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是在子时打响的。
放哨者第一时间拉响了警报,而战局,也在一瞬间就进入了白热化状态。
“东城门立刻补上!”
罗洛大声怒吼。将士们如潮水般涌上城头。
他站在城头,在怒吼的同时一刀砍倒了登上城头的敌军。
他是云翊留下来镇守云城的两位心腹之一,此次战斗负责西城门的守卫。他的铠甲已然被血液浸没,甚至有了几处明显的裂痕。
此刻,开战不过一个时辰。
虽说早就料到了东城门会是敌人的主要攻击地点,但没想到攻击的强度会如此之高,简直像是将一切都赌在了攻破东城门这一件事情之上一般。
罗洛仍然在奔跑,在他的身侧,他的亲兵手持盾牌时刻警惕。罗洛穿行于几处被架起了云梯的城墙之间,不断下达着自己的指挥命令。他的眼中晦明交错变化,如深沉的泥潭般纠缠着什么。
他想起他和幕僚们讨论的结果。
“前两个时辰,敌军的攻势一定会是最为凶猛的。我们一定要撑过去。”
“如果有人登上了城头呢?”
“杀回去!”
这样想着,他一刀砍在了一只搭在了墙上的手掌之上。惨叫声都没能发出,远远传来了人体落地的声音,只留下一只手仍在扒着城墙。
罗洛随意地瞅了眼身边的守城士兵,一边移动一边开口。
“砍得时候别用力过度,这是持久战,收着力气比一次用尽更好。”
几名士兵的动作逐渐变得流畅,慢慢完成着由新兵蛋子向老兵的蜕变,这是只有在厮杀中才能积累的经验。
可罗洛从不觉得这是好事。
厮杀本身毫无意义,杀人的技艺日渐成熟也不能说明什么,重要的是为什么而厮杀。
罗洛行走在阴影中,穿行的身影越来越快。
也越发沉默。
西城门守军暂时没有压力。
叶辰拄着长刀,思考片刻。
“传我军令,三四队前往东城门援助。”
下达军令后,他仍是一动不动,在这片略显厚重的夜色中站成了一块雕像。
虽然身为将领,但打从一开始他就对战争本身毫无期待。
如果不是为了更好的未来,战争就毫无意义啊。
叶辰的眼神在凉风中逐渐犀利起来。
现在的局面并不算紧张,南北方城墙因为没有立足点的缘故,不必刻意地设置防线。只需要担心敌军绕后奇袭,到了那时,就是叶辰以及东城门守军的战斗了。
夜色渐沉。
崇王府的幕府已经动了起来,他们端坐在圆桌之前,面前摆着各种文档与信息。
打仗这种事情是有讲究的,并不是说只要有将士在前方战斗就行了。后方的物资,人手的调动,城内人员的行动等,都需要后方管理人才的操控。
此时负责这些的,无疑是崇王府的幕僚们。当然,这些人中也有着各大王府,乃至于皇宫的管家,他们的加入一方面是为了提供帮助,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监控崇王府幕僚们的行动。
对此,崇王和李念都觉得毫无问题。
身正不怕影子斜。
开战这一个时辰间,幕僚们的工作逐渐多了起来。不仅仅是因为伤者的增加,更是因为敌军出乎意料的悍不畏死。
虽说料到了前两个时辰会是战斗最为激烈的时刻,但激烈到这种程度,未免太出乎意料了。
王思成咬紧牙关,他想起了和李先生讨论的时候。
“说来奇怪,王先生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攻城吗?”
“景行此话怎解?”
“按理说,只是要攻下云城的话,应该绕城而行。毕竟庆阳等城并不具备十足的战略意义。可西夏军仍是强硬地一座城一座城屠杀过来。这说明什么?”
“屠杀,才是他们的主要目的吗?”
“做好心理准备,我们要面临的西夏军,可能已经不仅仅是人类了。”
李念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闲适完全褪去,冰冷而生硬的气息从瞳仁深处猛烈地汹涌而出,令王思成感觉十分不适,甚至是惧怕。
那时候王思成还不太懂李念所说话语中蕴含着的深意。现在他似乎隐约懂了一些。
西夏人,似乎已经与“正常”所远离了。
王思成抬起笔头,发现自己的手有点冰冷。
白驹过隙。
第一夜的守城战结束了。
罗洛身上添了几处伤痕,身上的战甲早已破碎,只是没有时间更换。此刻他瘫坐在地上,大口呼吸着早已变得浓重的空气。
他看着同样瘫倒在自己身侧的士兵,士兵浑身伤痕,罗洛隐约记起这是自己早先指点过的一位,一边喘息一边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士兵也是大口喘息。
“陶胜。”
“好名字。”
罗洛挣扎着站起来,夸赞了一句陶胜的名字,摇摇晃晃的往城下走去。
走了两步,他似乎心有所感,看向了陶胜坐着的位置。然后猛地转头,一瘸一拐地走下城头。
陶胜闭上了眼睛。
罗洛已经面临了很多次别离,但毫无疑问,这次会让他印象深刻。不是因为有士兵在他面前战死,而是有士兵在它面前因为一场毫无意义的战争而失去性命。
“西!夏!”
罗洛的声音压抑在嗓中,深入灵魂的仇恨狠狠的冲刷着他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
他根本不理解西夏为何要发起这场战争,西夏两年前已经战胜了云朝,同云朝签订了条约,那是完全针对云朝的不平等的单方上贡割地赔偿的条约。
西夏本来人口就不多,加上赔偿的地已经算是地多人少,更何况云朝上贡的金银玉帛也不在少数,至少西夏人应当衣食无忧了才对。
可为什么?
为什么要挑起战争?
罗洛感觉胸中有一团火在燃烧。
他想反抗,反抗这不公正的战争,反抗这荒唐的世界。
罗洛握紧了长刀。
叶辰站在东城门上,负手而立。
他这样站了一夜。
在第一夜,士兵们被他分批逐步派遣到了西城门援助。
不出李先生所料,西夏诸军果然只从东方强行突围,而不是形成合围之势。
一开始,自己和东城卫军就只是负责警备,以防一些意料外的情况发生。打从一开始,负责派往西方的队伍就已经分配好了,甚至是派往的顺序也早已决定。
记得当时自己询问李先生原因时,先生也只是嘲讽地笑了笑。
“他们啊,想不到的。如果第一夜一整夜西夏都没有绕城进攻的话,第二天开始,叶将军,你就去和罗将军回合。届时,死守西城门。”
叶辰一边感慨着李先生的谋算之深沉,另一方面却有些担心,不知道西城门战事有多紧急。不过他很快收起了自己的担心。
很快,自己就要亲身感受了。
那血肉横飞的地狱景象。
崇王府中,幕僚们开始分批休息。
他们飞快地计算着,安排着伤兵的救助,死尸的存放。这种时候,一旦产生了瘟疫,这一战,就可以说是输了。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对死尸的妥善处理无疑是必要的。同样的,对已受伤将士的救护是否正确,决定着下场战斗中他们是否能够成为战力。
而这种救护,不能仅仅是身体上,更应该是精神上的。
王思成问了问赵煜。
赵煜也是崇王府众幕僚之一,是年轻一辈中最为老练的一位,因此深得王思成器重。
“凤鸣楼的姑娘们,安排的怎么样了?”
凤鸣楼是云城内最为著名的一座风月场所,说是风月场所,但也算是上了档次,因此并不存在哪些肉体上的交易。来到这里的人也多少有些身份地位,不会为了一些肉体上的欲望来这里一掷千金。会来这里,多少是为了寻求精神上的认可。
凤鸣楼的姑娘,便是俗话所说的卖艺不卖身。此次,便是想让他们为将士们唱歌抚琴,舒缓疲劳。
当然,这也是李先生提出来的。
“答应的姑娘不多,李妈妈也不愿意让姑娘们外出冒险。”
赵煜平静地回答。
事实上,这种情况并不出乎意料。为了不影响战事的进行,表演的场所决定放在伤兵营。而伤兵营距离城头是很近的,一旦有人破城,那么首先经过的就将是伤兵营。这意味着表演的姑娘具有很高的风险系数。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事情也是有的。
“刘依依姑娘也答应了。”
刘依依是凤鸣楼头牌,享誉云城的第一清倌。
平日里见都见不到的人儿,今日竟然主动请缨去给伤兵们唱歌抚琴,这可真是......
王思成心思一动,他隐约记得李念曾问过王思成,云城中“最火的姑娘是谁”,当时他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只记得李念让他将一封信转交给那位姑娘。
这也是,他的安排吗?
此刻,西夏军营后方。
崇王跨立战马之上,高举右手,似乎在等待什么。在他身后,一万精兵蓄势待发。
西夏人再次发起进攻的那一刻。
一团烟火盘旋着升上天空,随后炸裂。
炫目的火光照耀在崇王眼中,碎裂开来。
崇王放下了右手。
等待已久的战马飞奔开来,三千骑兵一往无前。
两侧的七千步兵怒吼着杀向前方。
奇袭战,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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