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们......视作敌人？”阿斯瓦罗不解地重复了一遍，“为什么你也被他仇视了？”
松若垂下头，痛苦地说道：“你可能不记得了——当仁之介哥逼问你的时候，你好像真的变成了慎二叔叔一样。仁之介哥看到你那副样子，立刻把恨意都激发了出来。”
阿斯瓦罗呆住了。
“我......变成了慎二......”的确，在阿斯瓦罗昏睡的时候，有一段完全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浮现在脑海里。那流星划过的天空很像一场梦，但却又无比真实。
更重要的是，梦中黑衣男人的声音很像那个给予自己这副躯壳的神秘人——
“会不会是真正的间桐慎二的记忆......”
阿斯瓦罗自言自语着说道。
“怎么了？”松若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真正的间桐慎二有可能活在我的意识里。”
“我也这么想......”松若说道，“真是失算，我怎么就这么天真地以为慎二叔叔就真的消失了......”
松若自责地握紧拳头。他早该想到把阿斯瓦罗派来间桐家的家伙是不怀好意的。可怜的阿斯瓦罗在无意识间任人摆布，自己多余的举动还彻底破坏了仁之介的信任，让受伤的他在愤怒中离开......
“我真是个笨蛋——”松若狠狠地捶了一下床。
“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阿斯瓦罗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松若，他感觉心里有些难受。
“我拼命地去阻止仁之介哥杀掉你——不——杀掉慎二叔叔......却一不小心用魔术伤害了他。果然，我的魔术是世界上最恶劣的东西。要是我的天赋更加纯洁的话，要是我更细心一点的话，也许他就不会受伤了......一切都是我，都是因为我......”
松若弯下腰，把头埋深深低了下去，仿佛背上压着千斤重担一样。
阿斯瓦罗能够感知到这重担叫做“悔恨”。
“松若。”阿斯瓦罗轻声说道，“我......”
他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一直被负面情绪浸染的阿斯瓦罗早就对“懊悔”这种感觉麻木了。但一切都是相对的。越是如松若般善良的孩子，陷入痛苦之后就越让人心痛。
“间宫仁之介——他的仇恨很深重。我在他体内的时候就有感觉。那时我只能靠吸食别人的负面情绪为生，他被我选中也是因为他的感情比起任何在冬木的魔术师都要负面。所以......就是......说服他应该是个很难的工作吧，我知道你肯定是不得已才用那种魔术伤了他，不要这么自责了。”
阿斯瓦罗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松若，他为自己的笨拙感到脸红。
但松若却仿佛受了鼓舞一样。他抬起头来，微笑着对阿斯瓦罗说道：“谢谢你的安慰。”
但这只不过是在强颜欢笑。阿斯瓦罗一眼看穿了松若眼神中流露的悲哀。
“那......间宫仁之介现在怎么样了？”阿斯瓦罗试探着问道，“他离开了吗？”
“是啊。他怕我会趁他状态不佳把他杀死。离开的时候还一边用虚空之刃指着我，一边说着‘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体内的马蹄铁才这么做。你果然为了赢得战争不择手段。我早该听从Assassin说的战争中利益至上。’”
松若吞下一口口水。
“那你当时，说了什么吗？”
“没有。从小到大，仁之介哥就是这样。一旦认定了什么事，就会固执地不加改变，即使明知自己错了也是如此。况且当时我的确做了蠢事，没有资格再和他说话......所以我只是低着头，连看他一眼都不敢。”
阿斯瓦罗看着松若痛苦的神情，心中暗骂自己真是个好事之徒。不过他的嘴仿佛不受控制一般接着说道：
“如果你想杀掉他的话，在仁之介受伤的情况下应该轻而易举吧。仁之介看你这副懊悔的样子，还会把你当作敌人？那他也太——”
“没用的。”松若仿佛在为仁之介辩护一般打断了阿斯瓦罗，“人一旦认定某个人是敌人，就很难再相信他。恐怕在仁之介眼里，我当时只是被他吓住了而已。或者他认为我另有企图......没用的，如果人们能够这么容易就相互理解......他也就不会......我也......就......”
松若的声音转为了呜咽。几滴泪水落到被褥上，晕开成了一片。
阿斯瓦罗知道自己没办法帮助他，只能默默拍拍他的背，希望他能平静下来。
说实话，阿斯瓦罗不太理解松若。
他能够感知松若的痛苦，但不知道他痛苦的根源。即使他知道了根源所在，也无法产生共鸣。在如今获得了身体的阿斯瓦罗看来，整个世界如同一个由无数新奇事物组成的绘卷。
他只想充分欣赏享受整个世界中平凡细微的乐趣，而不会为了某个理想而挣扎痛苦。
为了某种理想而活，为了某种信念而改变他人——
这种想法对身为人造人的阿斯瓦罗而言是复杂晦涩的。
只要能够存在于身体里，能够像常人一样活着，对他而言就是莫大的幸福了。
阿斯瓦罗默默离开了松若身旁。他站在窗前，眯起眼，着迷地欣赏着美丽的月色。
随后，他把窗帘拉上，轻轻走出了松若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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