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易站在写字楼的楼下，这一年来，他一直在这里工作。
每天七八点到达，晚上有时候加班到深夜才能回家。
一开始是因为欣赏这里的老板——也就是工作室的创始人。
但当资本注入之后，秋易就明白，一切都将是无法掌控的了。
即使他并不是制作人，只是几十名员工中最普通的一个，但他还是希望，能通过自己的手，做出一部不是那么为了赚钱而赚钱的游戏来。
商业化不可耻，毕竟人都是要吃饭的。
可如果这世界上没有人……或者说，这中国里没有人去追寻真正的梦想去创作真正好的作品，那么，又怎么能进步呢？
可是资本不喜欢创新，他们更喜欢稳妥，躺着把钱赚了，然后再投资，再赚钱，如此反复……
他刚从远空研究所回来，扭过头，黄枸的车已经开远了。
身旁站着叶雯，也和自己望向同一个方向。
检查的速度其实并不慢，但等待结果还是花了些时间。
结果很让人惊讶。
那就是秋易和叶雯本身属于两个完全独立的个体，既没有脑电波互通，也没有作为同一个人的相似度，甚至相似度比双胞胎还要低得多，就和普通完全没血缘关系的两个人一样。
可偏偏就是这样，秋易却可以同时控制着两具身体，就好像他的意识能自由的在二者之间游走一般。
又或者是分成了两半，进行多线的操控……
远空研究所目前的科技水平，似乎根本无法对此进行解答。
秋易也没有在意，连那些研究学者都搞不明白的事情，他想要搞明白那显然是不大可能的了，要知道，他只是个文科生而已啊。
今天回家的时候顺便来到写字楼下，其实是来辞职的。
因为在研究所中，季蜡问过他，如果让他选择的话，选做什么工作——当然是比较普通的那一种。
他思考了好一会儿，最后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做个老师，毕竟，我也是师范毕业的嘛。”
“可以。”季蜡毫不犹豫地就同意了，显然以研究所的政治能量，想让秋易去什么学校执教，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大问题。
“对了，可以让她也和我一起吗？”秋易指了指叶雯，“还有她的身份……”
“放心，她的个人身份我们会处理好的，身份证到时候会让黄枸给你拿去。”季蜡回答道。
秋易接受了，然后就离开了研究所。
只有经历过特异点的人，才会更在意现实和平的生活吧。
最重要的是，特异点终究是有一点比不上现实的地方，那就是现实不会循环，它的未来无限，会一直向前……
拥有者无限未来的世界，才是最美好的世界啊。
叶雯下意识地看了一下手腕上的手镯，然后才想起来，这具身体是叶雯，并没有戴手镯……
就像QQ开两个号和人聊天一样，有时候也难免会回复错消息，秋易控制着两个身体，也是如此。
“咳嗯！”秋易和叶雯二人相视一眼，就像是在自己看着自己一样，然后乘坐电梯上了楼。
“叮~”今天的电梯好像有些慢，秋易的思绪转了很多，才抵达公司所在的楼层。
下午六点，大部分人都下班了，只有一小部分人还在忙碌着工作，加班对于这个行业来说，已经是常态了。
“哟！”当秋易推开门的时候，有人眼前一亮，当然，主要是因为跟在他身旁的叶雯，“秋易，你带你女朋友过来了啊，最近你老是不在嘛，上次警察喊你去，又是有什么事儿啊？不会是捣毁了什么贩毒窝点吧？”
“没……就是点小事……”秋易尴尬地回答道。
身旁的叶雯则朝他们微微颔首，好像有些害羞的小声说道：“你们好……”
当然，这完全是装的。
虽然秋易很低调，但不代表和这帮人不熟啊。
这么做，只是为了演的更像一些。
再说了，叶雯完全是个大学生——甚至是高中刚毕业的少女模样，露.出这样的表情，反倒显得更加可爱嘛！
秋易觉得自己果然是个天才，在扮女孩子这方面上，完全是无师自通啊。
“啧啧，赶紧给我们介绍一下啊，之前就看了几眼，现在看看，真的是漂亮啊。”
“卧槽，你小子他娘怎么找到这么漂亮的女朋友的？”
“看上去年龄真的不大，该不会是拐骗来的吧？”
“好像是个高中生啊，挺嫩的。”
平时不熟的同事，都凑上来套近乎了。
秋易有些得意，虽然被关注的那个人并非自己。
“这叫真爱你们懂个屁！”秋易推开几个挡在自己面前的家伙，拉着脸红的叶雯朝总经理办公室走去，“曾经理今天在吗？”
“在办公室呢，好像今天都一天没见他出来过。”有人回答道。
“咋了？”
“好像是处理什么事吧？”
还能是什么事，八成又是资本运作下的妥协。
秋易敲了敲门，里面好像没什么声音，而后才传来有些无力的声音。
“进来吧。”
秋易走了进去。
叶雯也理所当然地紧跟着他。
曾经理的精神有些疲惫，但显然美好的事物总会让人心情舒畅一些的。
当他看到清纯的叶雯，特别是看到她那双澄澈的眼睛时，脸上疲惫的神情也舒缓了许多。
他懒懒地靠在皮质座椅上，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叶雯，问道：“这个是……你妹妹？”
“是我女朋友啊……”秋易明显看到曾子凡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看来叶雯真的很有魅力啊。
“经理好。”叶雯也赶紧向曾子凡打招呼道，微红的俏脸如苹果般诱人。
“嗯……你的女朋友简直就和游戏里的女主角一样漂亮呢……说起来这几天是公安局和我请的假，你怎么样？有受伤吗？”
“没没没，不是审问啊，就是搞个笔录……”秋易咳嗽了两声，掩饰了过去。
“哦哦……那来找我有事吗？”曾子凡将目光从叶雯身上移开，落在了秋易的脸上。
“我是来……辞职的。”秋易的目光不在躲闪，而是和曾子凡碰撞在了一起，“想来公司应该也不差我这个员工吧……”
“你……为什么想离开呢？”曾子凡认真地问道。
“因……因为……我……我直说吧……我觉得这家公司已经没有了梦想，虽然说人都是要吃饭的，可我们做着流水线般的加工，把好的游戏做成了快餐，这真的好吗？中国，总该有人去做一些大餐，做一些我们自己的好的游戏吧？”秋易一旦开了话匣子，好像也就没有了刚才的心理负担，“所有人都这么做，又有谁去当那个先驱者呢？千篇一律的游戏已经够多了，也不差我们这一个了啊。”
“可是那么做，很难做出一个游戏来，可能做到一半，就胎死腹中了。”
“我知道，这主要是因为，资本想要稳妥，所以复制再复制，套路再套路，那是最好赚钱的法子，就好像中国电视剧特效越来越烂，剧情越来越垃圾一样，因为只要有流量明星就能赚钱，谁还花心思做那些事呢？”秋易的情绪逐渐激动了起来，像是要将平时压抑在笑容下的不满都说出来，“就是因为有那么些垃圾的观众和玩家！中国的影视和游戏才会那么垃圾！是，电视嘛，看得简单不用动脑就好，游戏嘛，也是不需要思考就氪金就能变强最简单，但是这样真的好吗？”
“……”曾子凡紧紧地攥着笔，沉默着。
秋易继续说道：“我们不应该就此沉沦，应该要有先驱者，我们不应该去做那些垃圾的快餐……”
“可是，最起码，观众和玩家，都觉得爽了啊。”
“这世界不是只有爽而组成的，正是因为那些……！”秋易被口水呛了一下，他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庵野秀明您应该知道吧？他就说过一句话，具体的我不记得了，大致意思是，你们这些在现实中受到挫折就想在动漫电影游戏里逃避的人！就应该看看真实的东西！就应该清楚自己的处境！而不是麻醉自己，一昧的逃避，那没有用！那根本就不会进步，只不过是虚度你的一生而已！”
“我知道。”曾子凡点了点头。
“呃……抱歉。”秋易揉了揉自己的脸，“其实我知道，我只是在因为自己的无能而狂怒而已，因为我也改变不了什么，不过，我还是累了，所以我选择辞职，望批准。”
“嗯。”曾子凡点了点头，问道，“辞职书带了吗？”
“呃……现在写吧？”秋易有些讪讪地笑了笑。
曾子凡倒是没介意，将一份空白的辞职信递给了秋易，让他按照表格上填写。
“这样可以吗？”秋易写完后递给他，问道。
“可以了。”曾子凡点了点头，“我会给你处理的。”
“谢谢老板。”秋易真切地说道，“我来的时候，还没有资本注入，您还是老板，我现在还是愿意叫你为老板……或者说老大。”
“唉，人生的道路上，要妥协的事情……太多太多了……”曾子凡在不允许抽烟的办公室里点燃了一支香烟，而烟灰缸都沾满了灰尘，这表明他其实不是个有烟瘾的人，“其实……我也打算辞职了……”
“啊？”
“因为……它已经偏离了我的梦想……”
长长的沉默。
一直到曾子凡的烟燃尽。
二人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最后，秋易只是牵着叶雯的手走到门口，背对着他轻声说道：“祝你好运。”
“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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