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真是奢靡的地方,我都可以闻到金钱的腐臭味了。”
我抬起头,看了看身边不断抱怨着的坎蒂丝,以及那个一言不发宛如空气般存在的名为阿诺的男人,着实感到有些厌烦。
话说回来,身为帝国的公主殿下,说这些话真的的好吗?不会惹上什么麻烦吗?
对此我深表疑惑。
如果不是坎蒂丝勇者的身份的话,应该早就被教廷那些老顽固绑到火刑架上了吧?
“要是以前的艾莉尔,‘与其将钱财浪费在享乐上,不如去帮助受苦受难的灾民们’之类的话,你会不假思索的说出来吧?”
“……哼。”
“是嘛,真是变了好多,艾莉尔。”
坎蒂丝轻笑了几声,闭上了双眼,将剧院里嘈杂的声音排出脑外。
“不只是你,我、大家、一切的一切,都变了,我们都以为这个世界很单纯,所以我们也抱着幼稚的想法行事,结果越来越糟。呐,艾莉尔,我和你是不是很像?”
“不,一点也不像。”
“呵,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所以我才讨厌你,从来没有把你当过朋友,以前也好,现在也罢,不过是简单的合作关系。”
“那真是太好了。”
我嘲讽道,身体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能够这样与坎蒂丝说话,是在什么时候来着?
时间太久了,忘记了,都忘记冤家之间彼此调侃是在什么时候了。
意外的……感觉很不错?
“我找我的人,你找你的人,只是这样而已。”
“你找到了之后呢?想要干什么,复仇吗?”
“……”
复仇么……我应该怎么回答才好呢?为什么要犹豫呢?
胆怯吗?不,这种感觉,应该是过度的兴奋才对。
“假如,你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被绑在火刑架上,一点一点的,燃烧殆尽,你会怎么想?”
坎蒂丝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看着我许久之后,突然笑了起来。
“啊,是啊!如果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死去,恨不得把凶手扒皮抽筋、削肉断骨,就算这样也不能解气,就应该削成人棍养在笼子里,当成牲畜一样对待……怎样?”
“……”
对了,我忘记了。
对于复仇这种事情,面前的这家伙,比起自己还有着更深的执念。
真是有够讽刺的。
“我见过塞西莉亚了。”
……
坎蒂丝漫不经心的一番话,却如同惊雷一般,迅速在我的心底炸裂开。
塞西莉亚,这个在我心底,却对不想提及,又不愿忘却的名字。
我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刚想发出声音,却全然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好。
她最近过的怎么样?还和以前一样吗?有变得憔悴吗?还是那么忙碌吗?怨恨我吗?……这一切的一切,我都没有勇气问出口。
“相比塞西莉亚,你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比较好吧?真是,只有谈到她你的脸上才有点表情。”
“我……她……”
看着我欲言又止的样子,坎蒂丝没有停止,继续说了下去。
“塞西莉亚她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倒是雷契尔他……嘛,算了,那家伙也没有埋怨你的意思,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是还蛮想和你再见上一面的。”
雷契尔……
回想起来,如果那个顽固的家伙当初没有挡在我的面前,也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可是,了解雷契尔秉性的我自然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如果不是以互相伤害的办法是说不通道理的。
我低下头,下意识的捂住小臂的内侧,虽然有衣物挡住,但我知道在这个地方有一道来自于雷契尔的疤伤,曾经雷契尔的长剑贯穿了我的手臂,而相对的,我斩断了雷契尔的双腿。
事到如今,我怎么可能再有勇气面对雷契尔,作为朋友的我,夺走了他的理想,他的人生,我要怎样的厚无廉耻才会去恳求他的原谅?
“对了,我一直想要问问,你身边那只小精灵是什么来历?”
虹?为什么坎蒂丝会知道她的存在?
“不知道。”
“不知道?你在那我开玩笑吗?”
“感觉很有趣,就骗过来了,没想过这些。”
“总感觉你在敷衍我呢。”
是吗?就算是这样又关你什么事呢?
不知道吗?没想过吗?都是真的吗?这些东西总归只有自己知道,对于虹,自己总是怀有着奇怪的情感,那不是利用也不是索取,那更像是……不,不可能的,自己不过是把她当成了塞西莉亚,只是把她当成替代品罢了。
只不过是这样的感情……而已。
“虽然这种事情跟我没有关系,但是,我想现在提醒你一下,可能比较好。”
坎蒂丝的眼神中似乎有所忌惮。
“如果将来你遇上一个叫做艾薇拉的家伙,不要多想,抛下那只精灵,能跑多远就跑多远,这算是我给予你的忠告。”
“……是么?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听到我不满的语气,坎蒂丝也没有继续说些什么,只是耸耸肩,将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哼……反正我是告诉你了,你这样的态度我不知不觉还习惯了,这可真是……嗯?表演开始了吗?”
我与坎蒂丝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到舞台上,随着周围的灯光亮起,一个白色的身影跌跌撞撞的来到了舞台上,看起来十分的不情愿,那个孩子愣愣的看着前面的观众们,没有任何的语言和动作,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起来十分的滑稽。
但是,我却笑不起来,心底只有震惊与疑惑。
为什么,虹会在这里?
“喂,艾莉尔,这是怎么回事?剧本里没有这回事吧?!”
看来坎蒂丝也认出了舞台上这个小家伙了。
啊啊,真是,老老实实的呆在铺子里不行吗?宠物就不能有身为宠物的自觉吗?到哪里乱跑不好,偏偏跑到了这里。
果然还是欠缺调教。
大概过去了半分钟,一副侍者打扮的人走上了台,暂时终止了表演,在虹的耳旁小声的说了些什么,与此同时,我也嗅到了莫名熟悉的气味,转过头看了看同样一脸凝重的坎蒂丝。
“是他们?暴露了?”
“嗯……”
被教廷的家伙们包围了,但是,他们怎么可能行动的这么快?
除非,有人安排了这一切,从中作梗。
既然他们现在发现虹了,肯定也会知道我在这里,不行,不能继续犹豫下去了,要马上开始行动。
“走了,坎蒂丝。”
“恕我直言,你们教派的家伙果然都是疯子。”
“那么,在场的诸位观众,现在是我们狂欢的时间咯。”
我与坎蒂丝不约而同的回过头,看着舞台上的侍者拆去了自己身上的伪装,拔出早就藏好的刺剑,对准虹的身体并将其毫不留情的刺穿,对着观众席大声叫喊这我的名字,让我感到无比的刺耳。
“艾莉尔!”
“喂!艾莉尔你要做什么,等一下!”
等到我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冲出了向外逃命的人群,直奔舞台上黑衣教徒。
我,为什么会不假思索的冲出来?
但是,现在的情况已经由不得我再继续思考这种问题了,肉体比起思维还要更具有行动力,相比疑惑,充斥着我全身的,却是一种毫无理由的怒火,几乎将我的五脏六腑燃尽,让我感到疯狂。
到底,是谁容许你们这些蠢猪碰触我的东西?
怎么了?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生气?难道说自己这是想起来了吗?
当初,塞西莉亚也是这样受伤的吧?
啊啊,真是有够讨厌的,偏偏让我想起以前的事情。
自己最讨厌的,就是以前的那些可笑又可怜的回忆了。
于是这样想着的我,就像以前面对着魔物一般,对着人类毫无愧疚的挥剑,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的砍倒、刺穿、割裂……啊,对啊,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和魔物这样的东西呢?记不得了,想不起来了,已经无所谓了,因为现在的自己,很高兴。
不被束缚着,道德伦理什么的都可以扔到一边去,自己是自由的。
所以说,这就是复仇的**吗?不行了,上瘾了,摆脱不了。
太棒了,这种感觉……
但是,就在我准备开始享受的时候,手中的长剑撞上了迎面而来的坚硬物体,还没有到达舞台便中途停下。我攥紧发麻的双手,直面眼前那道猩红的兽眸,身体里燥热的血液无法压抑。
艾伦……
“艾莉尔!”
剑与剑之间相互撞击,爆裂的火花刺痛了我的眼睛,我们彼此之间剩下的恐怕只有疯狂,但是……好弱,真的是那时在莱姆村时候的艾伦么?根本就不需要用尽全力就能弹开艾伦的进攻。嗯,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这家伙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
什么啊?这不笑死人了吗?眼前这个勤勉到想要让人夸奖的好孩子是怎么回事啊?既然这样的话,我就给你奖励好了,送你去死怎么样?
(二段,澈水)
我的剑笔直的穿过艾伦攻击的空挡,稍稍偏离了一些角度,直指向艾伦的致命部位,即使再怎么快速的反应,也绝对躲不过这一剑,通晓阿尔杰的剑术的艾伦应该会知道“澈水”的致命之处吧?只要时机合适,就是绝对无法闪躲的一剑,就算是师傅他本人也绝对无法闪躲。
这与其说是剑术,更不如说是一种习惯,拼劲全力的挥剑,用自己积累的剑术与经验,假动作或者是障眼法,一点一点诱导对手步入陷阱,然后刺出这致命的一剑。
艾伦明显发现了这一点,咬了咬牙,拼尽全力向上挥剑,虽然刺来的长剑发生了偏移,但还是顺势深入艾伦的左肩。
“嘶……”
看来她是感到疼痛了呢……
我看着面前的少年……不,应该说是少女才对,不放过她喘息的时间,继续发起猛烈的攻势,就算你能躲开致命的一击,那么,接下来你又能躲过几次呢?
嗯?这种感觉是?
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身体变先有了动作,挡住了从身后突如其来的一剑。也许是太过于的忘我了,没有控制住挥剑的力道,那把染血的刺剑在半空中被斩断,强烈的震感让我的手一瞬间失去了知觉。但是,当看到自己的剑断成两截,紫发的少女脸上并没有类似于震惊的表情,如同往常一般从容不迫,趁着我的长剑因为惯性而暂时脱离控制的空挡,双手伸进衣服的内侧,抽出涂满黑色纹路的匕首,瞄准了我的脖颈。
“诶呀?真抱歉我不是那么专一的人啊……”
“啧。”
嗯,速度很快,是专精刺客或者盗贼之类的角色吗?
就算如此,也不过是些无聊的小伎俩而已。
只要我的手腕还能动的话,离我这么近的你反而更加危险吧?
(三段,缭花。)
真奇怪,只要我想的话,好像什么都可以做到。
为什么?
也许对面的少女也没有料到我反应的速度,及时收手后撤,但必不可免的身上多出了几道深浅不一的伤口,如果她离我再近一些,恐怕已经变成了一具无头尸体。
“真是令人差异的速度……喂喂,艾伦,原来你一直面对这样的怪物吗?”
“真啰嗦……”
原来如此,我比起以前,好像更快了。
并不是艾伦他们太弱,而是我更强了。
挥剑的速度、反应的能力、细节的捕捉……都不是以前的我能够比拟的,但是是为什么呢?
无意间,我看到了剑身上的反光,以及被刻进其中的自己的倒影。
这样啊……原来那么高贵又美丽的蓝色眸子是自己的东西啊……
想想就令人讨厌,令人不爽,令人抓狂。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深渊烙下了必须要去直视的印记,提醒你身上的另一半血液,充满着罪恶与不详的腥臭血液。
“艾莉尔,问你个问题吧!你觉得,今天还能像以前一样侥幸逃掉吗?”
我看了看逐渐将我包围的黑衣教徒,心底冰冷到只想发笑。
就凭你们这些见不得光的乌合之众,连屠夫都嫌弃的蠢猪们?
“我,为什么要逃?”
“杀掉她。”
但是,已经开始防范黑衣教徒围攻的我并没有陷入到想象当中的困境。
“此路不通。”
巨大的气流卷起座椅与沙石,在黑衣教徒与艾莉尔中间形成一道巨大的屏障,将双方隔离开。我向旁边看去,坎蒂丝则是甩了甩因为刚刚挥舞过长剑而吃痛的右手,示意我立刻离开。
“啊啊,虽然看起来很壮观,但每次用这招手超疼的……喂!艾莉尔,还在发什么呆?!”
我的目光穿过坎蒂丝,看向他身后的那个叫做阿诺的男人,以及他用手臂夹在腰间的白色的小家伙,有那么一刹那自己竟挪不开视线。
“在那里!快!”
看来教廷反应过来了呢……快得有些超出预计了。
但是,无所谓了,就留给艾伦这些家伙处理烂摊子吧。
我看了一眼从剧院门口涌出的瓦丁顿教派的白衣教徒们,便向坎蒂丝点了点头,跟随着她逃离了剧院。
不过……
(安娅?是你么?)
(……)
我呼应着记忆中的这个名字,很快,在我的脑海里,传来了女孩的嘲笑。
(谁知道呢?又是谁的愿望呢?你的?还是……)
从始至终,我的思绪,都没有离开那小小的白色身影,只想去遗忘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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