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公,洒家在这儿先向您赔罪了啊,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见怪啊。”饭桌上,长脸壮汉站起身拱手道。
“无妨,无妨,小生还要多些陆大叔出手相助呢。今天小生还为陆夫人和语萱姑娘造成了困扰,着实抱歉。”话虽是这么说,宫羽涯的嘴角还是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他左脸的一块紫色虽用长发遮了去,眼睛看不到,但那份疼痛感是遮不了的。
“炎羽鸡炖鲜蘑来喽!”一声清脆而欢快、似百灵鸟一般的吆喝声传来,伴着一阵诱人的鲜香。厨房的门帘挑开,首先出来的是陆语萱——那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她的手里捧着一个盖着的木盅。跟在她身后的自然是那位三十岁上下的妇人——长脸大汉陆浩的夫人严颜。陆夫人手中捧着的是一白色大陶瓷罐,那食物的香气便是从罐中溢出的。
“恩公啊,这炎羽鸡可是好东西,是青羽鸡一脉的异种。青羽鸡是我们这种小门小户养的家禽,想来您是没听过的,毕竟味道是肯定比不得您平日里吃的山珍海味,但炎羽鸡不一样,不仅口感和味道更具有爆发力,还能让体内灵力活性化,加快修炼进度呢。请您趁热尝尝,妾身对自己的手艺还是有信心的。”瓷罐刚上桌,陆夫人便忍不住心中自卖自夸的冲动了,眉飞色舞之间,得意之色尽显。
“啊,那小生可万万不能辜负陆夫人这一番美意啊……”
“哐!”宫羽涯话音未毕便被一道碰撞之声打断。目光投向声源处,原来是陆语萱将手上捧着的木盅放到了宫羽涯跟前。小姑娘转过脸来,嘻嘻一笑:“涯哥哥,对不起啊,一开始你披着发,我没能认出来。”随后拍了拍木盅,继续道:“这木盅里盛的呀,可是炎羽鸡心单独取出来后配上紫芽笋炖出来的哟,好好尝尝吧~”宫羽涯感觉自己出现了隐约能看到陆语萱那甜甜的语气末尾拖着的爱心的错觉。
“对,对,恩公啊,先吃萱儿那盅,那盅要吃刚出炉的才好,鸡心有韧劲,紫芽笋又脆又鲜,再加上那天生的一点微苦,别有一番风味啊。”陆浩赶忙帮衬道,然而话音刚落,便被陆夫人一勺子敲中了后脑勺:“老滑头,你又不是不知道吃了语萱那盅后再吃炎羽鸡炖鲜蘑味道就会显得寡淡,我看你就是嘴馋。”
“嘿嘿嘿……”陆浩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笑了。
“爹爹你这浓眉大眼的居然学人家套路别人?”
“你爹他也就在吃饭的时候脑子会动,能动动就不容易了。”
这略显喧闹的一幕幕,宫羽涯的心底不觉暖了许多,鼻头添了几分酸意,只觉得好羡慕,好温暖,好怀念。
很多人都习惯了与家人在一起的温暖,因此并不为之所动。偶尔感受到了家人与自己意见相左时的微寒,却将其铭刻心间,从此毫不犹豫地伤害自己身边最重要的人而不自知,将他们美好而崇高的包容视作他们的义务。最终,当他们和世界上的一部分人一样,再没有机会感受这暖与寒时,才感受到自己一直无视着手中曾经紧紧握住的、弥足珍贵的宝物。每当这个时候,莫说是再次感受温暖了,就算是奢求一次寒冷的权利都已经不可得,即使向神明无数次的祷告。
宫羽涯的视线中,灯火开始迷离。他隐约看见了不知是何年何月,父亲带着一身残破的衣裳和一脸爽朗的笑容踏进家门,也不管当时不知是几岁的宫羽涯小脸是多么纠结,马上就冲过来抱起他,用脸上的胡渣轻轻蹭着。即使身后的米鸾大声喊着:“还不快去洗澡”,也不放下宫羽涯,带着儿子衣服也不脱就跳进了浴盆……
带到酒饱饭足,月已过了中天。两坛酒早就空了,虽说一坛半进了陆浩的肚子,他却只是脸微微泛红,没一点不适,而宫羽涯却有些头晕了。
“恩公啊,倘若您不嫌弃,以后就住在我家这药材铺子吧,我这儿,什么坐堂郎中、跑腿小厮都有,就是缺个人监督他们,嗝~您意下如何?”陆浩用小指剔着牙,左手轻轻拍着肚子说道。
宫羽涯晃了两下,努力摆正了身子:“陆大叔,还请您莫要再喊小生为恩公了,小生当真受不起啊……”
“不妨事,您当受这两字。”
“真的,小生不过帮了些小忙,那里受得起长辈这般抬爱。”
“唉~~”闻得此言,陆浩赶忙站起身,一只手挥动着,另一只手用力敲着桌子喊道:“什么叫小忙?当初都是我糊涂啊!带着萱儿上山采药,我出去解个手的工夫,就把我这唯一的宝贝闺女给丢了。“陆浩显得很激动,顿了顿继续道:“好不容易知道她被买进了清轩,可我们两个赎又不是,抢又不是。你说赎吧,把裤子当了都赎不起;你说抢吧,我才……唉,不提也罢。若不是恩公你大手一挥,救出了萱儿,我和严颜这大半辈子可就白活喽。”
“唉”宫羽涯挥了挥手,叹气道:“唉,此时的我此时的我早已不是彼时的我。如今孑然一身方知当初不过是狐假虎威,深陷迷梦而不自觉罢了。如今梦醒矣,什么金块珠砾、锦衣玉食,皆过眼云烟耳。”
“嗨,我老陆就是粗人一个,您说的这些呀,我也就听个大概。反正一句话,您要是留在这儿,我老陆绝不亏待了您;您要走,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我老陆一样帮您。”
陆浩猛地呷了一口茶,不等宫羽涯回答,继续道:“身在大户人家也不容易啊,里面的弯弯绕我是说不上来,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事儿。恩公您也想开点,在我这儿,虽然比不得您以前那般风风光光,但好在安稳。您看我,有老婆有女儿,每天有肉吃有酒喝,闲了还可以去找找乐子,小日子不也是挺滋润的?您放心,别的我老陆不敢说,给您挑个好姑娘,把事儿给办喽还是妥妥儿的。您想想,家里有个老婆暖炕,有孩子能指望,安安稳稳一辈子,不就行了吗?”
宫羽涯静静听着,十指交叉托着下巴,眼睛盯着茶杯里缓缓上下浮动的茶叶,不知是在沉思还是在发呆。
“这样就行了吗?我会甘心吗?不会吧,但是,好累啊。”宫羽涯心下自语,不知不觉低垂了眼皮。
“爹爹,热水烧好了,来洗澡吧,今天先用浴盆将就一下吧。”陆语萱的声音远远传来。
陆浩平时都爱用浴桶洗澡,就是今天打碎的那个。据他说,用浴桶有种特殊的满足感,那种浑身被热水紧紧裹住的感觉会让他爽到缩成一团不停抖动。
“好嘞!”陆浩朝门喊了一声,又回过头转向宫羽涯:“恩公啊,洒家先失陪了啊。”
“哦?好,请便。”宫羽涯回过神来,面上带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回应道。目送陆浩走出房间后,他深深叹了一口气,面上的表情再次归于无。
看着大步走来的父亲,陆语萱赶忙迎上:“爹,怎么样了,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了?”
“就是我让您说的,您说了吗?”
看着女儿一脸急切的样子,陆浩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放心,爹答应过你的自然会做到。不过,萱儿啊。”
“嗯?怎么了?”
“你为什么要让我跟恩公说什么,要他“清凡享乐”,随便找个媳妇啥的,他可是王之世家出来的,怎么可能听得进这些话。女儿啊,不要陷得太深啊,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怎么着也不会看上我们这样的人家的凡脂俗粉的。”陆浩语重心长的劝道。
“哎呀,爹,您就别瞎操这份心啦,女儿心里有分寸,快去洗澡吧,娘还在等您呢,咯咯咯……”
“嘿,你个小妮子还取笑你爹,胆儿挺肥啊。”看着一边掩嘴轻笑,一边跑远的陆语萱,陆浩也不禁莞尔,晃了晃脑袋。
“等等,她说,严颜在等我?”陆浩打开浴室门的手突然停了下来,不自觉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大腰子——药丸,感觉有硬仗要打。
而与此同时,翎墨三人正在玥陵府里来回踱步。简直是不可思议——玥陵城是大得吓人,方圆有数千里,甚至因此分成了东西南北四城今天宫羽涯是自东城入的,按照他当时的状态,能够横穿十分之一的东城就应该谢天谢地了。但是今天,他偏偏就在东城人间蒸发,不知所踪。玥陵府的人已经在东城搜了一整天,而最后的线索,也仅仅停留在醉云楼前的那个街口而已。
玥陵城上空是有玥陵城专用阵法镇压守护的,在这阵法之下,原本融灵境九层就可以实现的御器飞行必须要到人极境巅峰才能做到,除非是带了极其特殊的飞行法宝,或者是拥有宫羽世家的《羽王典》修炼出来的特殊灵力。而且,整个云上界都有明文规定——城内严禁飞行。若是有人胆敢违犯,那么坐镇各个城池的巡安使有权利将其拿下,甚至是就地格杀。所以宫羽涯就理论上来讲,根本是无路可逃。
“太可怕了。”沉默良久,翎墨终于开口,缓缓吐出了这四个字。
羽又也深深叹了一口气:“不愧是九公子,早有后手,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消失的无影无踪。翎墨大哥,不如,我们先回去吧。”
“不行!”听得这话,羽洪几乎要跳起来:“我们跟了那么久,什么好都没捞着。而且这么长时间没回去,回去后铁定要领罚的,这不是赔本赔到姥姥家了嘛。这赔本儿买卖,咱可不干!”
“啪”不由分说,羽又又是一巴掌拍在了羽洪的后脑勺上:“脑子是个好东西,我求你以后带上行不行?现在我们在明处,九公子在暗处,再找下去,弄不好连命都要没了。趁着九公子刚刚晋级融灵境还没有习惯的时候逃回去,有翎墨大哥这个融灵境五层的修为在,咱们保住性命想来不是很难。“
翎墨眯了眯眼:“不,这次羽洪的提议还是比较正确的,我们的确不能就这么回去。”羽又看着翎墨,面上爬满了“疑惑”二字。
翎墨看了羽又一眼,继续解释道:“九公子能够在翰墨院爬到祭酒的位子,可见他平时那副书呆子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我平时不去关心,最近才偶然知道,祭酒和九大长老地位居然是一样的,这种位子,哪里是一个书呆子能爬的上去的。如今他展示给我们的后手,八成只是冰山一角。不对,我们甚至都没能看得出他具体留了什么后手。这时候,呆在玥陵府里反而是最安全的,就算这里不及世家大宅里,好歹也有八层大阵守护,总比路上来的安全。”
羽洪闻言,一把拨开羽又的手,一脸得意的样子。羽又不禁背过了头去,用手指揉着眉心——脑阔好痛,羽洪这货在得意个啥玩意儿。翎墨也忍不住拍了拍额头。
“好了,都别闹了,我和风行大哥 联络一下,喝汤就喝汤吧,总比喝西北风强。”说罢,翎墨掏出了一支篆着一个大大的红色“行”字,比手掌略小的玉简,缓缓注入灵力。一阵悦耳的琴音过后,“行”字开始发出微光:“小墨啊……”玉简里传来一个温柔的男声。
“你死哪去了?带着羽又、羽洪出去九天了,不就是扔个前九公子吗,还不死回来,翘班翘的很开心吧!”翎墨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吓得差点把玉简扔出去。
“风行大人息怒,请给小人一个解释的机会,事情是这样的……”
“好,好啊,原来是这样,很好,哈哈哈哈……等着,我去请示一下澜二爷,争取明早过去。对了,你们给我把嘴闭紧喽,别比裤腰带还松。”一刻钟后玉简上的微光随着风行的笑声散去。翎墨三人像是吃了颗定心丸,长舒了一口气。
“太好了,撑到天亮就没问题了,有风行大哥,估计回去后连罚都不用领了,活着,真好。”三个人的内心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同样的声音。
“等等,天亮才到?”羽洪这清奇的脑回路突然发现了不得了的问题,三个人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看来今晚,咱们哥仨是别想睡了。”翎墨看了一眼另外两人,苦笑道。
悲催的三人相互确认了眼神,是要一同修炼到天亮的人。
——加油,一切都是值得的,白色的明天在等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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