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菲亚,你在写些什么?”罗威洗干净了双手。又是一天的风尘仆仆。临近傍晚,他们到了这个小镇歇脚。因为战争,镇上的大多数店铺业已关门停业,不少人都跑到北方或者南方去避难了,唯一找到的这家开着的旅馆,其主人是个上了年纪奶奶,因为腿脚不便走不动,这才只好无奈地留了下来。
白瑞恩正在前台和奶奶亲切地攀谈着。和中二、自视过高的拉菲亚以及无口、话不多说的竹千相比,白瑞恩的亲和力简直突破天际,人际交往能力和她们不在一个水平。他和奶奶聊着聊着,就成为了亲切的孙子关系。
拉菲亚在桌子边奋笔疾书,羽毛笔沙沙作响,在羊皮纸上留下美妙的痕迹。他顺手拿了一张过来,却被拉菲亚“啪”的打在手背上。
“你别乱碰啊,你一弄灵感就没了!”
“五线谱?”罗威懂点乐理知识,看得出来拉菲亚标注的那些符号寓意何为,“不错的乐章,不过你为什么要谱新的?灵感来了?”
“哎呀,你别问东问西的。”拉菲亚扭过头去,不看罗威,盯着火炉旁咔哧咔哧啃面包的竹千。嘴角边残留的麦芽滓、上下蠕动的粉嫩脸颊、还有时不时晃动的两只耳朵,在金黄色的火炉的照耀下镀上一层酥脆的橙黄色。少女的身姿定格在火炉旁,嚼动面包的声音轻柔而娇雅。罗威喝上一杯麦芽酒,看拉菲亚一边盯着竹千,一边手中奋笔疾书。
“看着美少女,就有了音乐的灵感了?你可真是……”罗威取笑着她,一边又给自己满上一杯。
“你、你不要想多了!我只不过是在准备‘瓦尔莉根’的食物罢了,才不是因为竹千太可爱了所以心里止不住地想要给她写曲子呢!”
“你说是,那就是吧,”罗威实在不想反驳她,这么明面的傲娇他连吐槽的欲望都没有,“你说‘准备给瓦尔莉根的食物’?这是怎么个意思?未必你那能暂停时间的小提琴还要吃饭的吗?”
“对呀……”拉菲亚低下头去,专注于自己的曲谱,“你以为我的时停可以无限制使用的吗?我倒希望是那样,那样的话我就无敌了。瓦尔莉根实际上是很严苛的,每次它都要求我演奏不同的乐曲。任何已经演奏过一次的乐曲,瓦尔莉根都会记得清清楚楚,再次演奏时,它就不会买账了。”
“哦,有趣,”这确实是一个奇闻趣事,“这个小提琴还有自我意志的啊。它既是音乐的发出者,还是音乐的鉴赏者,有趣,属实有趣。”
“所以每次我都得准备不同的乐章,但是啊,乐章可是越演奏就越少的,”拉菲亚愁眉苦脸道,“世界上有名的小提琴家的作品我都演奏过了个遍,因此只能自己写新的了。但是写谱……真的是件比想象中更困难的事,没有灵感,真是写不出什么东西的。”
“那你可太惨了。”
“但是呢!我发现了我自己的一个特征,”拉菲亚举起羽毛笔,大拇指对准竹千,仿佛是要给她画像似的,“当我见到了可爱的、或者成熟的、知性的、美丽的女孩子的时候,情感和灵感就如同洪水般涌过来呀!就像现在的竹千,她就给了我不少的感触,曲子就这样写出来了,瞧!”拉菲亚洋洋得意地给罗威展示着自己刚写好的曲子。
“嗯?”察觉到了身后的目光,竹千扭过头来,“拉菲亚姐姐,啷个了?”
“没事哟,竹千酱你继续吃你的蜂蜜面包就好。”拉菲亚摆手。竹千于是又低下头去啃面包了。
“你在某种意义上是个天才。”罗威饮下麦芽酒,少有地直抒胸臆地夸奖了她。
“本公爵一直都是个天才,不过才能没被世人认可而已,”拉菲亚开始发牢骚,“说到底,这些无能的世人也意识不到我谱写的乐章的美妙。我的演奏,除了我与瓦尔莉根外,就没有其他的聆听者。我演奏过的许多天籁之音,仅仅只有我自己还记得。大多数谱出来的曲子,在演奏完毕不久后,我就全部忘掉了。”
“太可惜了,也就是说这些乐章是一次性的?你没有把它们保存下来的习惯吗?”
“你没听我说话吗?这些乐章确实只能用一次,所以没有保存下来的必要,而且,我的演奏……只有我一个人能听见。除了驱动瓦尔莉根外,我的演奏,根本没有其他的意义……”
“呵,你等等,”罗威拍拍她的肩膀。他往白瑞恩与店家老奶奶那里过去,与他们谈论了一会儿,至于谈些什么,拉菲亚听得不清楚。罗威和老奶奶说了些什么,说完便上楼去了。些许十分过去,他竟然拿下来一把小提琴来。他回到木桌边,把小提琴交付给了她。
“你从来没想过,除开瓦尔莉根,在普通的小提琴上演奏这些乐曲吗?”
“……没有。”拉菲亚摇摇头,神情有些恍惚,“就算我能,我的生命里也没有能对之演奏的对象。我的母亲和姐姐从来都不允许我练习,她们认为人类的一切制品都是邪恶的,更别提地狱里那些低阶的魔物了……它们只会对我的音乐狺狺狂吠。”
“那现在,”罗威指了指火炉边的竹千,又指指她刚为竹千谱好的曲子,“总有人有资格能听你的音乐了吧?”
“呃,唔……”拉菲亚忽然春心勃发。她拿起那小提琴。琴的年龄很老,至少有五十年了吧,但是保养做的不差,弦的音色很棒,带着些许小镇风情,是琴的原主人的独特的音色。她校准了琴弦,拿起琴弓,大致扫过了自己谱下的乐曲,将其记在心间,闭上双眼,然后,开始了演奏。
音符入耳,浮现在罗威脑海里的画面是竹林之春。苍郁的翠竹下,抖落的叶片沾着雨露,泥土的芬芳气息中,憨态可掬的黑白色生物在打滚撒欢。拉菲亚拉的不快,但是注入了饱满的情感。他似乎能感受到细雨之后的微爽清风迎面扑来,呼吸着茶香、竹香、墨香的均匀气息。
老奶奶面目慈祥地看着他们,拉菲亚的拉琴时的姿态,将她带回到遥远的过去,回忆起她曾经的技法。白瑞恩更是听得痴迷,哪怕一个细小的音符变动,他也表现地十分激烈,宛如弦上连着他的心脏,要他心碎欲滴似的。
而至于这首歌献给的那个人——火炉边的小熊猫竟然一时忘记了蜂蜜的甜美,麦芽的回味。随着音乐,她渐渐起身来,眼神里走马灯式地闪回许多过往的镜头。音乐构建起了一个虚幻的世界,让竹千回到了那个竹林里,那里有山、有水、云雾缭绕,仙气蒸腾;她已然在音符的转换间流连忘返,无意识间扑向了拉菲亚的怀里。
“妈妈……还有……爸爸……拉菲亚姐姐,我看到了他们!”
“啊,是嘛……那真的太好了呢。”
音乐转向低沉,舒缓起来。山林迎来了夜晚,袭人的夜风也含着蒸发的甘露的气息。窗外也正巧是一片夜色,同音乐的意境重合了,小竹千将音乐制造出的意象幻境与现实混合在一起了,在逐渐低走的音符间,她竟然咂咂嘴,便倒在拉菲亚的膝盖上睡着了。
“爸、爸爸……我……我没事,”她在梦中呢喃,“我遇上了……很好的人……她的名字……是拉菲亚……”
演奏完毕。老奶奶和白瑞德都鼓起掌来,但是很小声,不至于吵醒竹千。
拉菲亚把竹千以公主抱的姿势抱去楼上的房间,给她盖好被子后,又从二楼回来,回来时已经是满脸潮红。她的脚步走的如此轻盈,又带着几丝踌躇。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角落里喝酒的那个男人。倒是那男人自己,向她招手,挥了挥手中的羊皮纸。新鲜出炉的乐章,还在那上面呢,那有着催眠魔力的乐章,想不到是如此奏效。
“你的演奏技巧真的很不错,”罗威夸奖她,“在你第一次奏响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的音乐是天籁之音。不该让如此美妙的声音,白白地浪费掉。”
“那个,罗威,我……谢谢你。”
“小事,”罗威给自己满上麦芽啤酒,又喝上了一杯,“经营这店铺的老妪年轻时也是一个小提琴手,多么巧的巧合。毕竟她也已经多年未摸过琴了,能看到这把琴在她人手里发光发热,她也很高兴。我做的事情不值一提,只不过是问她借了这把提琴而已,真正的演奏,”他点了点她的额头,“是你自己完成的。”
“玛蒂尔达小姐,您的演奏真棒!”白瑞恩称赞着,“太美了,聆听您的音乐的时候,我差点就忘记时间的流动了。”
“……你奉承我也是什么好处都得不到的,”拉菲亚红着脸倔强地说。
“看来,不需要瓦尔莉根,你也能停止时间,另一种层次上的。”
“好了好了,你也不要一直夸我了。”少有的,吸血鬼少女竟然温顺地坐在了火炉旁,与平日那副暴躁耍宝的模样相比,今晚的她确实有股文静之美。明明不说话,就是一个美丽的美少女,不过在罗威印象里挥之不去的那个拉菲亚,是个色胚、流氓和好色鬼。
“拉勒普斯奶奶认为,您的演奏都可以和那些著名的吟游诗人相提并论了!即使是和现在那些著名的吟游诗人相比,您的演奏技巧也丝毫不逊色。”
“真、真的吗?……那我很高兴。谢谢你。”少女脸上的喜悦之色完全藏不住,在扑通扑通红透的脸颊上一览无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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