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役行动（六）
“Hans，讲个故事么？”
“不要，避役行动这个剧情里，开局讲故事是我们要救的人的专利，而且喜欢开局讲故事的人运气都不怎么样……”
“没有那么玄学吧？”
“她们要是运气好，还要我们救吗？说不定刚降落就栽到了欧盟维和部队的手里，被陆军马鹿羞辱一番之后送去回圭亚那的飞机。”
“陆军马鹿？可我们也是啊？”
……
风难得的停了，没有了俊风的袭扰，毫无生机的沙漠一片令人有些害怕的寂静。这里只有由北非飘来的重污染粉尘，在能源清洁化的今天，落后的非洲中西部地区成了唯一一个还遭遇严重污染的地方。天气时好时坏，欧盟在北非的化工产业的排放顺着流动南下的撒哈拉沙漠来到西非，没有一处土地，一处水源是干净的，挖掘地下不过三四米的距离，化工产品的废料说不定就埋在脚下。
天已经黑了，按照格林尼治时间，现在大约是晚上十点钟。克莱顿想象中的月亮并没有出现，沙漠的深处没有一点点光源，深邃的令人胆寒，饥饿的马匹不愿意再前进一步，就地卧在冰凉的沙地上，不肯离开，也不肯继续行走，汉瑞和克莱顿决定在这里度过危险的黑夜。
一路上捡来的干枯的树枝成了最理想的燃料。汉瑞试着采用最古老的“钻木取火”的方式来使其燃烧，但是很明显，失败了。克莱顿只得拿出珍贵的小瓶燃烧剂，抠出来一小块放在手心，对着手掌快速搓动两下，火立刻着了起来，随着松开的手掌，燃烧的液体滴落在柴堆上，火点燃了。
马也自觉地往火堆靠拢了一些，尽管是夏天的热带，气温却异常的低，已经跌破了正常情况下的二十摄氏度，在向秋天的巴黎靠拢。
燃烧剂很快将半人高的柴堆表面全部烧成了焦黑的东西，从柴堆的内部才开始燃烧正常大小的火焰，不稳定的塔状结构随后坍塌，散落一地——这样也挺好的？
汉瑞决定不去管这些木柴。
“姐姐？”
柴堆塌了，汉瑞没有了建筑学的杰作去供她欣赏，于是把注意力放在了正在翻着全息投影地图的克莱顿身上，淡蓝色的投影地图，亮度被调的很低，还没有柴堆上燃烧的火焰亮，大概只有克莱顿一个人能看清楚这些东西是什么。
“嗯，你等一下，我有点事。”克莱顿打开了耳麦的开关，开始联系在天上一直盘旋着的通讯无人机，与非洲司令部取得联系。
“猎鹰，你好，有什么情况或者需要帮忙的吗？”
接通通信的还是白天那个声音，克莱顿有些意外：“你们不下班的吗？”
“正常情况这时候我已经和我的床亲密的相拥了，我是你们这次行动的专项负责人，二十四小时随时在线，过两天把欠下的下班时间一起休息。”
“喔…烦请通告蜂巢（本土司令部），我们抵达了避役最终留下的卫星信号所在的地区，没有任何异常，避役可能继续深入内陆了，请求下一步行动目标。”
“了解了，猎鹰，有消息会向你部反馈，晚安。”
“晚安……”
克莱顿掐断了无线通讯，断开了耳麦的电源“不是说二十四小时在线吗，怎么就晚安了？”
见克莱顿说的事情已经忙完了，坐在一边等候的汉瑞开口说：“那是礼貌性的问候啦。姐姐……”
“怎么了？”克莱顿打算继续去翻看地图，被这么一叫，把目光投了过去
“刚刚说晚安的时候，很温柔哦……”
“别闹，这个形容词不属于我。”
只当作是开玩笑说的话，克莱顿继续低下头去看有趣的地图了。
“真的哦真的哦，是不是以前和男朋友这么说的，养成习惯了啊~？”汉瑞一脸不怀好意地凑近克莱顿的身边。
“去，我那么多年除了巴黎，就没待过一个是人能住的地方，交什么男朋友。”克莱顿头也不抬的回答
“那就是交的浪漫的法国人了？一定很幸福喔~？”
“再闹打你…你又不是不知道，塞纳尔那鬼地方，整天戒备森严的，混出去太不容易了，不抓紧机会多买点东西，哪有时间搞浪漫，那鬼地方，比起南瓦朗厄尔都……我还是更喜欢巴黎。”
克莱顿的语气已经十分平淡了，汉瑞不止第一次向她提起这个话题，权当是缓和气氛的玩笑就是了。
“重复两遍‘鬼地方’是强调塞纳尔是个鬼地方这一事实吗？”
“不懂那么多，语言习惯罢了。”
“那还是谈谈姐夫的事情吧~？”
一听“姐夫”这个词，克莱顿瞬间来了劲头，把投影地图关了机丢在一边，兴致勃勃地开始和汉瑞交流：“你还有哪个姐姐结婚了吗？我很有兴趣了解一下。”
“明明称呼为‘姐姐’的只有一个人……”
“无趣……”
克莱顿又把地图捡了回来，继续低下头去看，汉瑞透过眼角的余光，克莱顿已经从非洲翻到了亚洲。
“什么嘛，姐姐不想要，我还想啊。”
克莱顿十分幽怨地回答：“那你去找啊，身材比起我而言多么完美，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身材匀称该凸该凹虽然不是那么明显但还是有的，成功率比我大多了。”
“我说我想要一个温柔体贴的姐夫，不是男朋友……”
“那你替我找一个？我看看合不合适。”
地图果然还是太无聊了，克莱顿索性把背包拉了过来，枕着包躺在了地上。
“好啊！”
“回去了就帮我物色物色？你连找温柔体贴的男朋友的本事都没有，还找姐夫……睡了睡了，前半夜你看。”
“这…这么草率？”
……克莱顿没有再回答。
静谧，这是一个新的形容词，用来修饰像此时的情况，我是说“心境”，至于这是个什么东西……抱歉，不太清楚。
嘿，我越来越喜欢本土了…为什么？那总比这鬼地方要好吧？
什么？你说“鬼地方”被用来形容了几乎所有不喜欢的地方？谁叫数据库里侮辱性的词汇本来就只有那么几个。
嗯……不要在意那么多，要是让我去巴黎，我会去的，虽然工作压力比较大就是了。虽然巴黎也不需要空军飞行员，陆军我也不是不能干……
又在瞎想这些东西了，快回来……还真是自信啊？
“当然很自信。”
下意识的回答之后，海德从刚刚奇怪的想法里走了出来，恍若梦中惊醒。
“这是传说中的，‘精神分裂’？”
这个想法真可笑，海德摇了摇头，自己否决了这个天马行空的想法。像海德这样可靠的前辈，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呢？
天已经很晚了，虽然出发的时候忘记了从艾德莉那里把表要来，起飞之前的那个晚上也忘了充电这回事，但根据估测……
估测…已经很晚了。
对，没错，现在已经很晚了，至于具体是几点几分，那不重要。
“你说我为什么要跑那么远去找一个迫降场，到头来挨坑的还是我。”
当然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如果有，那一定是一篇惊悚悬疑的小说才能出现的剧情。
海德的运气可以媲美战争片的主角了，在几个小时之前，这匹可爱的母马已经快要跑不动了，一路驮着连爬上来都费了半天劲的海德跑去了不知道什么地方，那里竟然又是一小片绿洲，沿着不大的湖泊长着茂盛的草，这里的马大多以这种不知名的草为食。一顿饱餐之后，海德又被拉着回到了之前的路线上，继续开始她“策马奔腾”的生涯——实际上是被马拉着乱跑，欧盟飞行员和陆军特战队的培训项目里可都没有骑马这个课程……
“能不掉下来都很不容易了，还不满意……”海德十分不满的嘟囔着“等等，我在和谁说话？”
“傻孩子，我是这个世界最伟大的创世神……”
“你…你是谁！”
“我~？嗯哼哼哼哼……”
海德被耳边传来的声音吓得满头大汗，那道厚重深沉的男声还伴随着回音和底噪，充满了神圣的感觉，就像是传说中的耶稣基督下凡一样。
“不…不会吧？”
“我是伟大导师的使者，来拯救即将被邪恶腐蚀的子民……”
沙漠的天空，云雾突然散开，一道洁白的圣光洒在地上，那是一个人，头顶着金色的圆环，海德被圣光笼罩了进来，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舒适和安逸，就像慈祥的母亲轻轻的拥抱着她……不，那更像一位慈祥的父亲。
“爸爸…不对，我哪有爸妈，你是谁！”
顶着无比耀眼的圣光，海德能够看到，那位“天使”的头上，顶着的并不是圆环，而是一把金灿灿的镰刀和一把金灿灿的锤子……
“你即将被邪恶的恶魔腐蚀心灵，导师派我来普渡你的灵魂，跟我走吧……”
“我，不要…不要，你别碰我，不要！哇啊啊啊啊——”
在圣光的笼罩之下，她感到所有的肢体都失去了感觉。
一阵天旋地转，世界都变成了神圣的白色……海德感到她正慢慢的失去触觉，就像被心中的至爱拥在怀里那样，如此的温和，令人安心，感觉，暖洋洋的？
忽然，这种舒适的感觉消失了，海德就像是从冰冷的高空坠落下来一般，进入了一个恍若冰窖的空间，周围一片漆黑
……
“放开我，放开我！”海德睁开了眼睛，猛地从地上坐了起来，好像还顺势撞倒了什么东西。
酸痛的肌肉，因饥饿带来的胃部绞痛，无法打开系统菜单，这一切告诉海德，生物电池不堪重负，已经罢工了，现在她是一个单纯的生物体。
哐当一声，那是和坚硬的金属发生了碰撞的响声，海德大口喘着气，感官正在一个又一个恢复，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流下，从脸颊划过，渗进了沙子。
没有圣光，没有自称“导师的使者”的奇怪男人和好像在哪里见过但又说不出来的奇怪头饰，只有一个燃烧的火堆，一个坐在身边一脸震惊的人，和一个好像被自己推倒了的人。
这股熟悉的感觉……是特战队吗？就像驻圭亚那特战队的那股无比熟悉的感觉，但又说不出来。
“我…我光荣了？你们是谁……”
“欧盟陆军特战，来搜救两个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的飞行员……”
海德擦掉了头上的汗珠，撩开了遮挡视线的头发，这才看清楚了周边的具体情况。
哦天哪，除了欧盟世界上还有谁能设计出这么难看的军装！一定是！
只不过，情况好像不太忙，刚刚海德一失手，竟然把一位同僚推倒在地，而且还撞上了什么不太妙的东西。
克莱顿正躺在海德的身前，她刚刚是蹲在那里的，被海德顺势推倒在了地上，又光荣的用最脆弱的头部和堆在地上的防弹板来了一个无比亲热的接触。
“呃——”
奇怪的家伙…不就是撞了一下头吗，我真诚的道个歉不就是了，怎么还躺在地上发出这种奇怪的声音？
不对……好像不是装的
“你还好吗？”
“I’m OK……”
“怎么还开始说英语了？不会撞傻了吧？”
好吧，海德必须承认，她有点慌了，万一真的一不小心干掉了一个自己人，那就不太妙了。
“姐姐，你还好吗？”
“我不好……”
这是最后一刻，她还有清醒的意识，克莱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被一股力量推倒在了地上，似乎又撞上了什么该死的东西，大脑的后侧正是处理核心的所在位置，那里现在湿乎乎的，好像沾上了奇怪的液体。
力量不足以支撑克莱顿继续和其他人交谈，她选择闭上眼睛，在随时有可能失控的情况下，知道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可不多见，大口径炮弹的冲击波也从未造成这么大的损伤。
“启动应急检查程序，我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这该死的感觉……”
最后一幅画面里，应急检查程序给予了系统管理员反馈——“严重损伤：运算核心及AI程序”
“这算是撞坏了吗……？”
一切结束了，克莱顿暂时可以休息很长一段时间，如果汉瑞一个人有能力把她带回本土的话……说不定，这一次是永远的结束。
……
欧洲邦联 意大利共和国 罗马
一个小时前，来自华盛顿的航班降落在了罗马，这是本周华盛顿飞往罗马的唯一一次航班，如今连美联航都在想方设法暂时离开本土，前往亚洲和欧洲拓展市场，哪怕像纽约到巴黎、伦敦和上海这样的黄金航线也被放弃。
大厦将倾，独木难支，一句来自东方的充满智慧的语言。尽管安德鲁总统还安稳的待在华盛顿，并且对外的所有报道与采访都表明，“内战即将结束，美利坚将轻松取得胜利”，但在短时间内，声势浩大的敌军竟一度抵达亚特兰大城下，原本被视为安全的堡垒的东海岸也陷入危机之中。
很多富人已经在尝试带走他们所有的资产前往欧洲，亚洲的报纸形象的将其称之为：“作鸟兽散”。
耳朵受尽非人虐待的佛兰德斯大口呼吸着地铁站外的新鲜空气，那个烦人的家伙终于坐着该死的地铁离开了。
“我的上帝，他怎么做到能有一整天说不完的话题？”
…
今天又是罗马和平又安详的一天，享受着高福利待遇的意大利人民，慵懒地在繁华的街道上散步。一个无比煞风景的家伙嘴里念念叨叨地从地铁站里小跑出来，辨认了一下方向之后，便直奔一家餐馆去了。
天呐，为什么这家伙要这么匆忙？这里可是欧盟，除了在巴黎那样压迫人的科技公司上班的可怜的家伙以外，从来不需要这么忙。
啧啧啧……真是可怜，那家伙一看就不是意大利人。
感受着劫后余生的幸福感，贾德森根本不理会那些行为举止奇怪的人的流言蜚语——事实上，听不懂。
维多里奥先生这时候应该处理完了基本没有多少的公务，离开连空气都是压抑的奎里纳尔宫——意大利总统官邸，他平时就在那里办公。
今天，维多里奥邀请他去一家意大利餐厅，据说他的秘书经常应要求来这里买一份披萨作为总统先生的夜宵，总统先生吃过这里几乎所有种类的食物，却从来没有来过。
按照维多里奥的秘书给出的地址，贾德森来到了一家风情独特的小店门前，这家店并不在繁华的街道上，而是一条小巷子，店面是一座仿古建筑，小楼只有三层，一扇透明的橱窗可以看到里面的一切。
“呃……”贾德森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门口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年龄大约有三十多岁，留着代表成熟的胡子。
“Hello……？”
“您是贾德森先生？”
“Ummm……maybe？”
“请跟我来。”
现在是十二点钟了，意味着今天是6月25日。小巷的大多数商铺已经关门了，只有一家酒吧还在营业，餐厅里透出来的暖色灯光照亮了门前的一小块地方。
贾德森跟着这位他认为的“中老年男子”上了餐厅的二楼，在一个靠窗的位置，维多里奥先生正在那里等着他。见到贾德森上来了，他热情的向贾德森打了招呼：“嘿，我亲爱的佛兰克，终于见到你了。”
“佛兰克，你才佛兰克，你全家都是佛兰克……”
贾德森甩开了那位总统先生的秘书，坐在了维多里奥的对面，秘书按照维多里奥的要求又下了楼，在楼梯口负责拦住所有打算上楼的人，除了这家店的店主，他据说是维多里奥总统的侄子。
维多里奥总统，今年41岁，在总统这个行业来说，他非常年轻，欧盟执行官佛朗索瓦先生足足比他大了二十多岁，今年依然十分富有活力，经常有人看到他独自一人骑着自行车，或与陆军参谋长伦威斯特一起来一场自行车竞赛，比他年纪要小一些的伦威斯特竟然屡屡输给佛朗索瓦。
“你学学别人，六十多岁还富有竞赛精神，你才多大，就成这样了。”
贾德森毫不客气的挖苦了一番维多里奥，作为“佛兰克”这个称呼的回礼。
维多里奥可一点都看不出来有中年男人的样子。按照出生日期推算，贾德森不过只有二十六岁，看起来却和军校刚刚毕业时差不多，而维多里奥总统作为一个已经超过四十岁的“中年油腻男子”……贾德森如果愿意称呼他一声“哥哥”，没有人会感觉到异样。
“别这样我亲爱的佛兰克，今晚还有一件大礼物要送给你，我好不容易才买到的。”
“肉丸意大利面？挂满芝士和香肠的披萨？还是油腻的汤？连我女儿都嫌甜的蛋糕？你能有什么好东西给我。”
“差不多了，佛兰德斯，你已经很接近正确答案了，让我们来先尝一尝油腻的汤和肉丸意大利面，等另外一位重要角色到场之后再开始主题吧。”
“重要角色？不会是你从隔壁的酒吧……？”
“贾德森先生，我必须郑重的通知您，您必须收起这副样子，重新拿出属于二十岁的年轻人对生活的态度……您的那位心中挚爱，她可看不上一般人，尤其是满嘴污言秽语的人。”
“好吧，我会等着你的礼物和重要客人的，请注意你意大利总统的身份。”
“我保证你喜欢这份礼物。”
维多里奥冲着贾德森笑了出来，他有预感，这时候还装的无比沉稳的贾德森，一会肯定会吓得下巴都掉下来。
…
在楼下的秘书隐隐约约能听到两人的谈话……那可真是奇怪，总统什么时候这么不正经了？
——————第二十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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