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无际的皇宫。
光是看到这宏伟壮丽的建筑群，就能想象到这曾经的国家有多么富饶。
多么富饶的国家，才能经得起一国之君如此奢侈？
但是……对的，曾经。
火光冲天，连夜空都被映得通红。
仿佛天空就是红色的，连星星，连月亮也不例外。
只是远远地看着，仿佛就能感受到能够灼伤皮肤的高温。
然而，即使在如此的高温当中，竟然还有人存在。
皇宫最深处最宏伟的大殿当中。
竟然还有那么些不紧不慢，完全不着急逃跑的黑衣人。
大殿周围的火焰仿佛被一张无形的屏障阻挡了一般，不管外面如何烈火熊熊，却怎么也烧不到这些黑衣人的身边。
甚至，完全烧不进大殿。
“公主，出来吧，到此为止了。”
为首的黑衣人仿佛对着虚空说话，浑厚的声音仿佛要穿透整座大殿。
话音落下，大殿最深处的阴影中，一个身影走了出来。
“这么突然的夜访，让我如何做好准备啊，大叔。”
那居然一个少年的声音。
为首的黑衣人听到这个声音却是一怔，抬起头，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
“古……”
“嗯，是我。”
少年打断了黑衣人要说的话，自顾自地挨坐在身后的柱子旁。
“这种情况下来访，我可没办法拿出什么好东西来招待的啊……坐吧。”
黑衣人迟疑了一下，挥手遣退了身后的十几个部下。
十几个人恭敬地行了一个礼，退出了大殿。
黑衣人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拉下连帽。
那是如同烈火一般火红的头发，可惜火光不足，看不清他的脸。
少年不知从哪儿摸出一瓶酒，随手地扔给了黑衣人。
黑衣人熟练地一手接住酒瓶，叹了口气，挨上了旁边的柱子，与少年隔十几米相对而坐。
“你说话还是那么……怎么形容呢……嗯，奇怪。”
黑衣人仅仅是拇指一挑就挑开了酒瓶的瓶塞，闷了一口。
“行为也是，让人猜不透……真没想到，你我竟然会在这里相遇，在我的……最后一站。”
少年怔了怔，从身后又摸出一瓶酒，随意地晃了晃。
“要是早半年来，我或许还能给大叔您办个宴会什么的，可如今我也剩下这点小东西能够拿得出手了。拜洛迪亚皇家冰酒，感觉如何，吉诺大叔？”
“还记得我的名字啊，古音殿下……嗯，酒是好酒，一直没机会品尝，恐怕过了这次，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吉诺惋惜地看了看大殿门口。
烈火依然熊熊燃烧着，却也依然没有烧进大殿。
“哈哈，多久没有这么悠闲地坐下来聊聊天喝喝酒了……”
吉诺感慨着，那笑声只有沧桑没有笑意。
“还记得第一次让你喝酒的时候啊，莉娜扯着我的耳朵说什么……嗯，小孩子喝什么酒，哈哈……”
“然后我也是这样甩手就把酒瓶往你那扔过去了。”
吉诺甩手做了个动作。
“哟，小子，接着。”
“现在想起来当时还真是头脑发热，那瓶酒我可是珍藏了十多年的啊，你小子当时要是没接住，我当场就得跟你拼了我告诉你。”
说着举起瓶子就深深地闷了一口。
“我说大叔，品酒可不是这么品的，你这么暴殄天物，小心我拜洛迪亚的士兵跳出来跟你丫的拼命啊。”
古音无悲无喜地说出了这样类似调侃的话语，仿佛是在阐述一件小事情，完全没有任何引人发笑的感觉。
“啊，他们啊……”
吉诺听着古音的话，刚想说的往事又梗在了喉咙，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只好再深深地闷了一口酒。
“嗯，已经拼了。”
明明只是简答的几个字，在吉诺口中说出来却异常沉重。
对的，早就拼了。
“真像以前莉娜说的，你总是用不着调的语气组织不靠谱的语言说出一些沉重起来能要人命的事情。”
两人很默契地喝着酒，很默契地保持沉默，再不提往事了。
吉诺看着古音的脸，可惜只有微弱的火光，除了轮廓什么都看不到——火光甚至透不过大殿的窗户。
记忆中，那是一张稚气未脱的脸。
上次分别，还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
“古音啊，跟你说个事。”
吉诺举起酒瓶，却发现酒已经没有了，于是干脆地随手把酒瓶甩到地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这件事啊……等我这趟回到帝都，我就辞职了……再过两个月，跟我的妻子……嗯，就是莉娜，一起搬回到我们以前住的那个地方。”
这一刻吉诺好像想到了什么幸福的事情，于是不自觉地笑了笑，看向古音。
“帝都的生活啊，果然还是不适合我们……到时候，你要不要也来喝两杯？”
“嗯，如果可以的话，我一定会去的。”
那平静的语气又引来一阵沉默。
“不恨我吗，古音？”
“就像人有生老病死一样，没什么可恨的。”
“我杀了你的父王。”
“不是你杀的，我知道。”
“但也是我们的人杀的。”
“他是个暴君，我知道。”
古音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仿佛事不关己一样，这种语气让吉诺都不由得错愕，虽然已经习以为常。
“古音，你知道吗，我一直都很讨厌你这种冷静，表面上的冷静，不论对什么事情你都是这副样子，看起来就跟冷血动物一样，难道亲人死了你的脸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吗？”
吉诺久违地拿出了教训后辈的语气，任谁看到，都不会想到两人是敌对立场。
古音沉默了很久。
“我尽力了。”
他平静地说。
“我已经尽力了。”
吉诺叹了口气。
“也是，这么多年……你不待见他，我也不怪你。”
“不，我是说，至少我在这里……我为……他……也尽力了。”
古音指了指自己的脚下。
吉诺沉默了。他知道古音的意思。
“我这次，是奉命来……带走公主的，她人呢。”
“已经不在这个地方了。”
“可我必须找到她。”
“抱歉，只有这一次……不会让您找到的。”
吉诺一怔，却是发自内心地笑了。
“认识你这么久，我第一次发现你小子还是有点坚持的。”
“您不会怪我吧。”
“哈哈，到现在还说什么怪不怪？真这么说起来，我已经欠你很多次了，要说抱歉的，是我啊……”
吉诺单手举起了骑士剑，横在胸前。
“来吧，让我们久违地……打一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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