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天历九八九年,九月初九,入秋的黄金都市依然热的惊人,灼灼烈日顶在头顶,目之所及,一匹匹露出褐色胳膊的白袍也灼热起来,骆驼与马车均是货物满载,如此炎热的日头底下,照样有无数商人住民熙熙攘攘行走街道。这白雕黄砖的城中横贯过昏黄浑浊的尼勒河,河底的沙泥日夜有人淘金,城中的水井从来不用于打水,这种能燃的水追根而溯竟然在百里之外找到一片漆黑恶劣的泽地,深藏着许顷油田。
商人与淘金者蜂拥而至,将这城市填充得臃肿而混乱,在这臃肿的皮囊中,诸多恶虫之中诞生的蛊王一代又一代的吞噬前王,这被称为黄金都市茨海姆的地方由一个个前仆后继的蛊王统治,获得了永不凋零的繁荣,哪怕以无数牺牲者的血肉为食,依然称为凤息与青丘、凉启等诸国交界的一颗不灭毒瘤。
除去却是致命、留之依然大患,自古有养蛊伤已也便已之道,这颗毒瘤依然贪食着血肉,但也为各国躯体不可缺之物。
可行走这妖魔横行之地,却是一片井然有序的繁荣。
顶着热烈的日头有些头晕,兰陵一路行至偏远巷口,忍着喉间干渴总算是蹭到了阴影下,他靠着粗粝的墙壁缓缓滑下,正把手心被汗湿的一把麦粒挥洒出去,刀光一闪,凉意渗透颈边。
“你是……煌兰……?”
“不,错了。”
柔和的声调仿佛淌过指间的溪流,抬手尚余微暖珠痕。
双目陡然由明转暗的不适,光影迷离间隐约见得到一个清瘦的轮廓,兰陵手掌无力低垂,麦粒洒落间,小指隐秘的勾上膝侧的铳匣。
“机灵。”传来轻笑,那人的面目压在阴影中,白牙散发着渗渗微光,竟看不到双目。
兰陵神情微恍,但手臂快若惊鸿,‘锵’的一声抵上光滑如水的剑面,仰身雀起期间,忽然额头与对方相碰,近在咫尺下见他阴影下懒散的笑靥,忽然双目皆开,一双流光四溢的蓝瞳跃入眼帘,宛如澄澈极致的空海,摄人心魄。
空海之瞳,望净心魄。
“……沧水剑圣一门。”兰陵微微苦笑着将颅脑靠回墙壁,举起双手,精巧的小铳‘啪嗒’一声掉落,他陈恳致歉:“在下冒犯了,虽不知阁下名称为何,但在下无意冒犯剑圣一门。”
“嗯。”正值青年的剑客懒散的发出低应,也不知是谅解还是不理会,宛如水银般的一丈长剑收入鞘中,整块蓝晶打造的剑鞘雕着鱼虫,入鞘的水银剑仿佛一尾稍作休息的银鱼,栖息在内。
万顷灼华岭中有剑圣两道,同宗同门却御不同之剑,沧水剑圣一门至好万顷灼华出产的沧海桑石做鞘,其石困水,润泽万物,当年圣帝伊祁放勋葬于万顷灼华,满山桃花正义凛然乃世间至阳之物,然刚则断,亦有天降甘霖,山泉河水受圣帝之仁感召化为至柔之物。
而满山桃树所铸之剑锋芒毕露,御此种剑器的灼华一门,皆为杀伐果断之人,但见不平必拔剑相向。
其剑无锋却是世间至锐,能镇妖邪也可斩尽不平,如果灼华一门是以杀止杀的话,沧水一门却是有所为有所不为,主平和守护之道,虽是圣天一脉的守护者,但其门人有六遍布天下。
貌似青年的沧水剑圣走到兰陵身边。
高挑的个子探出了阴影,一头白发在烈日下炽白如焰,蓝瞳宛如碧水映着光泛出波澜点点,他微微戚眉,眯了眯澈蓝的眸子,靠着墙慵懒的坐下,怀抱着扎入蓝鞘的剑,一头耀眼的白发又隐藏在阴影里。
“你走吧。”白发的剑圣道,脸庞上顿时起了困意。
兰陵暗自松了一口气,幸好遇到的是讲礼数又随性的沧澜一门,若是灼华一门必定早就横尸当场。
他站起来,迎面抛过来一道银弧,兰陵伸手接下毫无恶意之物,定睛一看正是自己方才丢落的小铳,他回以谢言:“多谢。”
兰陵转身就要离开这已经居有水底游龙的小巷,还没走出几步,那名青年剑圣的声音幽幽的跟过来。
“且听我一言,火乃食骨之阳,喜水倾影的九幽兰……是碰不得的。”
背影微微一顿,兰陵心生不祥思虑间,却忽闻振翅声,他回首望去,白金色的天穹有一个扑闪着翅膀的蛰鸟扑落,这信使到底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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