想请龙哥吃几顿饭,大家一起加深一下感情。
结果好声好气地一个电话打过去,龙哥在网吧打游戏,没好气问了句妈的谁啊,小屁孩低声下气地说明来意之后,龙哥直截了当地表示没空,哪远滚那——龙哥这人有点哏,油盐不进,他认可的朋友都是过了命的交情,其余的不认识就是不认识,不需要给面子。
但几个小屁孩没有龙哥这么朴实的价值观——他们就这么记恨上龙哥了。加上之前龙哥仇家极多,小屁孩仗着有钱,经常免费请一堆大哥出去喝酒,时间一长,除了龙哥,原本龙哥的几个仇家,连着龙哥这边的兄弟也就认识了,他们没事就一起喝酒,日子非常快活。
久而久之,只有龙哥自己势单力薄——混过这些校外小圈子的人都明白的,虽说平时很社会,认识这认识那,真的发生了冲突,大家拉帮结伙地准备给认识的老铁报仇时,那个你特别想十几刀捅死临走在吐口唾沫的家伙,百分之九十多的可能性是你朋友的朋友的朋友……
大城市不清楚,小城市的圈子就这么大,出了事大家都认识,动起手来也束手束脚。
龙哥偏偏行事暴躁,也不善和别人往来,久而久之,龙哥名声虽然在,身边的朋友能帮他的,也都很少了。
但是龙哥就是等待着被众人推的那堵墙,他是珠江小白龙,扳倒这个扛把子,就等于立起了名声。
那几个高一的小屁孩最先虽然记仇,原本也没打龙哥的注意,后来大概是被仇家怂恿,先是口头挑衅,被龙哥几炮拳揍掉几颗牙之后,现在他们开始没事就找一大群人了,大家开始友好地带着棍棒匕首,去龙哥常去的网吧默默等候着。
龙哥前几次还能凭着身手踹翻几个,最近他们人数众多,最近几次逃脱也是越来越艰难,他身上的淤青也越来越多起来。前几次抽烟咳痰,咳出了一滩血痰,给我吓得要命,他倒是心大,朝衣服上抹了抹就去打游戏去了,在他看来,估计这都不算事。
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小白龙,如今风水轮流转。
龙哥一脸憋屈道:“我是不是每月还得放血?我得买大邦迪啊?贵不贵?”
来个生理期都说的这么吓人……我给她算:“X度空间我记得是七块五,等于一盒红金龙,还能买瓶饮料……”
龙哥问:“我不买行不行?”
我一脸痛苦,你不买到时候内裤自己洗吗?龙哥住的地方没有洗衣机——再加上那个网吧门口没事就聚着一堆人要暴揍龙哥……反正肯定不能让她回去。
我说:“还差你卫生巾钱?我给你垫着……这个到时候再说吧,你别去网吧了,反正也没啥行李,今天就在我家住,不嫌弃我房子小就行。”
龙哥叹了口气,看了我一眼,抱着膝盖的胳膊松了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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